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季墨璃

7、 让你起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做过这一场梦之后清歌的身子倒是一日好过一日，为她看病的那位医师很惊奇，要知道一般人受魂术所伤，而且是伤在心口这等要害部位，非得静养一两年不可，这位姑娘体质倒是异常，好的这般快，就像一个有魂元修护身体的人似的。

　　刚开始他上门诊脉，一摸脉心里就嘀咕开了，他是专为魂术师，武者看病的医师，不是给普通人看病的大夫，这家人也是奇怪，没病看什么病，只是请他来的是少城主，若是没个结论倒显得他医术不济，只好说是有些体虚，需调养几日。

　　这天，医师诊完脉，看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姑娘，不免一笑，道：“姑娘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是开的药还是得喝完，不要太劳累。”

　　清歌开心的笑出来，对站在一旁的孟婆婆撒娇道：“婆婆，你看连人家医师大人都说我好了吧。我可不要每天都呆在床上，都快发霉了。”

　　孟婆婆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对正在收拾药箱的医师说道：“医师大人，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姑娘身体素来康健才会恢复的这么快，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且还是医者本分，哪里值得老夫人的一声谢，真是惭愧！”医师谦虚的答道，开玩笑，能不谦虚吗？连少城主都对这位老夫人尊敬有加，他一个小小的医师，摆架子岂不是自找苦吃。

　　背起药箱，向这家的老夫人告辞之后，门口早有少城主派的马车在等候，是专门送他回去的，不过未尝没有警告的意思，这位医师大人看着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车夫心底发麻，爬上马车缩在车厢里，一路上听车夫讲很多人不会保守秘密而被灭口的故事，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清歌和孟婆婆自然不会知道这位医师大人的遭遇，她们现在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因为祁越正跪在院子里，怎么都不肯起来。

　　祁越一进院门就直奔清歌的房间，在房间门口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他这一下子让在院子里干活的孟婆婆没反应过来，“石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祁越却只是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房门半开着，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形，但是他不敢抬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的歉疚之心，心中对周蕙越发的恨了。

　　平日里她怎样蛮不讲理，仗势欺人自己都可以不在意，一是不在意周蕙再怎么闹也不会对他有损失，别人还要称赞他心胸宽广；二是故意的，周蕙越闹先生就越发的看不惯周蕙，过分了自然会出手惩戒。

　　谁知道她竟然恶毒到了这个地步，对无辜牵扯进他们恩怨的人动手，还是一个没有一点战斗力的人，简直太无耻了。元武大陆神武帝国有明确的律法规定，为了保证帝国的人口数量，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表示普通人犯罪的，非有朝廷委任的无论魂术师还是武者皆不得以任何名义杀死普通人。

　　何况入学伊始，学堂的先生就教导他们何谓强者的风度，生而凌驾于众生之上，此生所求更是高于凡人，他们的目标是追寻魂武极道，不断挑战，成就自我，他们是未来的强者，而强者就要有强者的胸怀，凡事斤斤计较，尤其是跟普通人过不去是身为魂术师极其耻辱的事情。

　　他以为周蕙就算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对普通人下手的，所以才一直纵容她，这才有清歌姐姐的无辜受累，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永远也忘不了清歌姐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样子，祁越握紧了拳头，清歌姐姐差点，差点就死了。

　　祁越心里充满了悔恨，若是当时忍一会之气，不跟周蕙计较，周蕙也就不会对姐姐痛下杀手了，如果他的实力更高，他已经足够强大的话，周蕙肯定会心存忌惮的。。

　　清歌下床穿上外衫和鞋，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在院子里忙活的婆婆喊道：“婆婆，您就忙您的去吧。我来跟他说说。”

　　“好，你们好好说。”孟婆婆叹了口气，离开之后还主动关上院门，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你进来吧”

　　“清歌姐姐对不起。”祁越仍旧倔强的跪在院子里，低着头，满脑子都是自责，根本就听不见别的话。

　　清歌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大力的拉开门扇，站在祁越面前，“我让你起来。”突然厉声喝道，语气全然不复往日的温柔，“你以为你在这跪着能改变什么？”

　　“不能。”

　　“既然知道什么都不能改变，你还跪在这儿干什么？起来。”

　　祁越双目无神，喃喃的说道：“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你的原谅啊！

　　“你觉得对不起我？伤我的人是你吗？你有什么觉得对不起我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君亲师，我是你该跪的吗？”

　　这个傻孩子，他在这跪着有什么用，难道他跪了这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何况这整件事压根就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如当头棒喝，顿时让祁越沉闷的脑子清醒过来，是啊，做错事情的人不是他，而是周蕙，应该是周蕙向姐姐道歉的。即使周家势大，但总有一天他会强大到让整个周家都不得不低头的地步，他一定会让周蕙跪在姐姐面前道歉的。

　　想清楚了，祁越也就不执着了，站了起来，仰头直视清歌的眼睛，沉声道：“姐姐，虽然现在我不能让伤害你的人向你道歉，但是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姐姐，我先回去了。”

　　说完，向着清歌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开，有些话他不会就只是说说就算了，他要回去练习魂术，他要强大起来，变得像孟大哥一样强。

　　清歌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离开，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实力强大的魂术师，轻轻一笑，这个傻孩子啊，他鼓动学堂的学生孤立周蕙又能对周家造成什么损失呢！若周家出手他的这条路恐怕会难走很多，这份心意她领，希望今天的她说的这番话能真正让他强大起来。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歌每天都是在相同的事情中度过的，陪着孟婆婆聊天，去地里面干活，做做针线，一天就过去了，周蕙那件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清歌时常因失眠而去院子里看星星，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仰望星空，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偶然也可以看到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看着天空清歌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元武大陆的人信仰星辰，他们相信每个人都有天上对应的星星，人的命运可以从对应的星象上看出来，星星的轨迹即是人的命运，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当星辰陨落就代表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清歌想，天上这么多星星，究竟哪一颗是属于她的呢？

　　供奉星辰之神的神殿司祭可以通过观星象预测一个人的命运，是好是坏，是吉是凶，是高高在上还是卑微如尘，能让她的亲人舍弃她，想来星象预测她的命运结果必是极坏的吧，要不然干嘛送她来千里之外的暮云城呢？

　　不得不说，清歌很聪明，她看得透很多事情，只是很多时候清楚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清楚明了便不会有希望，没有希望的日子其实就像一潭死水，枯寂不起一丝波澜。她想她的日子也就这样了吧。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因为不久之后她的人生或波澜壮阔或狂风暴雨，只是不会平淡如水。

　　今天一大早，太阳刚出来，清歌就和石溪村的几位嫂子坐上到暮云城主城的牛车，每个人的背篓里面装了满满一背篓晒干的芥蓝草，芥蓝草是产于暮云山脉的一种草药，具有止血消肿解毒的作用，对于魂术或者武技所致的伤口有更好的疗效，是芥蓝散的主要成分，这么一背篓的干芥蓝草可以卖三个银币，足够乡下人家半年的花销。

　　坐牛车的话石溪镇离暮云城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上能看见很多走路或赶车前往暮云城的人，穿着都不是很差，面色红润，可见日子过得都很不错。清歌安静的坐在牛车的一角，时不时附和几位嫂子说的话，既不过分安静又不会大出风头，分寸拿捏的极好。

　　王家嫂子原本是在说娘家的一些趣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坐在一边的清歌， “对了，清歌妹子，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说着还仔细打量着清歌，满意的点点头。长得好看，性格又和善，干活麻利，身体不差，还有一个前程远大的表哥，虽然父母双亡，但孟婆婆愿意庇佑她就是她的福分，这样的姑娘不错。

　　因为清歌现在的身份是孟婆婆的远方侄孙女，也就是孟修和的表妹，经常有上了年纪的大娘或者年轻的小姑娘在清歌跟前打听“表哥”的消息，表哥在瑶光宗好不好啊，有没有打算给她找个嫂子什么的。

　　“嗯，二十一了。”

　　其余的几位嫂子挤眉弄眼的相互示意，王家嫂子想干什么她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就是王嫂子娘家有一个弟弟该娶亲了，看样子是看上了清歌妹子，这可是好事啊！王嫂子娘家在他们村可是有名的富户，王家弟弟也曾学习过一些武技，在他们村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门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王家嫂子的弟弟是好，不过清歌妹子也不差，长得好看，做事勤快，还有一个瑶光宗弟子的远方表哥，虽说是远了点，但那可是瑶光宗，大陆第一大宗门，多少人想攀关系还攀不上呢？有这么一个表哥罩着，清歌的条件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

　　王家嫂子心里盘算一番，又开口试探道：“妹子，你的事，你的亲生父母或者孟婆婆有没有什么安排？”总要问清楚人家是不是有婚约在身什么的。

　　清歌先是愕然，然后垂首敛眸，羞怯的摇头，低声说道：“没有呢！”

　　王家嫂子满意了，没有好哇，等在过两天就去找孟婆婆提亲，自家弟弟这么好的条件，想来孟婆婆一定不会拒绝，到时候就等着弟媳妇进门就可以了。

　　王家嫂子心里计划的好好的，只是很快她的想法就破灭了，虽然后来她也有了一个乖巧贤惠的弟媳妇，她仍然不时想起那个在石溪村呆了不到两年身份高贵的姑娘，只是再也不敢说她曾经想过那位姑娘当自己的弟媳妇，不过估计她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