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荒芜》竹樂

3、第 3 章

　　在第七次被树枝刮落眼镜的时候，唐禹哲懊恼的摘下这个用作伪装的平光镜，露出他半月般好看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承载着万千星星的夜空，潋滟晶莹的光芒在眼底。人迹罕至的森林连一条像样的小道都没有，这已经是他和外界失联的第三天了。原本以为能够很快得到救援的唐禹哲现在基本已经放弃了希望，除了靠自己自力更生，他想不出其他方法。见识过被狼群袭击的可怖，现在唐禹哲依旧不敢离原本建做基地的山洞太远，他不是那个□□变态的实验人，现在只怕是一只狼都能够将他置之死地。

　　走动时肋间不断传来阵阵痛楚，唐禹哲停下脚步，林子里空气很湿润，随处可见各种色彩斑斓的蘑菇，但唐禹哲知道这些都是毒药，一旦采食只怕自己就要交代在这片森林了。所以即使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仍然执着的寻找着野果，只是这里虽然林木众多，但真正结果的却寥寥无几，至少唐禹哲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看见。丧气的想往回走，却听见一声清晰过一声的嘶吼，似乎是什么动物打了起来。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唐禹哲脑海里浮现一张冰冷，却俊美异常的脸庞，血红的眼眸充斥着暴虐的情绪。

　　抱着只是看看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靠近战斗的声源地，唐禹哲隐身在一棵两人腰粗大小的古木背后偷眼望去，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不断甩动着尾巴，将周围的林木砸的一片狼藉，而巨蟒的头部一片血肉模糊，连灯笼大小的眼珠都掉了一只，只剩下血淋淋的黑洞，显得狰狞恐怖。想必也是因为疼痛才会这样一只甩动尾巴发泄吧？唐禹哲屏住呼吸，现在的巨蟒正处于暴怒的状态，随便出现任何一个外来者都可能触动它的怒火，所以他只能尽量小心的扫视周围，不过可惜，周围并没有看见那个实验人。唐禹哲刚松下一口气，肩上却一沉，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人作呕，唐禹哲小心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纤长的睫毛，眼角的泪痣点缀在过分苍白的脸上清晰无比。

　　清晨的阳光带来舒适的温暖，这是他们在森林里迎来的第十天。

　　干燥通风的山洞里，成包堆积的药品占据了山洞的三分之一，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则横躺着一个睡美男。唐禹哲不适的动动身子，胸口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呼吸不畅。脸上不时传来一阵阵软糯的触感。

　　“狼？！”

　　猛然间睁开的眼睛对上那双闪烁着七分无辜的眯眯眼，唐禹哲愣了三秒钟。直到那人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角，唐禹哲又惊了一跳，慌忙推开身上的巨型犬坐了起来，他还是没能习惯实验人这类似于动物般叫醒他的方式。被推开的实验人歪着脑袋，似乎很不解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脸色那么红？不过他似乎并不擅长思考，很快便抛开这无谓的思绪，从旁边拖过一只血淋淋的狼腿递给唐禹哲，腥臊的味道熏得刚睡醒的唐禹哲胃袋直泛酸水。无奈的摇了摇头，尽管教了实验人N遍，他还是无法学会将食物煮熟了再吃，第N+1遍的带着实验人到溪水边将狼腿洗干净，这才回到山洞里架起架子烤了起来。实验人很安静，或者说他还没学会如何说话，总是拿着一副狗狗般纯净的眼神瞅着唐禹哲，让唐禹哲一直有种西瓜还跟在他身边的错觉。西瓜是唐禹哲在家时养的一只金毛，刚开始他喜欢得不得了，到哪都抱着它，而西瓜也一直很黏人，总是摇着尾巴屁颠颠的跟在唐禹哲身后，就像现在的实验人。

　　唐禹哲不自禁瞟了一眼那个蹲坐在架子边的实验人，眼睛咕噜噜的跟着唐禹哲手中的烤狼腿转动。现在的实验人与之前所见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才十天的光景，他身上连续两次战斗的伤痕都已经痊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唐禹哲根本不敢相信人类体质的实验人恢复能力竟如此强悍！依旧苍白得过分的脸上早已没有飞机上初见时的冷漠与暴戾，眼睛里的血红也因为几天的昏迷而消失殆尽，如今清澈淳朴的眼神像极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这突然的转变一度让唐禹哲惊异不已，但这几天的相处实验人的原始又不像是装出来的，百思不得其解的唐禹哲最后也只能归咎于Z博士的实验出了问题。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山洞里之前就已经储藏好的药品和资料，希望能从这些东西里找出Z博士实验的具体计划。毕竟他是最新一批被提携起来协助实验的人，对于“东城计划”的全部操作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所有的实验人在大脑的中枢都被植入一个微型芯片，用来控制他们所有的思维和情绪，进而操纵他们成为最锋利的杀人机器。大陆至今所推崇的“天麓人”基因早就断层，甚至眼前这个实验人是迄今为止最有成功希望的天麓基因携带者。然而唐禹哲并不想继续这个计划，他一直认为Z博士在把人当畜生一样实验 ，为了这个所谓的东城计划，失败的实验案例已经上万，同样是大陆人，凭什么有人可以高高在上，而有的人只能沦为实验的小白鼠把命运交给一个疯子？

　　如果，能让这个实验人变正常……

　　这个念头像是病毒一样刚冒出来就繁衍占据了唐禹哲整个脑海。人的大脑最脆弱，当初唐禹哲也动过将芯片直接取出的念头，但眼前简陋的条件让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只能从现有的药物去梳理药性进而研究解决方法，这件事情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所以唐禹哲也只能祈祷实验人目前的状态能够持续得久一点，至少等到他找出解决实验人脑海里芯片的方法。

　　而目前，应该是教会他怎么先做一个“人”吧？

　　看着实验人盯着烤狼腿抓耳挠腮的模样唐禹哲真的好想喊一声“西瓜”，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狗狗。用手术刀割下狼腿的三分之二递给实验人，唐禹哲一边用刀子一片片切割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边忍笑不禁地看实验人用牙齿快速的撕咬烤的硬如石块的狼腿。看着看着突然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明明同样是一个人，却被培养成只知杀戮的机器，入嘴的狼肉像一颗颗粗粝的沙子，摩挲得难受。

　　实验人三两下解决完自己的食物，舔了舔红润的嘴唇，意犹未尽的看着唐禹哲手里的狼肉，眼神里流露着渴望。不过并没有像野兽一样扑过来抢夺，自从之前唐禹哲在丛林中救了他之后，实验人似乎将他划入同类，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侵入者那样直接用他强横的身体将对方撕碎。

　　“喂，我叫你东城好不好？”唐禹哲并没有胃口，没有加任何佐料的狼肉味同嚼蜡，更何况还被不通厨艺的他烤得硬梆梆，实在称不上美味，不过看着实验人明亮的眼神，唐禹哲又很有成就感，至少对之前只是生吃的实验人来说熟食总比生肉来的好吃。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实验人，看着他愉悦扬起的嘴角，唐禹哲竟觉得笑起来的实验人分外迷人。凑近抚摸着实验人金黄色的头发，像摸西瓜一样，唐禹哲温柔的开口，“你真的好像西瓜哦，那我干脆叫你汪东城好不好？”实验人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不过似乎不大喜欢唐禹哲母性十足的抚摸，摇摇头甩开他的手，脚下移动挪开几步继续他的肚子大计。

　　“东城，东城，汪、东、城。”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刚刚想出来的名字，此时的唐禹哲并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竟会和这个名字纠结缠绕，怎么也解不开。

　　梦幻得仿佛星际太空的实验室里，几乎布满整面墙壁的荧幕360度的监视着山洞里的人，静寂的画面里如实的反映着每个人的行为。枯瘦矮小的老头站在监视屏前，眼神狂热地望着汪东城，这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天麓人”，东城计划的成败关键就在于这个人能不能熬过他设置的第二关考验！费劲心机的营造飞机失事，让对手失去警戒不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个最成功的实验人毫无阻碍地在那片森林里进行东城计划的第二步。甚至连那个人……Z博士的目光定格在唐禹哲身上，此时的他正埋头研究着那些被Z博士故意“遗失”在山洞里的资料。Z博士嘴角的笑容残忍而疯狂，这个绝对是个好棋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唐禹哲帮助他将实验人改造成最完美的工具。天才的疯狂，比疯子更可怕，而既定的计划，依旧照着安排好的脚本进行着，谁都不知道，谁是下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