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季墨璃

10、要离开吗?

　　清歌匆匆收拾完碗筷，孟婆婆更加严重了，不停的在家里翻箱倒柜，把衣服什么的都掏出来扔在地上，似是在找什么东西，清歌担心的看着婆婆，想劝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婆婆身后收拾，默默把东西又装回去。

　　从一年多前来到这个家里，虽然只有孟婆婆一个人，但她还是真心真意的把这里当成“家”，婆婆待她就如同对待自己亲身的孙女儿一样，虽然是粗茶淡饭，粗布褐衣，但她仍感激婆婆给了她家人的温馨，所以哪怕她知道婆婆有很多秘密也从来都是装作不知道。

　　她想为婆婆做些什么，只要婆婆需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会付出她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反正，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只有婆婆一个亲人了。

　　孟婆婆找了半天，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半尺来长的细长竹筒，因时间久远颜色黯淡，积了不少灰，两端用一种绿色的什么东西封口，竹筒上还刻着复杂的花纹，应当是一种阵法。孟婆婆看着这个竹筒眼睛都发光了，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拭掉上面的积灰，好像那是什么宝物一般。

　　孟婆婆把那个细长竹筒擦干净之后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抱着竹筒不肯撒手，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阿和不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总算离开那个地方了。那个恶毒的女人再也不能伤害你了。阿和，不要怕。”

　　婆婆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她身边的清歌一字一句听的很清楚。那个地方？清歌心里生疑，从婆婆的话里面可以听出有一个女人一直在伤害阿和，而孟婆婆带着阿和离开了那个地方，结合听村里人说的，可以确定孟婆婆是因为不能被人发现行踪所以才谎称逃难定居在石溪村的。

　　就连阿和的名字在拜师之后就改了，连自己的姓氏也不能用，是否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找他们，而且是“那个女人”派的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找一个人要么是阿和的身份非比寻常，要么，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婆婆以前好好的，身体硬朗，偏偏就今天就变成了这个疯癫的样子，肯定是受了什么大刺激，难道那些人找来了？清歌的目光落在婆婆怀里的那个竹筒上，眸光渐深，这个东西，似乎很不简单啊!

　　清歌蹲在婆婆身旁，表情渐渐凝重，她的预感告诉她这件事会很麻烦，而且很有可能牵扯到她，可是她只是想过平静简单的生活，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多管这些事情，可，婆婆怎么办呢？

　　柏清歌，你就真的忍心丢下婆婆一个人吗婆婆对你那么好，你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清歌在心里问自己。

　　婆婆这个疯癫样子清歌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睡，今晚就一起跟婆婆睡在了里屋的床上，为了防止婆婆半夜跑出去，清歌还专门睡在外侧，所幸婆婆也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今晚的的云很厚，遮挡住了月光，天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清歌侧躺着，入目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个轮廓，心里想了一会儿今日发生的事情，因为白天太累了，没一会儿就就觉得眼皮沉重，于是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清歌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小声的喊她的名字，“清歌，清歌，快醒醒。”

　　“清歌，快醒醒。”焦急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还有人在摇自己的身子。

　　清歌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见孟婆婆那张苍老的面容，脸上的焦急与担忧显而易见。转头看看窗户，月亮已经出来了，月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映照进来，这房间里自然就能看清楚了。

　　清歌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婆婆，怎么了？”

　　“嘘，小声点。”孟婆婆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的绸缎衣服，坐在床边上，神情严肃，轻轻的对清歌说道：“清歌丫头，婆婆有事想求你。”

　　“求我？”清歌吃了一惊，用手指头指着自己，又看到婆婆身上穿的衣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件衣服不是婆婆最好的一件衣服吗？平时从没见婆婆穿过的。

　　看着婆婆恳求的眼神，清歌变坐姿为跪姿，跪在了床榻上，说道：“婆婆，您有事就直说吧。您对我这么好，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您的，你不要说求我，这样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好孩子，婆婆果真没有看错你。但婆婆还是要求你。”孟婆婆将床上的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件清歌的衣服，还有五六个饼，以及二十多个金币，一些铜币。

　　孟婆婆将清歌的衣服拿开，包袱的最下面是一个细长的竹筒，婆婆拿起竹筒放到清歌的手中，沉声说道：“清歌，婆婆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我们家，不，不光是我们家，真个村子都被人监视着。婆婆求你，把这个东西带去帝都，一定要亲手交给阿和。这个竹筒里面的是我们孟家的传家之宝，价值非凡，它是属于阿和的。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婆婆，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我们一起走。”

　　“别说傻话了，我们一起走只怕还没有走出村子就已经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了。如果这东西落在他们手上我这二十年的隐忍岂不是白费了？”孟婆婆声疾色厉，小声呵斥道。

　　“答应我，一定会把这东西完好的交到阿和手里，答应我！”

　　“可是，可是婆婆你怎么办……我舍不得你……”清歌声音哽咽了，几乎都快说不出话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个时候清歌想起的是当她重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婆婆，全心全意的照顾她的人也是婆婆，她早就把婆婆当成自己的亲人，怎么、怎么能舍得丢下婆婆一个人面对注定的死亡？

　　“清歌，听婆婆的话，你回到帝都势必会被那些人顶上，你一定要回归家族，帝都柏家，唯有这样的世家才能护得住你，哪怕吃亏，哪怕被欺负，你也要很坚强的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定要答应我。”

　　“婆婆……”清歌早已泣不成声，又不敢大声的哭，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我，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把这个东西完整无缺的交给阿和，我以生命起誓，你今天说的一切我都会刻在心里，时时铭记，绝不敢忘。

　　“好孩子，婆婆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快，抓紧时间。”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清歌赶紧穿上衣服和鞋，孟婆婆则是收拾好包袱，亲手把包袱郑重其事的交给清歌，又把那枚象征帝都柏家嫡系子孙的身份玉佩挂在清歌颈间。

　　清歌抬手握住胸口的玉佩，百感交集，当时她醒过来后把这枚玉佩交给孟婆婆保管，想的是不再跟柏家有什么牵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避不开。

　　这个月光皎洁清辉遍地的夜里，清歌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跟在婆婆身后经过里间的小门走到厨房，看着婆婆打开放碗筷的柜子，手在柜子顶部摸索着按下一个机关，只听见“咔嚓”一声，厨房的地面缓缓裂开，隐约可见向下的台阶延伸至黑黑的地道中，到深不可测的远方。

　　“这？”

　　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农家还有这种机关，清歌垂下眼眸，只是抓着包袱的手指越发的用力，甚至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我曾以为，永远不会有用到这个密道的一天！”孟婆婆神色淡然的说道，看到清歌在一旁默默流泪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有什么可哭的，人都会死的，婆婆也差不多该到时候了，婆婆这些日子有你陪着，可是一点儿也不寂寞呢。”

　　“婆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你还没有见到阿和，你一定也舍不得的对不对？”清歌仍不放弃，突然想到阿和，婆婆那么在乎阿和，她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阿和了，一定很想他，只要她搬出阿和的名字，婆婆一定会动心的。

　　孟婆婆听到阿和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苦笑一声，清歌这孩子还真是说中她的心思了，死前不能见阿和一面，还真是可惜啊！ 那孩子，自己从他小小的时候抚养至长大成人，他真的很像他父亲啊！

　　孟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怀念，她这辈子经历过很多，能把阿和活着从那个地方带出来，就已经值了。想到这里，孟婆婆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对清歌弯腰鞠躬，说道：“清歌丫头，请你转告阿和，他乃是孟氏的子嗣，不求他为孟家报仇，只希望他好好活下去，为孟家留下血脉传承，不要忘了他父亲写给他的信。”

　　“婆婆。”清歌赶紧扶起孟婆婆，因为一只手抱着包袱，所以只能用一只手去扶，“婆婆，清歌不敢跟您保证什么，但是请您放心，我在，东西就在。”

　　清歌脊背挺直，纤细的身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迸发出无穷尽的力量，幽若星辰的眼眸闪现着光芒，好像在表达她的决心。

　　这一刻，孟婆婆觉得眼前的女子虽然容貌经过伪装显得平淡无奇，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衫，但这种气势比之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强者都毫不逊色，她心中竟有一种眼前的女子就应当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说实话，就连当初的那个女人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