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百里香 ...
-
正此危急,众人慌乱,马匹又皆跑光。明王手下战将韩褚一下背起明王,往王府方向跑去。他边踏着雨边叫道: “薛华、杨景你们两个赶紧腾云去‘九曲峰’延请巫仙。关城、安琥你们速进皇宫将此事禀明皇上,叫他一切做好准备。请派太医速来。”
明王像一条死蛇似的软趴在韩褚的背上,竟看不出还是个活物。韩褚一路狂跑,喘着粗气,都来不及匀上一口。他一个虎步跨进王府,来不及解释便冲向客房,把明王安置在床上,吩咐人来将明王的衣服换下。他取来还魂丹,让明王服下,希望可暂且缓住那三寸气息。
韩褚走到房外焦灼地走了几百个来回,都顾不上一身的雨水还挂在盔甲上。渐到天明,关城和安琥终于带了两个太医前来。韩褚赶忙将太医迎请进去,太医摸过脉象后频频摇头,只用了针灸暂时维住心脉。
韩褚半拉着太医的袖子,央告道: “苏太医您一定要医治好王爷啊!我韩褚是个粗人,不懂得说话,您要是治好王爷,我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此类的话一直说着没有离口,他怕自己闲下来。
太医也不敢怠慢,连着回了好几个是,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韩褚十分着急,又帮不上忙,心中好像有几百只火蚁在撕咬一样。他走到房外,吱吧一声,想巫仙怎么还没来啊,王爷都快等不了了。
今天是宏庆三十年七月十四,想来也是一个黄道吉日。奚国国君李知祥病危枕伏在床上,三寸气息恍若游丝,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他召来太子李仪,对他说道:“李通这人太忠义,你无恩于他,恐怕日后他无法尽心辅佐于你。”
在李知祥心里,李通太能干,简直毫无瑕疵,为了让他更忠诚,把他贬为江州都督。在贬官圣旨颁下之前,李知祥对太子李仪道:“李通的才能你无法驾驭,朕今日把他贬到外地,如若他马上出发,就说明他无反心,待朕死后,你就擢升他为仆射,这样他便会觉得你有恩于他,日后定会对你尽忠。如果他犹豫拖延,那就只有把他诛杀。”
李通接到任命书以后,哪敢进宫去辩解为什么会贬到那千里之外的荒凉地方?难道一把老骨头就得葬送在那里不成?也并未回家收拾包裹,夫妻话别,交代紧要事宜。而是吓得连家都不敢回,生怕耽误一刻就会万罪加身,一把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再不直接走人,恐怕就走不了了。
李通原叫林知通,本是奚国的开国功臣,曾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战功显赫,无人所能及,为人不贪不求,清心寡淡。因其功高,李知祥便赐了他国姓李,但因“知”字与李知祥相叠,便去了知字,所以便叫李通。
虽是行伍出身
自古以来朝堂都是处政之地,因为有政务才有了君臣,因为为了所谓的江山万代,代代有人,所以有了后宫。但凡和皇帝牵扯上关系的,则永远也离不开权力更迭带来威胁,所以就有了党羽,有了夺嫡和宫斗。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只是为了更大的权力。有的国家互为唇齿就要相濡以沫,而有的又要远交近攻。这纵横捭阖,征戮杀伐间又有一种不一样的谋与略。
不管怎样的谋略,总还是亘古不变的,史书上的斑斑血迹留下了太多太多权谋的印记,而那血也只是败者的血。
天已大亮,只见薛华、杨景立在一个仙翁左右,正随他腾云从天高处缓缓落下。及至落地,那仙翁身旁白雾翻腾。代要细看他相貌,只见他脸色如丹,须发如雪,身着短褐,脸上全无皱纹,鹤发童颜。布履轻踏地,一尘全不染,通身无垢姿。清奇英伟,似仙非仙。
待到至明王榻前,韩褚请退太医。那仙翁看过伤势道:“王爷中的不是寻常的火毒,他用功过度伤及了元神,如今他三魂七魄已散了一魂三魄。”
他伸手接过原先叫杨景拿着的包裹,边打开包裹继续说道∶“我现在用冰魄把你们王爷余下的魂魄留住,但你们王爷还需接到我的住处去三五月才行。‘九曲峰’林麓幽深,灵气所集,在那里可招回你们王爷的魂魄。”
众人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迟疑的互相看着。
韩褚细思,道∶“这……,可是王爷也有诸多要务要处理,恐不能久去啊。老神仙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可以救活我们家王爷啊?不然王妃刚刚诞下小世子,王爷如今又……。所以恳请您在府上待些日子,待救好王爷我们一定报答。”
仙翁半怒道∶“就算在王府上招回魂魄,可是没有九曲峰‘去病池’的池水日夜浸泡,这火毒是不但清不出来,反倒会更加严重,到毒入骨髓那日就回天乏术了。还有你们王爷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被伤得不轻,我得用炼丹炉炼制百药,加以运功帮他注入灵力,非要三个月不能治好。我与他父亲是师徒,换做旁人我定不会在此多费口舌。”
见他如此说,大家都不敢答话。
“王爷的伤不能再拖了,我就大胆地决定一次,王爷仙翁你就带去吧,让杨景也跟您前去,以后也好互相来回传达消息。皇上、王妃那里到时我再应对,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众人休得再议。”韩褚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此说道。
那仙翁携了明王嗖的一下飞走了,杨景也随了去了。
韩褚派安琥再次进宫将此事禀明皇上,他自己去王妃那里说明一切。
巍峨的皇宫,高高的红墙,栉比鳞次的屋脊,望不到底的深宫宇阁。守卫森严的宫门,一尊銮驾缓缓驶了出来,一群宫人内侍簇拥着,一排排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夹行着。姜帝出宫了,这是他人生第三次走出那深宫大院了,前两次一次是在他三岁的时候,现在记不清了。另一次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而这一次尽管是为了抚恤百姓,但他还是略带开心的,只是不太敢表现出来罢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懂了政治。
可是他怎么知道,在他日后的人生里,皇宫、政治和权力,会造就他怎样得痛苦和无奈的一生呢。
姜帝端坐在龙辇上,头上戴着十二旒冕冠,两条缨带在风中微微飘荡。透过冠上挂着的垂珠,可以看见他的眸子里闪现着一丝的紧张,一丝的不安。不管怎样看,他的脸上依旧还是透着稚气。
车鸾缓缓前行,眼前五百多里路长,没有一个百姓不嚎啕痛苦。喊爹哭娘的,哭丈夫的,疼儿子的,一条哭声延绵而去。有些得了性命的,喘过一口气来,想一想,一家人都没有了,就剩了自己,没有一个不伤心落泪。
沿路的官兵百姓夹道跪下 ,高呼万岁,只是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几个开路的大臣叫了声停,姜帝先叫众人起身,然后便把做预先想好的说词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但断非像小时候背诵诗文一般。
他款款站起身来,眼里搁着几滴泪说道:
“诸位臣民。天降横祸,妖魔作祟,天妒我姜国富华,重创我姜国国都。现在大家可怨苍天无眼,可骂大地无情,但大家更要好好爱惜自己。皇宫中昨晚已连夜煮好米粥,等一下就可送来。朕也已经下令到都城外的各城安置好房屋,你们喝完米粥有了气力便可出城,到时自有城外的人来接应你们过去,你们亲属家眷的遗体也自会由你们带去安葬。大家切莫太过悲伤,来日苗阳重建,大家依旧可以回来。明日朕定举国祭,以慰亡灵。”
他顿了顿,又说道∶“大家现在暂且放下悲伤,赶紧做好准备,我们君民一心,定可度劫。朕这就到到前头去看看,不知道现在那里情形如何,就不耽误大家了。众将士,这里一切就全靠你们了。”
将士里带头的头领应声道﹕“请皇上放心,我们就算是累死!也绝不会置百姓于不顾。”
“如此最好,一切都要劳烦你们了。”姜帝说着便扬一下手示意前行,依旧坐下了。
那统领应一声∶“不敢。”
车架在臣民略带感激的恭送中继续前行,姜帝他们一路到了苗阳昨夜起火的地方,有些被烧得六七分熟的焦尸,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肉臭,一时也没人能给他们收尸。现在风也息了,雨也止了,云也散了,很快天空变得湛明湛明。废墟里依依几缕轻烟隔得很开,一片惨淡,见不到人影。有一种莫名的感触。
浩浩的苗阳城就只有皇宫、明王府、安王府依旧巍峨地立着,这三座居邸比那百丈城墙还要牢固。再细看处,一些大臣和极富的人的房屋也还歪七斜八的残立着,普通民宅都已塌了。也不知道昨晚的那颗蓝色异星落于何处,不知道它投生到怎样的人家,姜帝如此心想着。
而昨夜那颗分奔而去的红星暂时还没有人关心,除了天机城谁也留意它转生到了哪里。
奚国极南处的郊外,一条摇日月之光状如白练的小溪静静地淌着,虽没有风,也依旧飘扬,远远地去了南海。溪边各类植物很放肆地长着,霸道得没有留下多少空地。
一座不大不小的屋子孤零零地挤在那儿,几道篱笆围在屋外,屋子面南而建,眼前的视线几乎都被溪对面的那几道丘陵挡住了。一条比羊肠小路还要大些的路,弯弯曲曲地从篱笆外延伸到了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过了林子便是进城的路了。
这屋子里住着一个姓纳兰的小吏,昨夜一颗红星急坠而下,就落到了他的家中,适时他的妻子刚好临盆。
那小吏的第一个孩子临世了,是个女孩。门外昙花一时竞相绽放,开得如血一般红得耀眼,连开了几百里之远。屋后的竹子也疯长了起来,如剑矢一般直刺夜空,满天的星子黯然失色。山上或是林子里万物蛰伏,极静极静,只有屋前几只萤火虫还在半空中泛着几豆蓝光,点缀着池子里的几道残荷。
那小吏等在屋外,着急得不行。待产婆就叫他们进去,说是生了一个千金,小吏开心不已,笑声打破了死寂。他仅一的一个才十来岁的仆从跟了进来,也随着他开心,问道﹕
“老爷,小姐叫什么名字好啊,她这么神奇,一定要取个好听的名字才行。以后我就可以和她一起玩耍了。”
那个小吏答道:“名字还未想好,就就先给她取个乳名吧。”他略作了思索,道:“今夜昙花开出百里,就先叫她百里香吧。”
“百里香。”小仆复了一遍,继而开心道:“真好听,以后我就和小百里玩了,小百里可要赶紧长大呀。”不由得欣喜了起来,全忘了整夜的倦意。
他们两个正还开心,突然屋外竟传来了产婆一声惨叫。继而又是阵阵如鬼魅一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