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十七卿歌

3、 百苓篇 第二章

　　到小镇的时刻刚过正午,阳光艳丽却不灼人,欣欣然点亮了白灵镇的屋檐，也点亮了祁山

　　的翠色。

　　百草偏过头瞥见伏苓恬然的神情,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伏苓一路无言,只是一味的赶着路。越靠近悬济堂,伏苓神色愈发凝重,纵是沈百草这般医

　　者,都自问没有此番心系伤者气度。

　　但伏苓毕竟是个小姑娘，百草自然不能看她一直一副忧郁的神色，于是安慰道:“伏苓姑

　　娘,你也不必太多担忧了。”

　　伏苓回过头,眉头却依旧紧锁。

　　“沈大哥,祁山极具灵气,若是普通药蛇也就罢了,可若是有所修化的蛇类,那后果不堪设

　　想!”说罢拢了拢淡粉色的广袖,加快步子赶路。

　　百草念及此处,心下也沉重起来，不再言语。

　　悬济堂的牌匾一如既往的干净到不染纤尘,是百草今晨离开之前刚擦拭过的。

　　阿六正招呼着把一位伤患抬进内堂,转身就看到百草回来。

　　“少爷!”说着跑了过来,在百草身前身后仔细端详,“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百草对阿六轻松地笑笑。

　　阿六见百草确实无碍,于是将他早晨离开之后的事情告知了他。

　　沈百草这才知道,半日光景,悬济堂内又多了两名伤患,无一例外是被蛇咬伤。

　　等百草和阿六步入内堂,伏苓已经蹲下身子把上了一位病患的脉,确认之后又一一把过其

　　他人,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阿六见这女子熟练的手法,偏过头，“少爷，这位是？”

　　“祁山上遇见的一位姑娘,善治蛇毒。”百草如是回答。

　　“还好,只是普通药蛇。”伏苓回头对着百草,“沈大哥,劳烦你把之前的药方给伏苓看

　　看。”
　　“少爷,我去拿。”阿六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从药台后拿出一张药方。

　　伏苓仔细审视着这副药方,“这药方之中有利便之物,我曾听说‘治蛇不泻,蛇毒内治。两

　　便不通,蛇毒自攻’,且不论真伪,这味药先除掉。”

　　百草点头,“好。”

　　阿六忙道:“少爷使不得,这治蛇毒的方子可是悬济堂历代传下来的!”

　　百草看着伏苓,微笑“治病之方若是救不了人,墨守又有何意义,除。”

　　伏苓也笑笑,似是在感谢百草对她的信任。

　　“阿六叔,劳烦您替我去抓一些大叶七星剑,鬼针草,徐长卿,蛇头草,水珍珠和白花蛇舌

　　草。”

　　阿六望向百草，百草点点头，他也不再多言,转身进了药房。

　　不多时，药材尽数取来,伏苓微微颔首表示谢意,拿着药走入研磨房,百草尾随而入。

　　“我帮你。”百草见伏苓笨拙地鼓捣着研磨器具,不禁失笑。

　　伏苓面色一红,往旁边移出一个位置。

　　百草一边磨药,一边低声回忆着这些药材的生长习性和药效,他的声音干净清朗,低吟的时

　　候就像是在讲一个动人的故事,抑扬顿挫，娓娓道来。伏苓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

　　听的声音。

　　百草磨过了药,伏苓就放在小秤上仔细称量,待到配好了十七份药粉,太阳依然隐没在地平

　　线下。
　　侧轩投入几抹暮色,映在小桌上,也映在百草的脸上。

　　伏苓见他高挺的鼻梁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泰然自若地抬起衣袖轻轻拭去,倒是百草慌

　　了心神,身子明显一僵。

　　“沈大哥,怎么了”

　　“没,没事。”百草窘迫地避过伏苓的目光。

　　伏苓点点头,捡起桌上的十七份小药包,轻快地出研磨房。百草仍伫立在原处,见着伏苓离

　　开时生动的背影,笑了。

　　太阳分明已经落山了,缘何心头却明媚如朝阳

　　依此药方内服外敷了几日,药农们大都恢复地差不多了,也就陆陆续续回到家中。

　　伏苓每日都会挨家挨户去看望回家的药农,查看病情是否反复。一开始经常会迷了路,还

　　要百草找过好几条巷子寻她回家。

　　百草从未有过怨言,他对她只有感激,只是这感激中,似乎有掺杂了些其他的情愫。

　　到后来,她再未迷过路,甚至可以穿过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百草夸她聪明,她却

　　俏皮地眨眨黄褐色的眸子:

　　“都是沈大哥教得好!”

　　半月之后，药农们虽已痊愈,却不再有人敢上祁山捕蛇。

　　宁大叔临走的时候拉住了百草的手:“沈大夫,今后我可能没办法给你捕蛇了。”

　　百草安慰地笑道:“金线蛇骨缺了便缺了,有什么比大家的性命更要紧的呢”

　　不知是药农们都不敢再上祁山,还是祁山上的蛇安分了些,总之这半月在没增添过新的病

　　人,百草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于是这天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珍馐,邀了伏苓来。

　　伏苓看到一桌子的菜肴,呆愣在原处。

　　沈百草看到伏苓惊讶的神情,得意地缓缓品着茶。

　　哪知伏苓傻乎乎道:“这些不应该是别人家娘子做的事情么”

　　“咳咳……咳!”

　　百草原以为伏苓会对他大加赞赏,谁想却被这样噎了一下,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死。

　　“诶沈大哥,你怎么了”伏苓没料到百草突然做出这般反应,百草做手势示意自己无碍,

　　“没事啦,沈大哥不想做,以后做饭这种事情就让伏苓来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沈百草不知道伏苓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两句话之间的

　　关联,一个不小心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伏苓感觉自己只要一说话,他的沈大哥就要不停的咳嗽,于是干脆缄口沉默了一会儿,等到

　　百草憋得通红的脸色渐渐恢复,才又开口。

　　“只是……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什、什么意思”

　　伏苓撇了下嘴角,“沈大哥,伏苓要走了。”

　　百草惊道:“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伏苓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含泪道:“伏苓也很舍不得沈大哥,伏苓一定会再回

　　来的。”

　　晚上的饭局吃的并不愉快,尽管伏苓还是看似很开心地把每样菜都吃了个遍,但百草仍然

　　能看出郁积在她心头的愁绪。

　　但是,她为何不肯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