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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横生枝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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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禹因上回在晚宴上见了晓晚,知晓了她身份,心中极是懊恼,连日来只是闷闷不乐。黄景丰虽不十分明白个中缘由,但见他心情不佳,便执意带他出来散心。游湖、骑马连着玩了个遍,梁禹依旧是木着脸,并未有所好转。向晚时分,两个人到了那小饭馆里头寻吃食。城外蕉岭不过就这么一家饭馆,名贵吃食是不曾有,但家常小菜却也可口,又因为靠近郊野,偶有野味烹煮,所以颇有些名气,好些富贵人家还特意寻来尝一尝鲜。
小小饭馆内外尽是木质雕栏,外头挂了大红灯笼,很是古香古意。堂中亦不用煤油灯,高高悬起的烛台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这样的环境下,梁禹也不由得松了松心神。黄景丰是常来常往的客人了,与那掌柜也很是熟稔,自顾点了平素喜爱的,又问:“可有鹿肉?”
掌柜的眼见这两位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自然也很殷勤,笑着说:“有有有,昨儿个刚猎的,正剥了皮晾在外头,这就去给公子弄点儿?”
那掌柜的一口北方腔调,十分有眼力,见黄景丰点头,一边答应着一边就转到后厨去了。梁禹端起桌上的热茶,茶碗是很普通的白瓷,用得久了,碗边留下淡淡的黄色茶渍。他盯着瞧了会儿,招呼那跑堂的来,“烦请换一个茶碗罢。”
跑堂的自然一叠声地应承,黄景丰却伸手抢了过来,瞧了瞧碗边,笑道:“我的梁少爷,可别拘泥这一星半点儿的了,毕竟是在外头,不比你府上,处处纤尘不染的。”扭过头对那跑堂的说:“也别换了,反正换来换去都是一样。”
梁禹有些讪讪的,其实他本也并非娇气十足的公子哥,不过因为梁夫人爱干净,耳濡目染的,难免落了点讲究的毛病。此刻听黄景丰这样说,于是也只得眼不见为净。又岔开了话去,问道:“这掌柜的听口音是北边来的?”
黄景丰道:“你说对了,闻听是当时战乱,从北边避难到这儿的,落脚在容安城外,见这蕉岭景好水好的,就留下来。从前在北边也是做这饭馆生意,所以到了这儿仍旧干回这一行。我跟你说啊,他家的厨子做起家常菜来虽不及袁记的大司务,但论炙烤野味,莫说容安城,放眼两江南北都难找出第二个来。”
梁禹嗤了一声,“听你说得天花乱坠,一会儿我若吃不出个花样来,一定找你问罪!”
黄景丰胸有成足,坐在那儿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学那掌柜的口气道:“瞧好了您呐!”
虽然时近开春,容安城地处豫兴省北端,到底还残存了些寒意。掌柜的巴结他二人,给寻了大堂的僻静处,围上屏风,便是隐蔽非常了。又烫了壶酒,在一旁架上铁炙子,将鹿肉烤得滋滋泛着油,香气四溢。
掌柜的亲自割了肉分予两人,待黄景丰先尝了一口,热络似地问道:“怎么样?”
鹿肉还很烫,黄景丰吃了个囫囵,嘶嘶抽着气,右手却比了个大拇指。梁禹见他这样子滑稽,倒是畅快地笑起来,“我也尝尝,究竟有没有那么美味。”
果然到了嘴里,一口咬下去那肉质紧而弹,又裹着炙烤后的香气,酱料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膻味。梁禹吃得斯斯文文,咽下了才开口说:“的确是一绝!”
掌柜的很是得意,一股脑儿地说起自己如何从北边颠沛流离到了南方来,又说如今在这蕉岭一隅经营起小小饭馆,如何如何自满自得。正说得起劲,忽闻大堂内人声哗然。一个跑堂的很快到了掌柜的跟前,凑到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掌柜的于是向着他二人道:“对不住二位少爷,我先失陪了。”
黄景丰不以为意,既是饭馆,免不了有一二吃得不痛快借机寻事的人。掌柜的一走,他端起那酒杯来就要同梁禹碰一杯。梁禹素性十分敏感谨慎,闻听外头的动静不寻常,便说:“像是有女子的声音。”
黄景丰按下他的手,“别操心啦,管他是天王老子也好,咱们只管喝酒!”
正说着,外头果然传来尖细的话语声:“你敢!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家小姐!我定教你们后悔!”
梁禹到底有侠义心肠,听了这样的话便坐不住了,站起身要绕过屏风去。黄景丰无奈,心知是劝不住这位少爷,只得跟在后头。
大堂正中央,方才说话的那女子叉着腰与掌柜的怒目相对。
掌柜的两手揣在袖管中抱在胸前,冷冷地斜睨着她,“我也不想对你家小姐如何,我见你二人打扮也算体面,如何却做出这样没有脸面的事儿来?”
那女子高声道:“不是不给你钱,真是出门急了,忘了带!明日一定来补上还不成吗?”说着又去搀那趴在桌上的另一人,“你看我家小姐都醉成这样了,若真是在你这儿过夜,恐怕你也多有不便罢?”
“嗬,小店利薄,哪个知道你今日走了明日还回不回来?你看,她还砸了我几口碗,这又如何算?”
那趴着的女子忽然仰起头来,软绵绵地伸出手,指着掌柜的道:“就不给,我有钱,我偏偏不给你!就不给!”
那女仆模样的女子着急起来,伏到那女子身旁道:“小姐,快别乱说了,我们哪儿有钱呀!”
掌柜的更不依不饶起来,“你瞧,她说有,就是不给!这还有理没有了!”说着就招呼旁边的几个小二,“动手搜!这顿饭钱不论如何是不能免!”
那女仆见几人当真扑过来搜,吓了一跳,尖声叫起来:“住手!你们简直大胆!”
梁禹见状,亦深觉不妥,大喊一声:“都住手!她的饭钱我来付!”
那女仆像得了救命稻草,赶忙冲到梁禹身旁,“可找着个讲理的人了!”
掌柜的一见梁禹来帮腔,当下换了笑脸,“哎哟,梁公子,您是贵人,何苦同她们这样的人纠缠到一块儿。”
梁禹闻言不快,“她们这样的人?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黄景丰也上来说道:“一顿饭钱罢了,她二人能吃得了多少?这钱我们付了,这事就算了,都散开了去罢,我那酒都要凉了。”
那女仆赶紧道谢,又去将那女子搀起,“小姐,咱们可碰上好人了!”
那女子喝得醉醺醺的,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谁呀,是谁这么多管闲事?”
梁禹这才看清她的脸,不由僵在那儿,讷讷地吐出几个字来:“姚小姐……”
晓晚“咦”了一声,面上浮起笑意,“梁公子,这么巧啊。”
阿兰来回看这两人,疑惑道:“小姐,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梁禹醒过神来,先向着掌柜的说:“这钱我来结,您也不必恼她们,开门迎四方的生意讲究一个‘和气’,您说是不是?”
掌柜的犹在愣神,不明白这梁少爷怎么就和这女子搭上了关系。黄景丰自然也认出了那位姚小姐,赶忙将掌柜的揽到一旁,说:“这钱算在我头上,你若还想在这蕉岭开你的小饭馆,千万别得罪那位小姐。”
掌柜的瞪大了眼,思绪还没理清,黄景丰已经拉着他快步离开。留下梁禹与姚晓晚面面相觑。他想了想,还是请阿兰扶着晓晚先回桌前。看热闹的人群还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坦然地引着阿兰绕过屏风后,一下子将那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外。
晓晚一步一晃地落座,看到桌上的鹿肉,执起筷子来就去夹了一块,“唔,好吃!”抬起头冲着梁禹傻笑起来,“梁公子好口福,我方才什么都没吃,光顾着吃酒,谁知才吃了几杯,就醉了。”
阿兰在一旁说:“哪里是几杯,那一壶酒都见了底,还说嘴呢!”
晓晚嗤嗤地笑,摆了摆手,“有什么关系!反正总司令北上昌平,天高皇帝远,我想如何就如何!”说完又对梁禹道:“梁公子也吃啊,这鹿肉真是不错。”
梁禹微微一笑,他的筷子被她举在半空,何况从刚才见了她,他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想起第一次见她,她是空谷幽兰,寂寂中盛开,幽香如缕,引人去靠近。而那夜晚宴,她着粉色长裙,盈盈流光披在身,出尘惊艳,是不可高攀。
这样的女子,却是江申养在深闺的笼中雀。不论他梁家小少爷如何众星拱月,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她。
他极力驱散自己这荒唐的想法,看着她醉态可鞠的样子,轻声问道:“姚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蕉岭山路难行,可有派人跟着?”
晓晚眯起眼睛来,小猫一样的神色,掰着手指说:“有啊,我、阿兰、小高,我们三个人一同来的。小高说不吃酒,不肯陪我,就留在外头等。阿兰也不会喝酒,就我一个人自斟自饮,好生无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梁禹道:“对啦,梁公子肯定会喝酒,陪我喝!”
梁禹摸了摸鼻尖,“我——”
“不许拒绝!”
梁禹怔在那儿,见她晃着指尖,神情好像小孩子一样,“你不许拒绝我!我今天不想再被人拒绝了!”
先前那掌柜的因为巴结梁黄二人,将一坛花雕倒入那白瓷酒壶里,温在铜盆之中,此时梁禹自去取了酒,亲自给晓晚斟满。晓晚捻了酒杯,一仰脖就饮尽,她颈子白皙如玉,火光之下仿佛是泛着红晕。梁禹自觉不妥,忙避开了视线,耳边却听她说:“梁公子可知,这酒为何叫花雕?”
梁禹不妨她这样问,转头看向她,铜盆里的温水正散着热气,氤氲水汽间她神色怅惘,幽幽道:“听闻古时民间若得女满月,便选数坛酒埋于地下,待到女儿出嫁,便再取出来作为陪嫁,这叫女儿红。若是女儿早夭,这酒便叫‘花凋’。因‘凋’字凄冷,便改‘花雕’。”她说完,唇角一翘,“名字好听,背后的含义却令闻者伤心,是吧?”
他低声问:“姚小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不说话,面上依旧是那样若有似无的笑,伸手又去取酒壶。梁禹按住那酒壶,“小姐不能再喝了。”
晓晚垂下眼去,她眼睫是长长的羽翼,光影中投下一片疏疏淡淡的阴影。她低声说:“为什么你们总不让我如愿?”
她红着眼、垂着头低泣,梁禹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心都揪起来。眼见着黄景丰迟迟不来,恐怕是躲开了去,眼风又扫过阿兰,阿兰于是道:“小姐心里不好过,哭一哭也好。”
她抬起头来,趁着梁禹不备,将整壶酒都灌了下去。辛辣入吼,呛得她连连咳嗽。阿兰走过来替她顺气,她摆一摆手,晃晃悠悠站起来要走。
梁禹走上前拉她,“小姐要去哪儿?”
“去哪儿?”她复又笑起来,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令她看起来格外可怜,“我也没想好要去哪儿……反正不回去!”
阿兰一脸担忧,说:“小姐,总司令虽不在官邸,可是官邸总有规矩在,咱们不回去可不好,若是教总司令知道了——”
晓晚眉头一拧,“知道又如何?我就不回去!他不肯依我,却要我处处顺从他?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说着就往外头走,谁知高跟鞋一崴,险些跌倒。
梁禹箭步上前,这才将她揽在怀中。她仰起脸,看着他傻笑,他哭笑不得,同阿兰两个人七手八脚将她架上了车。眼见阿兰一个人是分身乏术,架不住晓晚不安分的闹腾,梁禹不得不留了口信给黄景丰,自己也坐上了汽车。车子开出去没多久,方才还在挣扎的晓晚便将头一歪,靠在梁禹怀中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阿兰在一旁忧心忡忡,“怕是刚才那壶酒喝得急了,这会正是酒气上头呢。”
她这样倒在自己怀中,仿佛是柔弱不堪,梁禹便知自己是陷进去了,她的一切都这样令他难以抵挡。她身份这样特殊而敏感,他本应该远远避开了去,可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这样的片刻温存。
他忍不住问:“是什么原因令姚小姐这样伤心?”
阿兰叹了一口气,“公子应该也知道,最近才出的大事。孙家贪腐,从孙老爷到下边几位少爷,凡是在职的都让抓了。近几日方定了罪,说要枪决。孙家二少奶奶急得不行了,跑来同小姐说情。小姐与那位二少奶奶很是投缘,就应承下来,同司令提了一提,谁想到司令发了好大脾气,就是不允,小姐可怜那位二少奶奶,这才伤了心。”
梁禹听罢始末,忽然明白她为何这样使起性子来。军政大事他并不感兴趣,亦不曾在这上头留心用功。但父亲身居要职,时不时总要在他面前提几句,孙家这样的大案子举国震动,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江申固然再如何宠着晓晚,却实在不可能为了她轻放了孙家任何一人。
小高开车从来稳当,晓晚一路睡得亦算是安稳。到了官邸门前,他不便入内,只能看着阿兰与小高将她扶进门去。管家迎出来,按照礼数是要送这位贵客回府的,梁禹一再推拒,管家也只好作罢。他一个人独自裹紧了外套,慢慢在月光下散着步,索性江申官邸并不偏远,沿街漫步总能回到家中,借这寒意亦能稍稍消减他胸腔那一种翻涌不息的冲动。
他很想保护她……
不知走了多远,他渐渐感觉脸都冻得有些麻木,夜色浓稠,仿佛将他包裹着、拉扯着,一步步都是胶着与迟疑,寂寂之中惟剩他一人的脚步声。
恍惚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顿了顿步子,不肯相信是真的。然而那声音如影随形,一声声传来,他终于回过头去寻。
暗影中那人赤着脚、喘着气,一直跑到他跟前,那样狡黠又明媚的样子,两颊还有醉后的红晕,可是眼睛里像是皓月流光,将他的心都点亮。
“我趁阿兰不注意偷跑出来了,反正总司令不在,我说了就是作数的!就不回去!”
她把头一扬,像是很不在乎。梁禹的心悄悄跳快了几拍,她明明是醉后胡闹,这样子仿佛小时候顽皮,要去做大人明令禁止的事,心里有一种不安和害怕,但仍然执意去做,为了那小小的惊喜。
“好,不回去!我舍命陪君子!”
江申北上行程虽然隐秘,可到底是教有心人知道了。报纸连日大肆宣扬,历数江申几项罪行:早年背信弃义夺缙军大权、行军阀之事霸一方政权、吞并常军之狼子野心、欲与国府相抗衡的不臣之心、西北临危却按兵不动,如今北上欲与周允锡瓜分权益,条条直指民心。昌平的学生大为激愤,纷纷上街游行,反对国府与江申联合,要求□□并重新选举大总统。
周允锡连日心烦不已,对江申避而不见。江申到了昌平数日,仍未能得见周允锡一面。
和平大饭店内,江申翻了翻这一日的报纸,仍不免有记者对他口诛笔伐,心中烦乱,甩手将报纸一掌拍在桌上。如此固然眼不见为净,可是外头学生们的抗议声隔着紧闭的门窗也能听得见。
“反对霸权!我们绝不允许分割政府!”
“与江匪会谈就是与虎谋皮!请求遵从民意!”
江申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迟迟未递向唇边去。崔安走到窗边去看了看,不知是谁透露了江申下榻和平大饭店,学生们都拥在饭店门前的街道示威。崔安皱了皱眉,这样闹下去还不知几时能安生。
“再去挂一通电话!”江申按灭了那支烟,沉声吩咐道。
崔安去前台借了电话,从总机转周允锡官邸,迟迟无人接听。他无奈,又拨总理办公室,最后却是政府办公厅的秘书室接听,措辞虽然极谦卑客气,可是拒绝搪塞的意味仍旧十分明显。
“实在对不住啊崔副官,咱们这儿也并不比您那头情形好,学生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总理官邸外抗议,一路在办公厅外静坐,昌平大学的老师们也跟着闹起来。这里头不乏德高望重的老学究,只怕总理也不得不稍作让步以平物议,眼下更是无暇分身了。”
崔安明知这位秘书油盐不进,无谓与他拖延时间,便挂断了电话。回到客房内,江申打开了唱片机,悠悠的吟唱声传来。
“侬有一段情呐,唱与诸公听。诸公呐各位,静呀静静心。”
崔安缓步走到他身旁,见他闭目养神,轻声说:“总司令,还是那样的话,只是不肯见咱们。”
江申冷笑了一声,“周允锡眼见舆论不利,便想抛下咱们独善其身。若是继续与我会面,恐怕自己来日不得民心,当不成大总统,若与我撇清干系,总还能保住这一时的权利,继续暂代大总统之职。哼,愚不可及!”
“他的算盘打得倒好,利用我们掌握的证据扳倒了孙家这棵大树,如今利用职务之便将自己人安插入中央银行,甩手就要与我们分道扬镳,难不成他还想回头再与严家联手?”
江申慢慢睁开了眼,目光中的锐利寒光一闪而过,“即便他还妄想能回头,严家也绝不可能再相信他。更何况,周允锡应当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他总该明白,如今这焦头烂额的局面正是拜严家所赐。”
崔安惊奇道:“司令是说,严家一手主导了这场风波?”
“我听闻周家的大少爷回国了,那位一向与他父亲是两条路子上的,在法国学了一肚子民主,弗一回国就帮衬着严家造势舆论,真真是严湘铃豢养的一只好狗,教养得他连自己是姓周还是姓严都忘了!”
崔安闻听他言辞如此激烈,心下也是一凛,领会其意后很快便问道:“司令是否容标下做些什么?”
江申摇了摇头,“风口浪尖的,不去动这位周少爷才是上策。周家的家事,让周家当家的去处理。”
崔安一向自诩心腹,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司令说的是,总理大人也是该好好理一理家务事。”
话说到这儿,那唱片里的女声亦正好唱完一曲,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微微一笑。崔安将这细枝末节都看在眼里,试探地说道:“咱们也在昌平耽误了这么些时日,不知官邸如何。”
江申喃喃道:“是啊,我走时,她还怄着气,不知现下如何了。”
崔安笑了一声,“总司令从来心系大业,很少念及儿女情长,姚小姐倒真是个例外。”
江申转过头,视线从崔安面上扫过,“你究竟想说什么?总这么有意无意试探,有话直说!”
崔安沉吟片刻,道:“总司令既喜欢姚小姐,不如纳作姨太太,总没个名分,免不了落人口实。”
江申拿指尖敲着摇椅的扶手,“她是做不得姨太太的,我若娶她,便是续弦夫人。”顿了顿又说:“你没有说实话,你方才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崔安抚了抚前额,“什么事都瞒不过司令。其实这几日,梁处长一直有电报递来,事关姚小姐,标下一直未敢直言,但也不能再瞒了。”说着走去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取出几页电报递与江申。
江申快速扫了几眼,便丢在桌角,抬起眼来瞄了一眼崔安,“梁其俊与晓晚有什么过节?”
“这个……标下就不清楚,但梁处长但凡有所推测一向是有理有据,既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司令是否慎重考虑?”
江申垂下眼,目光恰好扫过末尾那几行字:小姐与沈主任过从甚密,所议之事隐秘,终究难逃嫌疑……惟愿司令早下决断……恳请司令允准少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