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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衡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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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少年咬牙切齿地盯着比他高出不少的同龄人,似是忍耐到了极限。
“我说你们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那高个少年不愿露怯,捏着拳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懂规矩!”一字一顿,再重的语气也比不上他迎面而来的拳头。
高个少年还没来得及出声,只看到一个来势极快的拳头,便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林荣用拳头而不是用剑,结束了他代表衡山书院出战的最后一场比赛。
场间众人摇着头散去,也有探头探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唯有一个中年妇人望向这边时皱了皱眉,继而匆匆离场。
“蠢货!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林荣!”衡山书院的教习室里传来教习狂怒的吼声,木质的窗格都随之颤动不已。
“竟然做出这种事!害我衡山书院不仅输了比赛,还颜面尽失!包括对裁决人员的误打一共打了十一记黑拳!”
那教习骂久了似乎有些头疼,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脑门,恨其不争地说道:“你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让衡山书院声名远扬,如今闭馆在即,你代表书院给外界留下的,却是这种名声吗?”
没想到那黑衣少年只是安静地闭眼坐着,双手平放于膝上。末了,一脸严肃地说:“一年间衡荣队一场也没有胜过,我自己也无地自容。”
教习听了,怒气更胜。
“不对吧!我说的可不是比试的输赢问题!我是指那之后的黑拳啊!黑拳!”
“那件事啊!”林荣抬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摸着头嬉皮笑脸地说:“真是不好意思……”
教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负着手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大柳树,半天都不作声。
“好不容易让若若女扮男装,凑足了人数,这一年里,你也的确是为了剑队尽心尽力地在练习。虽然并非我所愿,但你昨日的行为很可能影响你在书院成绩的判定。”
“没关系的吧。”
教习应声回头,看到林荣站了起来,双眸里闪动着拿剑时才会有的熠熠光辉,似有剑光在褐色的瞳仁中流转。
“练剑的话,只要有一把剑就够了。”
教习似为他这话所动容,看着他充满自信的双眼,久久没有言语。
笑容绽放在这个名叫林荣的少年脸上,似有阳光落下。
最终教习也只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这世间又能有几件事,是这般简单的。”
“林荣。”听到这平淡醇和的嗓音,教习连忙转身望向门口,不是衡山书院的院长大人又是谁。
“院长您……”
胡子花白的院长冲教习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喜欢练剑,若今后的日子里也能不忘初心,这衡山书院便不算白白陪你胡闹了这一场。”
林荣神情严肃,低下头去。应了声:“我知道了。”
院长笑眯眯地望着他,又望向教习,那教习一脸无可奈何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我也反省过了,就先告辞了!”林荣的消沉还没维持几秒,便起身一溜烟跑了。
教习追到门口大声喊道:“林荣你个臭小子,快给我回来!”
“算了吧,老陈。”院长在一旁劝道。
“可是院长……”
“要让这衡山书院的武馆成为东原大陆人人都知道的地方,让这衡山书院声名远扬。那孩子说着这样的话,一直努力到今天。我是真的以他为傲。”
教习关上门,轻哼了一声,有些萎顿的样子。
“以往这小子总是吵吵着让我找块宽敞的地方给他们练剑,整天嚷嚷着练剑辛苦要改善伙食。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听这小子叨叨了,我就开心得很,恨不得去开坛酒庆祝一下。”
接着又叹口气说:“在强者云集的会场上,只是因为书院被轻蔑了就做出那样的举动……还真是那小子的风格。”
“结果这一年间一场都没有胜过。”林荣回身望着这栋有些破旧的小楼,心里这般想到。
林荣读书的这些年武风渐盛,由以剑之一道,独秀于林,几乎已经到了人人习剑的盛况。
读书习字的地方叫做书院,书院都有一附属的武馆,作为强身健体的场所,但女学生不入武馆。每家书院及其武馆都由院长统一管理,但武馆又有另外的教习听命于院长负责武术的教学。这几年,武馆便全变作少年们的习剑之地。
由于管理者不同,各家书院的风气都不大相同。有的书院不忘老本,重文轻武,并不重视武馆的发展。有的书院重武轻文,靠着自家武馆教习在剑术上的造诣,一时间名声鹊起。
如今这后面一种的书院越来越多,像林荣所处的这间衡山书院,便由于武馆的衰败不得不于年底废馆。没有了武馆,书院也将降级为更低一层的启蒙院,专门负责五岁以下幼童的启蒙教育,不再像之前那般办学。
这衡山书院里的学子在参加考核后由书院统一评定资质,按成绩高低分到附近的其他书院去继续学习。成绩好的,自然就可以去名声大一些的书院。
书院本不分三六九等,但自从几年前名剑大会开始举办,各个书院的附属武馆均可派学子参加比试,最终取得胜利的书院可得到无双剑一年的使用权。
那无双剑本身便是排名神兵榜第一的无上利器,加之帝王所赋予它的生杀予夺之权,当真是天下无双。
用那无双剑斩人,可不问缘由,不讲因果。只要你有本事拿到无双宝剑,有本事将你的对手斩于剑下,便不必承担之后所带来的任何后果。这是当年那位年轻帝王所作出的允诺。
无双剑的所属向来是东原大陆人人都关注的焦点,三年一届名剑大会决定了这把剑的去向,其关注度自然也是一年高过一年。只是这无双剑,倒有整整十年都没有见过血了。
如今将这无双剑一年的使用权作为名剑大会的最终奖励,也是那十岁登基,如今未满十七的小皇帝的主意。
林荣想要去名剑大会,做梦都想。但并不是为了那把世上绝无仅有的剑。他爱剑,爱练剑,并且享受过招时生死一线的紧张感。自他一年前摸到剑的那刻起,他就决定了,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带着自己的名剑队,拿下名剑大会的头名。
他有了这个心愿的第一天,便告诉了全衡山书院所有的人。
那天他拿着临时用试卷卷成的小喇叭,爬到书院里最高的那棵老槐树上,对着树下全书院所有的学生和教习,当然也包括当时正在书院二楼喝茶的院长。宣布他林荣,将带着衡山书院的名剑队,拿下名剑大会的头名。
当时衡山书院众生的反应就和今天桑院那群少年一样,不少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更有倒霉的,正在喝茶,那一口茶水从嘴里鼻子里一齐喷出来,免不了要受几天的罪,比如院长他老人家。
其实大家的反应还算正常,毕竟当时的衡山书院连一支名剑队都凑不起来。
宣布完自己的雄心壮志之后,林荣磨了院长五天。最后连哄带骗找来五个新入学的愣头青师弟,奈何找不到第六个那么蠢的,只好让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他名义上的妹妹林若若女扮男装,这才凑起了衡山书院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名剑队。
有了名剑队自然也要有一个名字,一般来说名剑队都是以书院的名字命名,但是私下里,大家也都会给自家书院的名剑队起一个叫起来亲切又有气势的别称,方便日后吹嘘起来更方便。给名剑队起名向来是书院最头疼的事,名字要朗朗上口,又不能落了俗套,还得让书院里大多数的人都满意,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衡山书院似乎没这烦恼,起初林荣玩闹般组织起来的名剑队并没有谁在意,院长也将管理的权利全权交付于他,不愿多过问。这起名的事,便由他一人做了主。
衡荣,取衡山书院的衡字和他名字里的荣字。林荣在告诉大家之前还特意去找了院长。
“衡荣,听起来就像恒荣,取永远欣欣向荣的意思。”
“哦?看来你还费了不少心思。”院长揶揄道,林荣却没有听出来,只当在夸自己。
“小意思,将来我还要带着这衡荣队去名剑大会呢,院长你说我们的队服选什么颜色的好。”
听到他又提起队服的事,院长连忙转移话题。
“这名字不错,我同意了。你快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吧。”
衡荣,虽然听起来有些土气,但以林荣的脑子能想出这么一个名字来,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功夫,队里的其余六人便也同意了这个叫法。
林荣没想到大家这么给面子,抓着头憨憨一笑,心里准备了好久的理由也就没有说出来。
衡荣,恒荣,永远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