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之猎食者》千钧

11、离开前夕

　　塞西尔费力地稍稍坐起身，伸手，却只是摸了摸刀背，随即遗憾地摇摇头：“真的很漂亮，不过太沉了，我握不住。不是每个雌性都能随身佩带武器并使用自如的。”
　　阿六点点头，手却纹丝不动，一直等到塞西尔看够了，才手腕一转，弯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收回鞘中。整个动作他做起来如行云流水般熟练自如，毫不费力，让旁边的塞西尔忍不住发出一声羡慕的叹息，还有一丝期待。
　　要是……要是他有一天好了的话……
　　“太危险了，不适合你。”塞德里克看着塞西尔隐约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往自家弟弟身上泼冷水。
　　少年撇了撇嘴，瞥一眼自己哥哥，眼中忽然闪过恶作剧般的顽劣光芒。他亲昵地拉过阿六，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边说边不时看向兽人。
　　塞德里克:“……”忽然不安。
　　阿六沉默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作为回应，清亮的目光有毫不掩饰的友善和好奇——对非兽人的。
　　他长得很像一个人，性格也像，如果不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可能会一模一样吧……阿六想着，那是太遥远的记忆了。
　　塞德里克则警觉地盯着自家弟弟，直觉地感觉他一定在说有关自己的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在病房里呆了近半个小时，阿六注意到塞西脸上渐渐涌上疲惫，便从床边起身，语气淡淡地开口：“我该回去吃药了。”
　　“那东西超级难吃。”塞西尔说着做了个充满嫌弃的鬼脸，笑着朝阿六挥了挥手。
　　塞德里克跟在阿六身后走出房间。等距离身后的房门稍远，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阿六旁边，露出一个十分迷人又无辜的微笑，状似无意地问：“你们之前聊了什么？塞西尔似乎很开心。”
　　他真的很关心自己弟弟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六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诚实地回答：“关于你小时候扮成雌性俘虏无数小兽人真心的故事。”
　　塞德里克：“……”
　　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进门，便毫不意外看见那个绿发非兽人在里面急得团团转，阿六脚步一顿，直接转身打算离开。可惜衣服后领忽然被人一把拎起来，甚至对方料到他一定会反抗，顺手牢牢地将他的胳膊箍住。阿六抬头沉默地盯着他，塞德里克对上雌性冷冰冰仿佛能把人冻死的视线，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一步跨进去。
　　看到两人以这种诡异的姿势走进来，梅安一愣，随后恢复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迎上去：“诶呦我的小祖宗，你又跑哪去了？！”
　　阿六懒得理他，身体被放到床上，兽人才刚刚松手，带着无色魔力的弯刀已朝着自己胳膊砍来。塞德里克的手立即兽化，迅速地接住了马上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的刀锋，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阿六是不可能像之前一样轻而易举的伤到他的。
　　“你还没恢复，应该多休息。”塞德里克低头看着雌性说，摆出了一副“拜托你”的表情。这小家伙吃软不吃硬，他算是发现了。
　　阳光正好从窗外洒入照在那头漂亮的黑发上，看起来分外柔软。
　　黑发的主人却没动弹，只是眯起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锁骨上又浮现出黑色的魔法印记。
　　“小祖宗，你还想不想康复了！”非兽人见状连忙咆哮一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相比和塞德里克打架测试实力，还是恢复身体的诱惑更大一点，阿六抽回弯刀，却故意用了点力气下压。刀刃划过了银色的龙鳞，留下一道不浅的印记。
　　塞德里克心疼地看了看自己鳞片已经全是划痕的爪子，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给自己弄一副结实的手套。
　　尽管并不怎么配合治疗，但久经锻炼的身体在这时候显示出了强大的恢复力。阿六仅仅呆了三天身上的伤便全部治好，更是做了一次全面体检，令人惊讶的是湮灭魔法并没有给他身体带来多大负担，这结果总算让众人放心了。
　　“阿六之后想去哪呢？”菲尔坐在床边看着黑发的雌性，单手托腮问道。本来想问问阿六家人情况的，毕竟一个雌性单身出现在森林这种事可不常见，但是……他抬头看看阿六冷冰冰的脸，果然还是算了吧，没有勇气问啊！
　　阿六稍稍顿了顿，抬眼望向菲尔，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诶？！没有想去的地方吗？”菲尔惊讶地看着他，“回家也蛮好的哦！”没有勇气正面问，只好旁敲侧击了！
　　“我从来都一个人。”阿六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地说。
　　“一个人？！这不行呢！”菲尔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却被阿六打断了，“阿尔克特氏族，在第十五区？”之前听到医生们的谈话里似乎是这么说的，如果没记错的话。
　　“是的哦！”菲尔惊讶地看着他，阿六是怎么是知道的？好奇的同时，菲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一把扯过阿六的手：“没地方去的话，陪我回第十五区吧？”总之，不能让他像之前那样在森林里乱跑了！
　　金发非兽人的目光充满了期盼，阿六迟疑一下，最终点点头。
　　“棒极了！”菲尔欢呼一声，“之后能和阿六做邻居，不会无聊了！”最重要的是，奥古斯丁氏族也住在第十五区，就在他家旁边。塞德里克啊塞德里克，兄弟只能做到这了，剩下的请你努力加油吧！
　　门外，塞德里克犹豫一瞬，还是转身离开了，那两人聊得那么开心，他不想去打扰。而且，第十五区啊……
　　银发兽人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觉得自己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

　　与此同时，病房里，弗朗西斯看着病床上的非兽人，双眉紧皱，脸上带着不甘与无奈。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塞西尔的身体仍没有丝毫起色，再这样衰弱下去，他……他会……
　　医师白袍下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了。
　　“安格斯，这张画简直太漂亮了！”塞西尔捧着一张新油画惊叹到，他手上沾到了一些油彩，散发着画笔特有的气味。弗朗西斯抬头的瞬间收敛了脸上消极的表情，凑过去，却还下意识地与非兽人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金色的眼睛落到油画上，看到一片蔚蓝的海，海面一轮蓝色的落日将天空也染成梦幻的蓝，宛如洒落一世界深深浅浅的蓝色花瓣，绮丽而梦幻。
　　这是他托朋友在海边等了许久才等到的极其罕见的蓝色夕阳，在画作完成的第一时间就迅速赶回来送到了塞西尔手里，他知道非兽人喜欢蓝色，也喜欢海。
　　“谢谢你，安格斯。”塞西尔说。
　　“愉悦的心情对身体恢复有好处。”弗朗西斯微笑着说，伸手揉了揉那头深蓝的长发。
　　“阿六已经走了吧？”塞西尔喜欢头顶温暖的触感，舒服地眯起眼睛问。
　　“嗯，他走时托我跟你告别，说过一阵会来看你。”弗朗西斯答道。
　　“……真好啊！”塞西尔感叹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羡慕。

　　——野兽已经自由了，他总是可以回归丛林。
　　——可他的自由，还要等多久呢？

　　弗朗西斯笑着，却垂下眼帘。没有谁比作为主治医师的他更清楚，以塞西尔的体质，可能永远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一时之间，一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