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修版）温长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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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顾远“死”后，顾氏族人都对顾远留下的家产虎视眈眈，本来，倘若留有顾远遗腹子，季氏可以借助顾远留下来的人脉勉强压制住顾氏族人，但如今，顾远唯一的后人失踪了，季氏根本不可能再留住顾家家业，在娘家无人的情况下，她能够衣食无忧便已是幸事，何谈其他？
如今的温简、曾经的太子长琴，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磨去了心中大半的柔软，没有亲自动手灭杀季氏已是难得，又怎么会在乎季氏之后的日子呢？
温简走在无人的小道上，悄无声息地离了城，向远方而去。怀中的小家伙被包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太子长琴特意施了避风术，防止冷风吹伤他的皮肤。小家伙一开始还睁着一双乌亮的眼，好奇地从太子长琴的怀里往外探，但没过多久就耐不住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路无事地到了目的地，一向体弱的小家伙不出所料地生了病，但好在太子长琴浸淫医道多年，这病在常人看来凶险，在他看来却不算什么。
温简不知用什么方法寻来了灵乳，每天掺在羊乳中按时喂小家伙服下，调理他的身体。
之前太子长琴给季氏下了毒，小家伙在母体中无意识地吸收了大半，虽然他天生道体，但终究还太过年幼，故而体内积存毒力，无法散去，因此羸弱。
如今经由温简悉心调理，他体内之毒已散了大半，余下的，只能靠漫长的时间来化解了。
总归解了毒，小家伙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他时常被放在太子长琴为他准备的小床上，乖乖巧巧地也不乱动，只是喜欢盯着太子长琴，把这当做了自己的游戏。每当太子长琴目光扫过来时，他就立刻咧开嘴笑，露出没有一颗牙齿的粉嫩牙床。
温简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给小家伙取了一个“温长乐”的名，也不管小家伙实际上姓顾，跟他如今这个身为“温简”的壳子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太子长琴所不知道的未来，除了无忧无知的少年时光，这个名为温长乐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再没有体会到丝毫快乐，更遑论长长久久了。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温长乐已经九个月大了。
小家伙已经能爬了，急于探索这个花花世界。他极为聪明，温简在他身边的时候，哪怕只是在屋门外，他都会表现得乖乖的，仿佛能清楚地知道有人在隔着门看自己，这是他灵觉极高的证明。
倘若温简有事离家，他便总是挣扎着想要爬离小床。有次差点被他得逞，丁点儿大的小团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真越过扶栏，从比地面高出一截的小床上平安地下了来，当然，也不算毫发无损，毕竟是初次尝试的生手，做得并不熟练，到底是把藕节似的小胳膊稍微碰了一下，登时皮肤便红地厉害，他也不怕疼，半颗金豆子都没掉，坚强地颤颤巍巍半爬半走地来到了门口。小家伙懵懂的意识里已经大概有了“这是出口”的概念，但无奈的是，他才丁点儿大，根本就开不了门，反而触动了温简设在门上的禁制，引得温简立刻返家。
小家伙知道自己出不去，就原路返回，想要回到小床上，消除罪证，奈何下床容易上床难，床比他还高呢，他试了又试，终究没能回到床上。
于是温简回到家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呆呆地趴坐在地上，身上的小衣裳都起了皱痕，见到自己最亲的人回来了，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笑，露出自己那几颗小小的乳牙。
温简已经习惯了小团子笑容攻击，并不吃他这一套，毫不犹豫地把他抱回床上，并掀起他的衣服检查身体，果不其然在小家伙的左臂上发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淤青。他也没有撂下脸，依旧不温不火地笑着，小长乐却知道自己犯了错，登时眨巴眨巴眼，憋出两颗小小的泪珠来。温简心中好笑，难得生出了几分温情。
温长乐学乖了，接下来整整三天都没有在温简离家的时候试图下床。
在小家伙短短的九个月的生命里，三天已经是一段很长的时光了。于是到了第四天，他又旧态复萌，企图下床了。
可是太子长琴何等人也？他早就给小家伙周围下了许多禁制，这回小长乐连他的小床都没能离开。
等过了几个月，小团子周岁的时候，温简便常常带着长乐出门了。
但不知出于何种想法，温简并没有主动教小长乐喊自己父亲，也不教他讲话。
但小长乐天资聪颖，跟温简出去的次数多了，接触的人也多了，便也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
他生的讨喜，旁人总爱拿些甜的小食逗他喊自己。但他虽小，却也不是毫无原则，不是所有人让他叫他就叫的。有人真心喜爱他，哪怕没用甜食来诱惑，他也会笨拙得重复那人说的话，博得对方一笑；若有人心思不正，那么任那人怎么诱他他都不会往外蹦一个字。
有一次一个他还算喜欢的青年又来看他，听他甜甜地叫过世叔之后玩心大起，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便对他说：“长乐怎么不曾叫过你爹？”见长乐懵懂的样子，便拿出鲜艳的糖人在他面前晃悠，开玩笑说：“长乐若唤我‘阿父’，这糖人便是长乐的了。”
长乐不知道“阿父”这个词的特殊含义，温简没教过他，外人也不会特意提到这个词，但天生敏锐的灵觉警告了他，他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一声不吭，可以说是求生欲很强了。
青年还要再逗，温简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悻悻地笑了笑，自觉自己不够地道，便随口找了借口离开了。
见那人离去，温简来到小长乐跟前，温柔地将他抱起，也不管小家伙听得懂听不懂，只是轻声缓语地问他：“长乐可知何为父？”
小家伙被他抱在怀里，下意识地便想挣扎，但一听到温简的话，虽听不懂他的意思，却不敢动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一副乖巧贴心的样子。
温简知道这孩子听不懂自己的话，但他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小家伙的头发，自顾自地说着：“长乐需记得，长乐的父亲只有太子长琴一个……长乐的阿父是我。”
在温长乐稚嫩的脑袋瓜里，他其实很早就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个伴在他身边的人很危险，对他也并不是纯然的喜欢。可是小长乐还太小了，并不会去仔细探究太多，而温简一直陪着他，是他最亲近的人，因此，他便依着自己的心意以及敏锐的求生欲，清清脆脆地唤了对方一声：“阿父。”
太子长琴抱着长乐的手紧了紧，弄得长乐有些疼，但长乐不敢动，只能怯怯地叫了一声：“阿父。”
长琴知道，这小家伙只是在趋利避害，在某些方面，他比世间大部分人都要敏感，可这又如何呢？他既唤了太子长琴一声“阿父”，便注定是太子长琴的孩子。太子长琴获罪于天，生生世世寡亲缘情缘，不知他的这个孩子，将来又该是何等下场？
太子长琴轻笑一声，不曾将长乐放下，抱了他许久，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小家伙渐渐长到了三四岁的年纪，知了些事，太子长琴亲自教他乐法琴理，因他还小，怕伤了指头，故而不曾让他抚琴。长琴所教琴理与凡世不同，近乎道。他昔日贵为天界乐神，在琴道上超过其父火神，只是略逊于天帝伏羲。一个普通的凡世孩子自然算不上太子长琴的子嗣，但倘若是一个继承了他的乐道的孩子呢？那这个孩子必定会与太子长琴因果纠缠，不得挣脱。
温长乐天资绝佳，若悉心教导，他日未尝不能成仙，长琴自己已然断绝仙缘，若不能寻到焚寂，终有一日会化为荒魂，但倘若他的道统得以延续，一个处处留有他痕迹的孩子能够登上那天界，替他见见那些“故人”，想必亦是一件妙事。
温简不得不承认，他终归是……不甘心的。
小长乐是个天性活泼的孩子，喜欢对事物追根溯源，却从来都能掌握好度，从未真正惹恼他人，只是有时不慎弄伤了自己，被太子长琴责罚一番，也都会真心认错，下次再犯，因此喝了不少苦汁子。
但好在，经由温简的悉心教导，长乐在琴之一道上，已是得了一分真味。太子长琴将自己上古时期的功法，乃至音攻之术都渐渐教与了温长乐，对于他这个所谓的“孩子”，难得付出了三分真心。
只是太子长琴的“真心”，是给他的继承者的，不是给温长乐这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修版）温长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