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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错,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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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忽,叶上水凝珠。
内室的烛光扭扭跳了两下,映着一个坐一个躺着的影子。长短两番心思。宁静梦间,谁也不知,这个夜晚将有多长,至少,不动感觉他才刚睡去。
渐渐的,他看见在月光之中,高大的背影,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站起来。就那样站起来,不知何故一动也不动,将他的视线遮去一片漆黑,白色霜雪不断的落下,那人肩膀上身上白花花的一片,他只是兴味盎然的看,也觉得好玩,愚昧埃蒙的模样。
如果没有那浑身作痛的难受,他就更自在了。
他想,难道痛苦会传染?那个人迟缓的动作着,朦胧的意识中,古怪地,他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但右手腕还可以动。于是他就那样横躺着,注视着前方远处:那人站着。没来由的他立刻知道,那男人受伤了,和他一样。体认到这一点,一种愉悦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就算他无法发出声音,他的嘴角仍勾起,张着的嘴,无声的笑着。
只是那人一无所惧不知意图为何的慢慢朝他走来。
冷却的四肢身躯就这样灼烧起来。
视线从他的趾间扫到头顶上,让他连僵硬的右手指尖也微微抖动,那人盯住似地看着。
那夺人魂魄的力量,千缕蛛丝,勒住他的四肢,身体像在空中轻轻浮起,又轻轻倒在雪地上,一点也不痛,但他无处可逃。
奇异的,下一瞬间,视线忽然扭曲起来,眼又烫又涩,嘴巴也烫如蒸虾,喉头有火炭烧烤。
要燃烧殆尽地绝决涌出,他渐渐的不能呼吸,冰冷的大手已在他脸上。
雪落得更大更急。
神霄君冷冷的,拖着蜡烛的手不抖,另一只手,稳稳的捏在那细小脖颈处,那色白的变红,又转白,透出青色,那闭着的眼睫,不安的抖动,似蝶翅,但就是南岳也没有这种脆弱任性的昆虫,更别提这高岭寒冷处,花朵是没有的。
神霄君他心如止水,手下捏掐着的,也不过就是一块肉。莫问他为什么要这时下手,他自己也从不追问,像是随性而发,此刻又隐隐存有一种非得消灭这生命的必然,无数次边缘间来回,他开始有点厌烦,绝物如此,这次又会如何,他不知道,那狠绝的眼,忽然,又被一件事物吸引了目光,随着衣料的声响,窸窸窣窣,那只微带冰冷的小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动作凝住,他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杀灭的手倏地收回,蜡烛又静静的燃,他靠坐在榻边,阖眼。
不动先是急促的咳嗽,沉重的吸气声,挤压着他的一切感知,张眼,就看见他师傅,烛光跳动,他大口的喘着,平稳了点,缓缓说,“师傅,……早,早上了么。”
烛光跳蹦。没有回答。刀削白发,正似笑非笑的看他,他心中也跳,脑中更是晕茫,不知身在何方,好像霎时间来回了两个世界,困惑疑问,不由自主的与那双冷晶的眼相望了,啊,张口了,那薄冷的字句一个个吐出,铿锵有声,在双耳间撞出更多迷茫,他一个字也没听见,他的模样,愚昧痴傻,他对着这方才捏住他生机的师傅,此刻,着迷起来。
神霄君睁眼时先是淡笑,而后看着他徒儿的模样,嘴角冷不防的勾起,他又说了一遍:
随我往浑原殿。
不动这时松开手,想说话,见着师傅低头,讶异间,也低头往下看,这复又发觉,自己的脚,又罪过又舒适愉悦的勾搭在那男人他师傅的膝盖上,他那时候涌起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要能趴师傅背上,不知多舒服。可惜他的念想不能存久,神霄君又严厉的板着脸看他,不见方才的亲切模样,手挥脚落,伟岸的身板一站遮了半片烛光,不动完全没了任何念头。
下一刻,他软软的童音在屋里又轻轻响起,应答着好,神霄君则负手在旁,品茶似看他与被子之间纠缠。他先是懊恼,不意间往师傅的脸看去,又是脸红,又是急,觉察到这微妙的气氛,是在那墙上的影子上。
蠕动着,他与师傅的影子,竟然像是亲吻的模样,心里很乱,一个身子,更加脱不出那一团裹粽子一样的后被单,他心里骂,又笨又厚重的蠢物,哪来的,他从没看过这款样式,有股味道,他隐隐觉得熟悉,只是名字转了转找不到出口,然后,他便想到这是师傅给他盖的被子吧,糟,他睡相差,糟,说不定师傅真得给踢着了,那可怎么办。许多怎么办,他一时间没想到答案,倒是手脚都出了被窝,骨溜着,赤脚踏上地,终于又叫了一声,冷。好冷好冷。他要找他的鞋,一双骨肉匀称的大手却利落的将他底鞋袜都递过来,说,搁在榻边上,他支支吾吾的接过,手指相触,间接的,他想起自己上榻前曾扭了脚,就扔了鞋袜窝边上看那本武书,想到这,忍不住又要找书,但心里还是怕师傅的严厉,压着了,却又改成询问,他一搭没一搭的说,一边高高低低的穿袜,师傅还是完全不响应。
他今天突然发觉原来穿袜子也是很难的,几个动作,关节都像生锈一样发出喀喀声响,他怕痛也没什么耐心,穿了左脚就不想穿右边,就往鞋里埋,冷不防,给硬生生抓住,他心里一跳,师傅刀削斧刻的脸俯视着他,突然,停着的手动了,他看着那双手帮他穿袜又鞋,那双手扯着他下床,那双手搂着他,往怀里抱。
他怔怔的看,觉得自己还没醒,不然这样亲切的师傅是哪里来?
他自己怎么会想哭?这本该要愉悦的心,实则凄凄惨惨的哭。
外边是黑的,他一向不知道准确时间。
眼前一片浓灰,他紧贴师傅的腰,脸颊一边冷一边热,他这一顿,耳边突然滑过低低的几个音符,先是如细细小水流,慢慢汇聚,先是一线细丝,后又成带河,成潭,如万泉奔腾,狂啸起来,那声音在胸臆间迭宕冲撞,既是破嗓之人的遗世悲曲悲鸣,少女的舞姿轻岳,更像是慷慨激昂的吴越剑客。是了,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
不动想,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种声音。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远处的山群鸣叫,惊飞起的大鸟飞过灰色天际。
鹰?鸢?
他往上看的一双眼睛被吸引住,顺着弧度远去,几乎收不回来。
这时,他与师傅立于浑原殿外,扑簌簌的雪落着,他师傅手一挥开启了那石狮嘴下的机关。
泥胡封条破裂,雪块裂成千片落地。
“接。”
他这时只能伸手,将那带有重量的黑色长匣接过。
匣子有久远的味道,面上很素,没有什么装饰。
不动有些好奇,手在那匣上来回的爬,摸着抚着,他无意识的划着匣上的字。
“此剑无遗,今后,交予你。”
这瞬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是死亡与重生交错的冷。那剑锋如芒,将他与师傅之间割开一条鸿沟。他不想要这样的东西。一时之间,手颤抖起来。
不动仰着脸,神霄低着头,两人对视。
他似乎能清楚看见神霄君的瞳孔收缩,如针尖,极刺极冷。
那双冰晶墨黑的眼中他找不到倒影。
该说什么的,拒绝,他该要拒绝,但是不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神霄君犀利的眼正盯着他。
以异常清晰冷静的语调,一字一字的说:“你用那把剑、刺向我,来。”
啊。
他惊疑莫名,手不稳,差点将黑匣摔落地面。
“来!”又一声催促,隐隐透着一种特殊的味道。
不动兀自不动。
怔着,眼注视着对方,又是茫然又是迷惘,视线落在剑上,更多的是疑惑厌恶。
他师父先是冷然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就彷佛失却兴趣一样,撇开眼光,一挥袍,不再言语。
白发仍垂散身后,又循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似乎仍打算回去偏殿。
啊。他脑里不断的回响着单音。
一时之间他心里面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好像距离这个被告诫该称呼为师父的男人更加遥远。因为这种莫名的距离感,他心不在焉的把玩着那柄剑,挟长的剑身,盈盈冷光,手心里一痛,片片殷红落雪上,好像是梅花却是鲜血。
一把剑,他没来由的厌恶起来。丢不开,也不能丢。
他皱着脸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携着长匣,拔起脚循着师父的路走去。
除了怀里的,他的另一本书在师傅那。
“师弟,师弟。”
不垢等连连呼唤几声,桌对面那人还是一贯的连续动作:把空的汤匙往嘴里送。
直到不思看不下去伸手晃晃不动的肩膀,他抖抖几下,惊跳着叫了一声。
警戒的看着不思。
面临好几双指责的眼神,不思有些尴尬:“师弟。你汤匙空了。”
说着快速收回手怕沾染到什么病一样,又有点尴尬的把视线调往远方。
对了,现在是午膳时间。
这时,不动他才明白过来,虚弱的扯出一个笑:“谢谢大师兄。”
一边说着,一边却拿着调味的汤匙,一勺勺的把酱往饭里浇。
扒了几口,却叹了十口,说:“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师兄诧异间,他已经慢慢走远。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
整晚辣椒酱油的饭还吃得下去啊。
看到没,那就是指导啊。
可怜的师弟,被师尊操得那么辛苦啊。神魂俱失,……
怎能不有一点痴?
非死即伤啊。汤匙都空了,大家都看见了。好可怕啊。
连连的附和声,最大声的当然是那看见师尊可怕笑容的八师兄了。
他连连挥舞筷子,耍剑法一样,说,“能够平平安安的吃饭,快快乐乐的练武是最幸福的。”
众人一致认同他的看法。
二师兄则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定要和睦相处啊。”
似是想起那前任的师兄,以及动荡过往,师尊亲手处理的手段……。
不光是同有经历同有所感的几位,都脸色凝重。
其余年幼师弟又都是赶紧连连点头,扒饭的声音亦是络绎不绝,谁也不敢提那禁忌的字汇。
现任大师兄,不思,此时也不得不略带尴尬的说,自己那时产生的排挤心是不正常的不对的,他错了!
师尊是可怕的!
他反省他检讨,他认错,绝对会秉持公正,一面倒向师弟们这个阵营。
他错了!
他话才说完,全场都静了。
二十几双眼睛刷刷的看他。
尔后,不知是谁说:“师兄,你要怎么洗刷罪名,以示诚心?”
又是一阵沉默。
在他们眼中,不思的脸瞬间被放大好几倍来检视。
众目睽睽,谁吃那碗。
却成了秘密。
祇是大师兄蹲了一天茅坑是事实。
又、说是手纸不够用,管理内务的二师兄今天分外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