《神鬼怕恶人》镜子里的棋局

9、钟惠

　　乌衣巷的小厨房手艺和效率兼备，钟元才刚刚坐下来，大乔就领着一群丫头过来了，把准备好的点心一样样放在小桌上.雪花酥，糖薄脆，果子甜汤倒是平常，最难得的是切成一压压，摆放地如一朵花一样的鲜橙，现在可是盛夏季节，若说旁边的水晶盏里的西瓜还算平常，冬季才有的鲜橙就是稀罕物事了。

　　昭君帮忙把一个玛瑙盘放到钟元面前：“十八郎尝尝，刚做的水馒头，厨房今天有了新方子，里面加了橙汁儿呢，我尝过一块，可甜呢。”

　　钟元点点头，对里面那个透明到还看得到橙肉的水馒头左看右看，看了许久才下口。

　　“怎么了，阿元？不喜欢？”钟娴看他这一本正经地盯着一个水馒头，样子极为老成，却又粉嘟嘟的，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笑着问，“怎么看那么久？”

　　钟元很认真地回答：“阿姐，我觉得它很好看，想多看一会儿。”

　　钟娴便说：“厨房里冰了一堆呢，你拿一盒子回去。”说完转向钟惠：“十四娘也拿一盒子回去。”

　　钟惠连忙点点头，想了想，叫身边的丫头去拿：“你亲自去取，送回咱们院子里去，这里不必你伺候了。”

　　哟，有进步啊，还知道说私话要调开下人了？钟娴颇有些稀奇，不动声色地看了钟惠一眼，美人娇艳如旧，只是好像有点萎？

　　调走了贴身的丫头，钟惠对面前的点心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紧紧盯着钟娴，钟娴看她几乎把‘我有话要说’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却不太想就这么理她，反而摸着弟弟的脑门儿：“今天先生教了什么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昨天你跟着大郎睡得吧，感觉如何？”

　　钟元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才一一回答了阿姐的问题：“先生今天讲了《孝经》，没什么不懂的。大哥哥十分威严，阿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像大哥哥那样的人？”

　　钟娴挺纳闷的：“你二哥哥长得才是好看呢，怎么你倒是喜欢大哥哥？”

　　“大哥哥体格威武，”钟元挺不好意思地低头，“二哥哥好样貌，却不如大哥哥令人羡慕。”

　　“……也是，二郎的相貌，确实好过头了，身材却没有大郎高大。”钟娴嘴上说的好听，手上的折叠扇摇了几下，心想这大概就是娇娇美少年和雄赳赳好男儿的区别，虽然钟良长得不如钟延，体格确实好过钟延好多。

　　这倒不是说钟延就是个伪娘了，只是找十个少年人来看，只怕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会对着钟延的美貌发呆，而不是表示要成为这样的男人。至于剩下一个……也估摸着是口味独特，喜欢糙汉子吧。

　　“我倒是更喜欢你二哥哥，看着多舒心啊，”钟娴开玩笑地道，“美人如画啊。”
　　“阿姐，二哥哥并非女子，怎能称美人，阿姐别闹。”钟元一板一眼地说着，手上又拿了块糕，“阿姐才是美人。”

　　“哎呀，难得看你难得夸我好看，今儿个不抽查你背书了，”钟娴笑笑，拍拍弟弟的肩膀，“去隔壁玩具间吧，新给你做了一副拼图，这次可有八百片，拼出来了可有赏，你……”她有点纠结地顿了一下，“你姐夫给你送了东西过来，都放隔壁了，去看看喜不喜欢，合不合用。”

　　“诶。”钟元大概是心里知道，姐姐们要说私密话了，很听话地抬腿就走人，“那阿姐今天留我饭吧。”

　　“成，”钟娴点头，“小乔，去吩咐厨房一声，今儿个十八郎留饭，叫他们长点心。唔，最近天气变热了，叫他们多做几个凉菜。”

　　“好嘞。”小乔干脆脆地应了声，领着杂事的丫头们就出去了，钟惠忍不住看了这个丫头一眼，也只来得及看到她关门前那婀娜多姿的一副好身条，和一张娇艳的面孔。

　　等几乎所有的丫头都出去了，只留大乔给看门，昭君则偎在钟娴身边给她打扇时，钟惠才摇摇牙，起了身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丝毫不心疼自己新作的一身衣裙，顷刻间就眼泪欲滴，声音都是在发颤的：“可算是见到阿姐了。”

　　钟娴闭着眼睛，偎在昭君和靠垫的身上养神，压根不看她那副娇美人的模样，懒洋洋地说：“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来做什么？我都要出嫁了，你倒是好歹让我歇歇气儿啊？”

　　这也就是钟娴了，对钟惠一直抱着怒气，想当年钟七娘何曾对妹妹说过这么不客气的话！

　　所以钟惠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阿姐终究还是怪我的！”

　　“怪你什么啊，”钟娴漫不经心地道，“那么个男人，偏你还喜欢，抢了就抢了呗，我也不在乎那一点点情分，你们说的真心相爱，我也不想管，反正我现在也快嫁了，一切的一切都如过往云烟——所以你还来做什么？十四娘，你的婚期，也不远了吧。”

　　“阿姐，”钟惠越听越觉得心如刀割，她想说她真的不想叫阿姐不痛快，实在是她和表哥真心相爱，可是听着那一句不在乎，她心里反而越发痛，“阿姐不想见我，可是我一直想见阿姐。”

　　“见我做什么？你亲娘也不知道有多唠叨，见我一次，你回去也不安生，何必呢。”钟娴想想刘氏就想笑，“莫不是还想着和我说一声，想和我再换个夫婿？”

　　钟惠听到这句话恨不得以头抢地：“阿姐！在阿姐心里，妹妹便是这么个人？！妹妹，妹妹，我，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阿娘她，阿娘也是……”

　　钟娴道：“那你今儿个是来干嘛的？十四娘，不是我说，自己的表亲我自己知道，你的婆家，可没那么好嫁，阿爹疼你，刘氏惯你，可你自己摸着心想想，你嫁去我的外家，过得会如意吗？”

　　钟惠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凄凄：“只要和表兄在一起，妹妹便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说的新鲜，”钟娴不怒反笑，张嘴咬过昭君递过来的一瓣鲜橙，“就二表兄那样的人————呵。”

　　“阿姐要嫁进宫里，不也是因为和太子殿下相爱吗？”钟惠抬起那张泪痕犹存的脸，“若不是，阿姐何苦嫁进帝王家！阿姐的底气，不也是因为太子殿下而来吗！”

　　“这话说的好笑，我和太子见过几次面？我出门向来带着你，你可有见过太子？”钟娴想到自己和夏澜衣‘相爱’这个设想，倒是先一哆嗦，“只不过，他愿意娶，我愿意嫁罢了，感情，都是后头培养起来的。”

　　“不能和相爱的人共度一生，这种婚嫁，又有什么意思呢。”钟惠轻声说，“阿姐既然如此，为何不辞了婚事？阿姐若真爱表兄，我，我————”

　　“停。”钟娴一根手指抬了起来，“别坏我名声，那么个玩意儿，送我我都不要，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只好送你出门了，十四娘。”

　　我在这里为了活下去嫁给夏澜衣，你倒是跟我讲真爱——钟娴有时候真想问问钟惠，她们俩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到底谁才是穿越来的？

　　当侯府的儿媳妇和当皇帝家的宗妇可不一样，钟娴还做不到让钟惠胡说八道坏了她的名声——虽说钟惠可能并无此意，只可惜这美人的脑袋里光有风花雪月没有礼义廉耻！

　　“是，是……阿姐，是我想错了。”钟惠低下头来，眼睛不看钟娴，只看着衣服上的蝴蝶花样，“我这次过来，除了跟阿姐请罪……就是想问问阿姐，得了这宗婚事，可开怀？”

　　她怀着紧张的心情想要钟娴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没想到钟娴却说：

　　“不关你事，出去。”

　　这真是毫不客气，毫不留情面的一句话了。

　　钟娴自从钟七娘没了，便再也没有掩饰自己对钟惠的讨厌————是，这是个没有恶毒心肠的女人，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她做的事儿，她说的话，就是能让另一个人倒霉，让人觉得她讨厌。

　　反正，钟娴是真不想见钟惠的——她就是讨厌这美人，怎么地吧！我就是这么不留情面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攻击力，对，我就是这么出口叫你滚，有本事抢别人家的男人，有本事你咬我啊！

　　钟惠终于是没有忍住，哭喊着出声儿：“阿姐，我们是姐妹啊！阿姐的事儿，怎么能说是……”

　　说实话，钟娴真想把她一脚踹出去。

　　你当年抢男人，和男人私奔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钟七娘是你姐姐！你当年跪下来说请求成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姐姐之后该怎么做人！刘氏生你没把你脑子生掉了吧？！
　　既然都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这个都撕破了脸的时候你跟我谈姐妹情分？！

　　有用吗？！钟娴真想问问钟惠，这特么有用吗？！

　　钟七娘已然长眠地下，钟惠再怎么哭诉哭求，再怎么喊阿姐，她终究也是听不见了！

　　就连钟娴现在已经成了未来太子妃，已经把钟七娘的命运掰向了另一个方向，钟七娘也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人，她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听不见了，任旁人再多说什么，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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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恩，阿娴对钟十四娘一直憋着愤怒和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