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醉一翁》卜洱

13、话剧（中）

　　星期天，翁一晟还在公司加班，手头的策划案改了一遍又一遍，却也不尽如人意，手下员工这两天都小心翼翼的，这其实是一份很简单的汽车广告策划，不知为何，就是过不了关，翁一晟总能想出各种借口打回来。
　　“我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了，广告语要简洁明快，直抒胸臆，这些啰里吧嗦的话放在上面，跟小学生写作似的，会让对方看低我们公司的实力！”翁一晟把文案扔给了下属，斥责道。
　　“那…我再下去改一下。”下属为难的回答，推开门出去了。
　　翁一晟把笔扔到桌上，叹了口气，疲惫的将身体重心靠在椅背上，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掐着眉间的穴位。这两天的心情很不好，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做事没什么耐心，但他总在无意间思索原因时中断思路，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刻意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可时不时涌现的烦躁感却挥之不去。
　　“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翁一晟接起电话：“喂？”
　　“晟哥，你在忙吗？”对方的嗓音甜美。
　　“哦，是唐雨呀，不忙，有什么是吗？”
　　“这周六有空吗？陪我去看场话剧吧。”
　　“这周六…”翁一晟看了看日程表，周六是空的。但他并不想去看话剧，话筒里的等待充满着期望，他明白，如果他就拒绝，唐雨会很失落，于是他说：“周六没事，我可以去。”
　　“太好了，那周六你来接我，我们一起走。“唐雨的声音中充满喜悦。
　　“好。”挂上电话，翁一晟陷入沉默，他知道唐雨对自己的心意，从他接过她的行李的那一刻，就感受到她对自己依赖感，那是在美国的一个晚上，他从超市出来，手捧着一个巨大的购物纸袋，看到路边有一个萧瑟的身影，拖着行李箱向前走着，越过她时，翁一晟瞥了一眼旁边的面孔，那是一张失魂落魄的脸，他吓了一跳，忙上前问：“你没事吧？”
　　女孩停住脚，转过身看来自己一眼，顷刻之间，崩溃大哭：“我的护照和钱包丢了。”
　　翁一晟赶紧问清原因，因为天色太晚，女孩又找不到住处，只能将她带回自己的公寓。等她洗完澡，收视完毕走出客厅，翁一晟抬眼，看到一张出水芙蓉的脸，与刚才的满脸泥泞完全不同，问清楚才知道她是在下机场大巴的时候，把钱包落下的，护照夹在钱包里一并丢了。她来美国上大学，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又不敢轻易问路，她怕美国很乱，被坏人盯上，就一直拉着行李走了一整天。要不是遇上翁一晟，可能真要流落街头了。翁一晟安排她睡下，替她打听了学校的路线，并告知她怎么补办护照。之后的事也就清楚多了，唐雨时不时就找翁一晟来聊天，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很熟络，唐雨对翁一晟越来越依赖，好感逐渐提升到了爱的层次。但翁一晟始终把她妹妹看待，没错，唐雨很漂亮，性格细腻乖巧，这样的女孩身边会有很多男人追的，如果时光倒流几年，也许他会喜欢上她，曾经的他，像一颗孤芳自赏的冰石，他一直清楚自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他有着自己的目标，并知道如何按部就班的达到每一个成功阶梯，如果这时他遇上唐雨，他们会是金童玉女，彼此安好的相伴一生，但是不如所愿，他的自我规划被打乱了，因为他遇到了一多太阳花，它的光芒太强烈，强烈到你就算背过身去也会被它炙热的光束照亮，于是他化了，化成一片湖泊，虽然不如以前坚硬，但他发现液态有液态的美好，可以与自然更加亲近，切身体会到万物生长的自由，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有暖性的一面，于是他感动兴奋，开心，全心全意的享受着一个全新的生活，但是后来，后来，太阳信任的走进了湖泊的拥抱，却再也没出来，湖泊把那朵花给坑了，它沉进了幽幽的湖底，从此世界没有了光亮。他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男孩了，他的心像一个纸篓，里面装着巨大的亏欠，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厚重的沉痛，他不配谈起一段感情，只能把心封上一层蜡，很难再调动起来，所以对于唐雨，他只有兄长式的关爱，别的，再无他想。他曾经多次委婉的表达过自己的态度，但唐雨却不以为然，每次相遇时，迎上的都是那充满期待又炙热的目光。他不好说出很直白的话，怕伤了女孩子的自尊心。所以只好自我保持距离。

　　林浩洋的心情很好，虽然临时替同事参加了个会议，但丝毫没有影响他身上积极地动力，对待病人更加和蔼，丁护士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忍不住说道：“林医生，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呀。”
　　“可能是天气好的缘故。”林浩洋笑道。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之所以心情好是因为今天他会见到他隐约期待的人，他总能想起她深邃美丽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他从没对某个病人家属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不知为何，那女人的笑总是打动着他，他在心里默默把她称做女人，当然，她还很年轻，应被称为女孩的，但她身上有着一种超越她年龄的成熟气质，就在她看病历时，他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从她脸上依稀能看出她稚嫩的青涩，突然间，他就会恍惚，怀疑她的年龄，他发现那女孩和你说话时，她眉眼间会透着一抹风韵，这种风韵却是女人才有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风韵对于男性很有吸引力，仅仅两次，林浩洋就记住了夙醉的样貌，并在闲暇时无意间在脑中回放，回想着和夙醉接触中的每一个细节，林浩洋觉得自己骨头很轻，轻易就被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吸引了，当然，他并不是一个童男子，大学时期也谈过几场恋爱，秀气的外貌和宽广的学识使他在学生年代赢得了众多的芳心暗许，委婉拒绝的同时心中也是颇许得意的，后来在漫长枯燥的医学生涯里度过几年，他发现爱情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周围的人均素养很高，说话的内容会深刻入骨，细如分子，然后你会逐渐抛离人类普遍的七情六欲，提高自身的精神追求，最后达到高处不胜寒的境界，在这种寒冷中使他反而向往一种理想的爱情，每当他看到医院里的病患家属相互扶持，情人眷侣倾诉心声，他不仅内心感叹，这些爱情坚韧美好，但又是多么平乏无趣呀，他希望爱情给人以欣欣向荣的动力，但是这份动力，他自身从未体验过。久而久之，他也不再渴求，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享受宁静索然的生活，林浩洋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正爱过，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是不是他的境界太高已经脱离了真实生活。这种感觉让自己孤单。年轻甜腻的女性让他感到窒息，太过成熟的女人又太世故，一眼就看穿生活，没有了异性相互探知的暧昧情感。
　　直到夙醉的出现，打破了他给自己制造的梦境，这个女人是以最平常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没有一见钟情的浮夸，也没有偶然搭讪的巧遇，但不知为何，夙醉身上总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气质吸引着她，有时林浩洋会觉得自己可笑，无非是暗自意淫出一些感情，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夙醉生动的笑容浮现在脑海时，又诱惑着他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现在已经10：50了，她应该马上到了，林浩洋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掩饰自己略微焦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