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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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
“收”
“刺！”
“收！”
“接下来是挂剑！”
……
几乎有整个衡山书院那么大的练剑场上整整齐齐站了足足有一百来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穿着统一的青色短打。场上负责的喊口令的男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左手上缠了一根乌金色的皮鞭，甚是扎眼。
随着他的口令，一百多柄长剑齐齐刺出，又统一收回，一片明晃晃的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在这山顶的开阔地，一百多人鸦雀无声，只有年青男子浑厚的口令与呼呼的山风回荡在耳边，这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林荣看呆了，本就紧握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胸腔里似有一股热气直要喷薄而出。
中年妇人在他耳边轻咳了几声，林荣方才回过神来。
“我……我才没有激动，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吓到了而已。”
抓头望天，又忍不住斜着眼睛偷瞄几眼。
“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好了。”中年妇人这么说到。
“像这样将各地的人才统统搜罗到一起，厉害也是当然的。除了场子大一些之外，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林荣本就打从心里看不上这种所谓的东原前十，如今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少年剑客，有哪一个不是被这些所谓的名院收买，不远万里前来的也不少见。汇集了各地的精英，哪还有弱的道理。
在之前连一支名剑队都没有的衡山书院读书，林荣凭着自己对剑术的一腔热情东拼西凑起一支队伍，练剑的大小事宜都由他全权负责，所以深知普通剑队的不易，对于这种精英云集，天才扎堆的所谓梦之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大概是觉得自己酸得有些无厘头，林荣也不再多话。
听了他这话对方却也不见生气。
“如今剑风大盛，圣上又做出了那样的许诺。无论是想夺得拿天下无双的无双宝剑，还是想要在剑术上有所造诣，名流千古。想要变得比任何人更强，秉持着这一信念，这些和你一般大的少年离开家乡，离开父母。来到这里磨练自己的剑心，精进自己的剑技。这样的觉悟，你有吗？”
“觉悟……”
林荣望着这一百来个不停重复着刺收动作的少年，脸色突然有些难看。
“刷！”
一声凌冽的破空声把林荣的思绪拉回到练剑场上，只见那百人队伍里第二排的一个小个子少年不知犯了什么错，结结实实挨了那青年男子一鞭。一吃痛，手腕放松，长剑还未落地便被鞭子一卷，高高扬起。
青年男子握住剑柄，神色更冷了几分。周围的少年们一个个都纹丝不动，手臂与剑身成一条直线，保持着立剑而刺的姿势，脸色却是白了几分。
那掉了剑的少年更甚，一张小脸瞬时吓得毫无血色，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我说不至于吧。”林荣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自小便看不惯别人挨罚受欺负，又爱多管闲事，为此没有少吃亏。
“不过就是没拿稳掉了剑，捡起来不就完了，至于这样吗。”
“哦？看来你意见还不小啊？”
听到有人为自己出头，那小个子少年不但没有喜色，反而像是快要哭出来，连忙挤眉弄眼地示意林荣不要再说。
直到看到教习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便知道再怎么说也没救了，那个少年。
那带林荣上山的中年妇人看到陈辰似乎动了怒，忙赶到林荣前面，小声地对着他说了什么。
“乡下来的？不懂事？”那青年男子却像是有意要找林荣麻烦一般，看着他的脸大声说道。接着又像中年妇人柔声道：“庄婶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中年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摇了摇头，退到一边。
“小子，你是有意见吗？”
青年男子走上前去，他比林荣高了一个约莫一个头，此刻俯视着他，本就没有表情的脸像是挂上了冰霜，山风一吹，林荣忍不住就要打一个冷颤。却还是仰着脖子哼了一声，“何止有，还很大！”
青年男子却不怒反笑。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不就是一块大一些的练剑场吗。”林荣依然梗着脖子，活像一只大白鹅。
“在练剑场，想要说话就亮出手里的剑来！”
说完便把刚才用鞭子接住的长剑往林荣怀里一丢。林荣也不含糊，左手向前一伸，接了下来。
“教习！弟子愿与这小子一战。”
那青年男子还未拔剑，听到身后的队伍里传来这样一句。回过头去，发现也是前不久新来的家伙，好像叫做顾一还是什么，没想到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右手一指，顿了顿，说：“那就你了。”
接着又反手一指林荣，“你若胜了，今日之事便当没有发生过。你若败了，便替刚才那小子受罚罢。”
听此一令，百余名少年收剑立身，有秩序地退到两侧，偌大的练剑场被空了出来，林荣执剑走到中间，大有壮士赴死的豪迈之感。可吹了半天山风，那顾一却迟迟没有上场。
四处望去，角落里，中年妇人拉着他，不知在交代些什么。
“顾一是吧，我记得你。虽然你有意帮他，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全力一战。”中年妇人望向林荣，一副期待满满的表情。
“知道了，庄教习。”
那叫做顾一的少年虽有些疑惑，看着眼前这位德勋望重的长辈，还是应了下来。
“这毛头小子有什么来历。”
顾一走后青年男子有些不解地问到。
“你且看着，我也不太确定，似乎是那一招。”最后三个字庄婶刻意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禁忌的意味来。
“那一招？”青年男子剑眉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顾一。”刚才出头的青衣少年很是沉着，走到场间也不废话，只是双手执剑微一弯身，报了自家的姓名。
林荣望了望他，也不说话，学着他的样子，“林荣。”
话毕，那少年却也不抢先出手，似乎是有意要让他一招。
虽然刚才庄教习交代过要全力以赴，但因少年人特有的自尊心作祟，他还是不愿先出招。
林荣见他不动，便右手握剑，虚刺了一下。
顾一急退，马上又侵身而上，这一退一进，迎面而来的便是极犀利的剑招。
本想这种少年天才向来自负，刚刚他不愿出先手更印证了林荣心里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的打法这么朴素，朴素得和自己一样，只是这么一刺。
这一刺，便把林荣逼到了绝境。
连忙剑换左手，提气一跳，林荣足不点地地向后掠去，那柄剑却像会伸长一般，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寸的距离，怎么都摆脱不掉。
本不想伤人，只欲把他逼到人群边，令他无路可退就好。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右脚踩地，生生停了下来。
顾一还未来得及收剑，却见对方之前握在右手的长剑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猝不及防之间剑尖相触，不差毫厘。
随着二人的剑势向前，剑身均微微弯起，一声铮鸣，两柄长剑擦着对方的剑身，堪堪停留在距喉头毫厘之处。
但林荣终是晚了一分，对方的剑比自己的更早停下。若是对手想要自己的命，那他的剑在刚才，便不可能再前进哪怕是一寸。
林荣爽快地认输，表示自己甘愿替人受罚。言语间却没了先前的豪气，一张耷拉着的脸皮显然已经快挂不住他比鬼还难看的笑。
“为什么？永远都慢了那半刻。”林荣想不通，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自己的剑，为什么永远比对手慢。
被唤作教习的那名男子此时却也心神微乱，“为什么？这乡野小子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撩天剑，二十一年前，四剑客中的林二成名的绝技。当年他就是凭借着一招站上了名剑大会最终的舞台，林二退隐之后，世间再无撩天剑。怎么又会被这毛头小子学去。”
望着眼前神情萎顿的少年，青年男子有如深潭一般的眼眸中，神光微动。
“为什么？刚才那少年的一剑，不知从何处刺出，那样的剑势，似要把天都刺穿一般。如若不是闭了眼，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将那握了剑的右手向前伸去分毫。”
那一刻，顾一真真觉得自己看到了比这世间一切更可怕的东西。
此刻三人都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却都没有说出口，所以他们的表情都很精彩。
比试结束得很快，场间少年们只知道那叫做林荣的嚣张小子输了，见他一张脸垮得比老太婆还难看，也没有嘲讽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些怜悯，毕竟对手是顾一。此刻多半已经吓傻了吧。
可是教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却阴晴不定，不知喜怒。顾一站在教习身旁一直低头不语，握着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喂…你小子果然很有趣啊…”
最终却是顾一先抬起了头，嘴角抽搐，字尾还带了颤音，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容。
“小子，愿意和我学剑吗？”那青年男子也沉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