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域风花》流年如刺

13、卷一

　　夕阳如焚，闷热的空气中充满了人类血腥和尸体腐烂的味道，李将军带着士兵在清理城中的尸体与血渍。
　　姬流辉走进守卫森严的地牢里，确认桑月和以及她的家人无法逃脱后，便对李唯吩咐道：“唯儿，你在这里亲自看着，以妨有漏网之鱼来捣乱。”
　　李唯回答道：“是，公主请放心。”
　　姬流辉转头看向牢里，视线落在被单独关着的桑月身上，桑月盘腿坐在草席上，神色颇为从容淡定，一点都没有沦为阶下囚的狼狈与恐惧。
　　姬流辉越看越欣赏，越看越喜欢，但想起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地牢。她快步去找赫连慕梨，想让她一起清算桑国的财物和分割土地，她打算把桑国靠近桃源郡的南方土地全部割给她，至于桑国的财物，无论她喜欢什么都可以送给她，以此表示自己谢意和感恩。
　　谁知刚到她的房门外时，就遇到赫连慕梨从房里走出来，平时都喜欢穿得妖艳无比的赫连慕梨，此刻竟然换了一身素白如孝的衣衫，平时画得精致的妆容，现在却是素颜朝天。
　　不化妆的赫连慕梨眉目秀美绝伦，没有了那股妖艳妩媚，却多了一股纯净如莲花般的清雅气息，美得超凡脱俗，风姿疑仙。
　　姬流辉看着那样美丽纯洁的赫连慕梨呆住了，若非桑月先入为主，也许她同样会在初见时，对赫连慕梨一见钟情，可赫连慕梨是何等高贵无上的身份，岂是她能奢望的？

　　“慕梨，你什么穿成这样？”她看了好久才回过神，不禁惊讶地问。
　　赫连慕梨翩然地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问道：“难道不美吗？”
　　“美，太美了！”姬流辉实在找不出比美还要好的赞美词。
　　“美就好，走吧。”赫连慕梨突然收起妖媚的表情，脸色变成了少见的严肃庄重。
　　姬流辉不敢再问，唯有尊敬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城墙上时，夕阳已经渐渐隐去，李将军还带着人在清理战场，见到她们赶紧过来行礼，赫连慕梨对李将军道：“李将军，麻烦带你的人暂时回避一下。”
　　“是，少主。”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李将军还是赶紧带着所有的士兵撤走了。
　　当月亮皎洁时，赫连慕梨从腰间拨下一支洁白如玉的长萧，轻竖在唇边，一曲古老的引魂曲吹得安静悠远，音色宛如天籁，渐有清冷入仙之感。
　　月色下，一道道淡淡的影子突然如鬼魅般出现了，他们皆做桃源郡战士穿着，有的拖着被砍断了腿，死后被军医缝上走得一拐一拐的，有的捧着断后被按上的头，沿着萧声摸索而来，有的胸口还在不停的流着鲜血等等。
　　姬流辉并不笨，当然知道这些战士是些什么东西，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传说赫连家族不但武功深不可不测，且法力高强，能上天入地，交通鬼神，如今看来竟然不假。

　　李唯正在牢里看管桑月，听到萧声时，很是好奇地沿声走过来，看到这惊悚的场面也吓得不轻。
　　赫连慕梨依然悠悠地吹着，那萧声如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在荡向远方各地，招唤着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战士们。
　　当看着鬼魂差不到都到齐后，赫连慕梨停下了吹萧，激昂道：“兄弟们，你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战争的胜利，换来了桑国一半的土地与财富，从此，我们用足够的土地来屯兵，来休养生息，来发展壮大！国家会永远记得你们的牺牲与付出，我代表全国的子民们，谢谢你们！”
　　赫连慕梨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所有的鬼魂也马上低身朝她深深地鞠躬。
　　赫连慕梨最后高声地道：“兄弟们，明日子时，乃是纯阴之夜，我们凯旋回国！”
　　“凯旋回国！凯旋回国！”鬼魂闻言发出沙哑的欢呼声，战死他乡，最温暖地莫过于能够魂归故里。
　　姬流辉和李唯见了颇为震憾，难怪桃源郡的军队在战场上视死如归，所向披靡，原来是因为他们有如此坚定的爱国信念，以及如此爱民如子的主上，那怕是死，化成魂魄，也能引渡回家，而不是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
　　姬流辉再看向赫连慕梨时，发现她伫立在城墙上，一袭素衣随风飞扬，飘逸如仙，她没有见过神仙，但觉得如果神仙见到赫连慕梨的话，都会自叹不如她绝世的风华。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过来时，桑月抬起头望着那熟悉的牢房，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嘲讽，此生大概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别人关在自家的牢房里。
　　当那阵奇怪得宛如招魂般的萧声响起后，看守她的李唯离开了，想想她不过是个阶下囚，姬流辉竟然动用李将军家的大小姐来看押她，这让她觉得颇为意外，李将军是谁？他可是姬王的好友知已，李唯更是姬流辉的好姐妹。
　　被关在隔壁的碧波王妃站了起来，走到铁围栏旁，若有所指道：“竟然押你为人质，这姬流辉葫芦里到底装什么药？”
　　桑月坦诚的回答：“女儿也不知道。”
　　碧波王妃想起在广场上时，姬流辉曾经看向桑月，那眼神颇为奇怪，便压低声音提醒道：“万事要小心。”
　　桑月也低声道：“嗯，女儿知道了。”
　　在她们说话间，有两个人闯进了牢房，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三两下就解决了看守的士兵，身穿白衣的少年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对她道：“桑月，快跟我们走吧。”
　　桑月却淡淡笑道：“我不走。”
　　白衣少年皱眉道：“姬流辉已经下令赦免你一家，就算你逃走了，她最多再押个人质，不用担心她会为难你的家人。”
　　桑月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诡异地道：“我不会走的，你走吧。”
　　白衣少年困惑地问道：“为什么？难不成你心甘情愿到泽国去做人质吗？”
　　桑月表情有些古怪地回答：“是她的话，我还真愿意。”
　　白衣少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半响道：“自从三年前你去了厚海国回来，你就变了，变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了。”
　　桑月闻言叹息了，随后轻轻地笑道：“念之，人都会变的，有一天当你遇到那个人时，你也会变的。”
　　眼看着白衣少年还想再劝时，碧波王妃开口提醒道：“念之，不必再劝了，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惊动了赫连慕梨就麻烦了。”
　　一听到赫连慕梨，黑衣男子似乎颇为忌惮，赶紧拉着白衣少年离开了。

　　李唯回到牢房门口时看到死了一地的士兵，惊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冲到牢房一看，发现牢房门开着，而桑月竟然还在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松气过后，她诧异地看着桑月道：“你为何不逃走？”
　　桑月平静地看着李唯，反问道：“我一家人都在你们手里，换是你的话，你会逃走吗？”
　　李唯顿时语塞，半响问道：“刚才是谁来救你？”
　　桑月闻言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明显的讽刺问道：“如果换是你的话，你会出卖救你的恩人吗？”
　　李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无语地看着桑月，心想公主是不是被她柔弱的外表欺骗了？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尖酸刻薄的女子？
　　李唯不说话了，倒是桑月开口问道：“父王那么多子女，姬流辉为什么偏偏押我做人质？”
　　李唯之前被她呛得说不话来，心里正窝火呢，闻言笑道：“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乐意回答。”
　　桑月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再说话，她也只是问问而已，并不指望李唯真会告诉她。
　　次日，当李唯把有人来劫狱的事情禀报姬流辉时，正忙着给赫连慕梨分割土地和清算桑国财产的她，听完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吩咐道：“不用把她关在牢里了，带到我身边来。”
　　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她，看谁能从她身边把人抢走？桑月很快被带来了，但姬流辉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又忙碌起来，但是李唯知道，公主的心肯定踏实了。

　　桑月怔怔地站着，看了看在忙碌的姬流辉，又瞄了一下站得毕直的李唯，眼里一阵困惑，什么意思？带她到这里来干嘛？
　　既然没人理她，她就看向姬流辉，相比三年前在厚海国的玉阶相见时，她的身量拨高了，比寻常女子要高挑许多，容颜也比以前更加美丽成熟了，那浓郁的剑眉，那高高的鼻梁，那弧形很美的嘴唇，那清澈明亮的眼瞳，皆是那么美，美中挟着几分男子的英气轩昂，看上去那么的英姿飒爽。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专注，姬流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便也抬起头看着她，四目相对，一道是欲看穿人心，一道是神秘莫测，两人就那样相视了着，半响后，桑月问道：“父王那么多子女，为何偏偏押我做人质？”
　　姬流辉心情颇好，一时兴起竟学着赫连慕梨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脸玩味地回答：“因为你看上去好像比较乖。”
　　乖？李唯看着姬流辉的样子像极了赫连慕梨，不由揉了揉了眼睛，差点以为姬流辉被赫连慕梨附体了，再转头看向桑月，发现她的嘴角在抽搐，她大概做梦也没有做到，姬流辉竟然这般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