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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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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还要忆起那些往事呢?
怎样才能遗忘那些旧事呢?
齐长歌从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指尖陡然被冰凉的剑柄惊醒。
是的,此时的他,远离临安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披甲曳兵,极目之处尽是乱石飞沙。昔日,他曾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西湖晓畔挥毫成沙,清流玉溪邀月于怀……纵使万般落魄,也未曾预料自己会被远遣到如此荒瘠的边陲。然而,此刻的他,却又是甘心情愿的。
那些过往,早已随风远去,消隐于烟花市井的巷陌。
齐长歌不由得叹息出声来。命运造化,非人所能阻挡。
他终于明白——可恨岁月苦短,光阴残酷,当时光的匕刃在他胸口没入,只剩下被摩挲的光滑的匕柄,他终于相信。
不觉中,眼梢似乎有微热的液滴滑落。
小朵真的搞不明白,这个高大的男子为何如此诡异?一会待她如凶鬼恶煞,一会又摆出一副落魄怅然的表情。
她越发的想念苏小司,如果他知道自己被人绑架到了这鬼地方,一定会不顾一切,千方百计的将自己解救出去的。
可是苏小司,你到底在哪里呢?
小朵的屁股下面如同针毡,她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帐篷门口冲去。
“不管了,冲出去再说!”小朵突然下定了决心,她觉得在这里压抑的死掉还要可怕。
那人依然负手而立,似乎对小朵的没有丝毫直觉。
“将军!”
小朵在冲到帐篷口时,突然被侧面闪出的两个士兵揪了起来。
齐长歌头也没抬,轻轻的朝他俩摆了摆手。
施加在小朵胳膊上的疼痛骤然消失,她在地上跺了跺脚,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齐长歌,然后大踏步的朝兵营外走去。
然而就在瞪向他时,突然发现,那个落寞的背影,如同一道白色的彩虹,划破了她的视线。
“小朵……小朵……”
苏小司早已口干舌燥,冰冷的寒意蔓延遍了全身,只有一星微弱的意识支撑着他的大脑。他感觉眼皮上如有千斤重量,巨大的睡意一浪又一浪的将他送向大海的深处。
金黄的麦田,铺天盖地的向日葵,五颜六色的花朵,湛蓝的如同丝带的天空……苏小司的脸颊上渐渐的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因为他看到,在春天的怀抱中央,在大自然的爱抚下,小朵那美丽动人的脸蛋。朵朵红晕从她的耳根一路攀升,弯曲的眉梢泛出娇滴滴的月光,微扬的唇角和圆腻的酒窝……
他还看到自己了,双脚被田间的黄泥染的如同娃娃脸,裤脚的花粉吸引来一群群的蝴蝶,手中握着绿油油的藤条,满耳蜜蜂和蝴蝶在空气中飞翔的声音,还有拂面而过的风声,冰雪初融的溪流奔跑的声音……
他的眼睛,被无数支离斑驳的色彩填涂出迷幻的人间仙境……
他曾说过,要和小朵一起,到全市最大的魔幻时空里,感受下那里的春天。这城市已经有几个世纪没有仙境般的春天了,四季在几个世纪前失去了轮回,地球作为太阳系中唯一一颗劫后复生的行星存活下来。但是,她和小朵的积蓄远远不够去那里。为此,他们曾无数次的流连忘返在魔幻时空巨大的躯壳外,一直到腿脚酸痛。
“小朵……小朵……”
苏小司好想知道小朵现在究竟在哪里,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一点点地微弱下去,如同一盏将熄的米粒大的火焰。纵使意念万般强盛,在那样的绝境中,苏小司也没法战胜强大到无形的敌人。
一双巨大的黑手,从脑海中,悄无声息的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却始终挣扎不得。
“苏小司,你在哪里?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朵冲出兵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广袤的沙漠,一望无际的黄沙,躺在夕阳血色的怀抱中。极目远眺,没有任何生命的足迹。连绵不断的沙丘,如同一个个肃穆的坟墓。
小朵如同置身于一个血色的梦境之中。她所在的世界,早已没有了夕阳和黄沙,那是不容置疑的,可在这里为什么会有如么艳丽夺目,摄魂惊魄的夕阳和沙漠呢?
惊艳夺魄的夕阳下,小朵突然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你不是要走吗!”
一双大手温暖的落在小朵头顶,口其中却透着好似这浩淼沙漠般的荒凉。
小朵立刻站起来,蹭干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回头直视着来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走呢?”
齐长歌自顾自的说道。
“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凭什么要你管!”
看清来者的样子后,小朵声嘶力竭的朝他嚷道。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齐长歌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向兵营走去。
“喂,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
小朵朝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喊。委屈而绝望的眼泪再次留了下来。
“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兵营,走还是不走看你的了。”
那人的口气一直很淡,话语中不夹杂丝毫的情绪波痕。
“爷爷,沙漠的尽头是什么?”
“沙漠。”
“那沙漠的尽头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沙漠。”
……
年少的孩子,生长着金黄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炯炯有神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沙漠前方转个不停。
孩子身旁,是一个素衣老者,皲裂干枯的皮肤如同戈壁上的胡杨。唯有那双鹰鹫般的眼睛,脱离于干枯的□□。在茫茫的大漠上辉映出生的气息。
“那爷爷我们这是去往何方?”
“前方。”
“前方在哪里?”
“沙漠。”
“我们现在就在沙漠里,是不是已经到了呢?”
“不,沙漠的兵营里。”
“兵营?那是什么东西?”
“有热闹的地方?”
“热闹是什么?”
“死亡。”
“哦,你又要杀人了吗?”
“不,是被杀。”
孩子突然天真的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驼铃般的向远方传去。
“能杀死爷爷的怎么会是人呢?”
“孩子,你永远不会知道。”
老者鹰鸷般的眼神望向前方的兵营。
“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