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醉一翁》卜洱

34、出差（下）燃情

　　第三天一早，夙醉很早就起了，睁开眼看看天还没亮，便继续闭眼，可躺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毫无睡意，透过窗帘，看到微弱的光亮，于是起身下床，看看身边依旧熟睡的婷婷，穿上衣服，踩上凉拖，拿起一个披肩，悄悄关上了门，她走向海边，抬头看看天上积累的厚厚的云，今天是阴天，看来不会看到日出了，夙醉走到海滩上的长椅旁坐下来，清晨的海风还是很凉，夙醉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披肩，
　　俗话说面对大海，春暖花开，但此刻的大海在余夜的笼罩下有些凄清，海天的交界处由暗逐渐泛白，然后扩大，但因为阴天的关系，她不会看到日出，也等不来那昏黄的海面暖色越来越重，在翘首以盼下一片红亮映入瞳孔，染亮粼粼波光的动人场景。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亮了，留下的是一种孤寂的失落，也许是阴天的关系吧，来海滩看日出的人寥寥无几，夙醉心中涌出一种涩涩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嬉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闻声望去，是一个小男孩拿着个铲子在找螃蟹，父亲拎着塑料桶笑眯眯的跟在身后，她静静地看着这个景象，有种莫名的感动，她把柔和的目光落在这对平凡的父子身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转身向酒店走去。
　　忙了一整个上午，考察工作终于大功告成，翁一晟通知大家，放半天假，希望大家不要玩疯了，别忘记明早集合的时间，众人欢呼，婷婷和女孩们出去逛街了，夙醉因为起得太早，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正睡着觉，手机响起，是婷婷，夙醉接通：“喂，哎，婷婷，怎么了，哦，现在吗？行吧…行吧。”挂上电话，夙醉醒了醒神，下了床，翻翻桌上的文件，找出那一份 。
　　她看看外边的阴阴的天，想了想，还是穿了件风衣，拿上披肩出门了。夙醉走到沙滩上，海上的风真大，看到远处的老苏还有翁一晟，喊了一句：“老苏。”
　　两人回头，夙醉走上前，把文件给他：“婷婷跟大家玩去了，让我把文件给你。
　　“嗨！我正说着呢，我也有个表没拿，正要回酒店，想让你顺便给我，结果你还先出来了。”老苏接过文件“你怎么没和他们一块去呀？”
　　“我累了，不太想动。哎，你们定了吗？”夙醉迎着海风说。
　　“差不多了，准备用这两块地。”老苏眯着眼回答。“那我先回去拿下表，待会过来啊！”说完用手挡着风向酒店小跑过去。
　　只剩下夙醉和翁一晟单独站着，一阵大风吹过，差点吹掉翁一晟头上的棒球帽，夙醉也赶紧拉了拉披肩。小声抱怨道：“怎么这么大的风呀！”
　　“今天阴天，风也大。”翁一晟眯着眼说。
　　夙醉仰仰头，头顶的云越来越黑：“我看这天气阴晴不定的，像是要下雨。”
　　翁一晟点点头：“要不我们回去吧，估计真要下了。”
　　夙醉同意，两人便向酒店走去，还没走几步，雨点真的开始往下砸，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雨越下越大，一瞬间，倾盆直下，两人不由得用手挡住脑袋，
　　夙醉大喊：“找地躲躲吧。”
　　四周望去，海滩上空一片宽敞，翁一晟看到远处吃烤串的地方还立着一把废旧的大油伞，指了指方向。一同跑去，跑到伞下，两人的身上都湿了一大片，夙醉因为穿着拖鞋，鞋里全灌满了泥沙，她用脚咣当着鞋，将沙子抖落。油伞上有好几个破洞，雨顺着缝隙淅淅沥沥的淋下来，只能不停调整着位置，伞外大雨瓢泼伞内静默无声。一种尴尬的安静在彼此心中心照不宣。为避免尴尬，翁一晟主动选择相背的位置，傍晚的温度不及上午，气温骤降，海风夹杂着大雨吹打在人身上直哆嗦，乌黑的云层遮住仅有的光亮，像是夜晚，天与海连成一片黑暗，海浪猛烈拍打着海岸，远远望去，这把伞像是汪洋之中的一叶扁舟，无望的随波逐流。不知站了多久，夙醉觉得双腿酸痛，双脚早就浸在泥泞之中，又冰又冷，回头看看翁一晟，他正背对着自己，他倒是穿着长衣长裤，但处于顶风口，基本上全身湿透，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能看到他不住的打着哆嗦。
　　自己都这样了，他那边估计更冷了。夙醉思索着，解下了身上的披肩，递给了他，说道：“你擦擦身上的水。”
　　翁一晟一愣，推阻道：“不用了，你披上点吧，这儿太冷，别吹着。”
　　“我穿的是风衣，能防雨，你看看你，都湿透了，别再冻病了，赶紧擦擦吧。”说完不由分说，把披肩塞进翁一晟手里，回过头去。翁一晟不再拒绝，擦净脖子和手臂上的雨水。并沾沾身上的水分。将披肩挂在手臂上。
　　“那风口大，你靠这边沾沾。”夙醉劝道。
　　翁一晟犹豫了一下，挪动了脚步，与其并排站着，静默，无言。
　　夙醉突然开口：“这天气的事你别忘放在签约条款里，这儿的天，说变就变，别到时候耽误拍摄行程。”
　　“知道。”
　　再次沉默。
　　良久，翁一晟缓缓开口：“上次…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夙醉一怔，眼神犹疑“…嗯。”
　　“……谢谢。”
　　对方没有回答。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在伞内引发阵阵回响。
　　翁一晟不断地犹豫着，还是张了口：“还有…上次在咖啡馆…我很抱歉。”侧目看了看夙醉，只见她面无表情。翁一晟不再说话。
　　过了大约三十秒。夙醉突然张口：“你没有说错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脑子一直沉浸在刚才的话里。
　　“什么？”翁一晟一愣。
　　“我说你没有说错。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你点评的很到位。”夙醉淡淡的说。
　　翁一晟愕然，没有接话。夙醉继续说道：“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确切的说就是不自量力，自己给自己围了个圈，出不来了，现在才知道，这种感情只是自我禁锢罢了。
　　“自我禁锢？”翁一晟眉间微皱。
　　“就是说我们没有任何的感情关系，我们不是恋人。”夙醉缓缓道出。
　　“你这么想？”翁一晟语气有点冷。
　　夙醉转过头，眼神里有着自嘲与不屑：“难道不是吗？我们没有接过吻，没有深情地拥抱过，没有说过甜言蜜语，就连那恶俗的我爱你都不曾提及，我们甚至都没有正式的说过“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你见过这种恋人吗？”夙醉轻笑了一声。“我们之间只是互岔互斗，永无止境的耍贫和模棱两可的友情。我曾误以为那是一种爱，但现在才明白我们度过的…不过是一段插科打诨的青春罢了。”夙醉抬起头，语气无限悲凉。
　　翁一晟默默地听着，心中有如针扎。
　　夙醉依旧自顾自说着：“既然如此，我还期待什么呢？你说的没错，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给这段模糊的感情随意下了个定义。我现在想开了，明确了，既然不是恋人，那我凭什么对你持有那么大的怨恨，你我都不曾有所亏欠，你欠我的不是什么重大的承诺，只是一个迟到的缺席，所以你只需要向我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不知为何夙醉眼底蒙上一层泪。像是一种告别的伤感。雨渐渐小了。
　　沉吟一会，夙醉微微侧头：“你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
　　翁一晟一愣，这是苦心盼望的时刻，多年来，他一直想向她倾诉离开的缘由，但不知如何提及，更不敢奢望她能问起，但他此刻依旧沉浸在夙醉刚刚的话语里，她的话看似平淡，则是对他们拥有的过去全盘否认和错误的认定，他如吃了一味秤砣，无比沉重。望着她看似遥远又哀伤的目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
　　夙醉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慢慢收回了目光。
　　“我知道，你把我叫到你公司工作，可能是要给我一个解释，或者道歉，我想说我不需要了。这个项目很快就会收尾了，我会有始有终的完成，我还希望，这个项目结束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夙醉语气非常平静。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翁一晟：“还有，我想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翁一晟久久的看着她，那是一种告别而遥远的眼神。
　　“雨小了，赶紧走吧”夙醉看看前方说道。轻轻地离开了，翁一晟一个人伫立在伞下。
　　夙醉独自走回酒店大堂，按下电梯楼层，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她第一次这么静静地阐述了自己内心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话，纵然有解脱之感，但也总免不了那种失落的苦涩。电梯“叮咚”一声，楼层到了，走出电梯，放眼望去，客房走廊是那么昏暗冗长，夙醉懒得咳嗽一声叫亮声控灯，就着黑暗，向前走去，身后电梯的“叮咚”声又响起，走廊有些狭窄，夙醉边看着房号边掏出门房卡，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踩在地毯上显得厚重焦急，夙醉听到有脚步声，有意向旁边靠拢，让出一条道来，刚要把卡插进房门，她只感到胳臂被猛地一拉，一个趔趄，整个人面朝背后，房卡掉在地上，只看到眼前有个黑暗的身影，把她用力一推，背狠狠撞到墙上，很痛！对方赶忙上前，将她抵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双手用力的捧着她的脸，带着霸道的执着吻了上去。夙醉被这突然地举动吓呆了，惊慌的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拼命移动着脑袋，想与对方的嘴唇错开，可是对方很强硬，她的努力徒劳，夙醉用力的推搡，试图拉开与对方身体的距离，但对方扣住她的手腕，身体紧紧地贴住她，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力。夙醉看着离自己距离为零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有了惊恐，她顺从了几秒，奋力一咬，男人从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但并没有捂嘴逃跑，他好像早有预感，反而更加强硬的深吻她，在他窒息而绵长的深吻里，夙醉坚强的防御一点点退去，嘴里有一丝咸腥味。她只觉得大脑缺氧，无力挣扎，突然对方不小心蹭了一下她的膝盖，一阵疼痛袭来，她下意识弯曲收缩，一瞬间下坠，对方即使拖住了她。于是与对方错开了距离，她的头紧紧贴住他的胸口，男人抱着她，夙醉能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与巨大的喘息声。良久，他才缓缓的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彼此都不看对方，黑暗给了很好地遮掩，夙醉低着头，不说话，拉扯着自己的衣服。男人收复了一下心情，转身离开了，他离开的脚步还是那么稳健有力，只是背影有些狼狈萧瑟。
　　好长时间，夙醉才回过神来，她捡起地上的房卡，和散落在远处的披肩，默默地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