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洛椴青

7、四 囚笼中的精灵少女

　　我的名字叫做烟薰。精灵族，三百岁。

　　三百年前，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烟火肆虐的日子。我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不是精灵族喜爱的绿色……而是漫天汹涌的大火，将整个小村子染成了血样的鲜红色。

　　三百年后，我在重新建立起来的村庄祭坛上拔剑起誓：此生永远不会忘记魔族对我们精灵族造成的伤害，此生永远不会放弃对那个魔族的报复！

　　“那个魔族”，是那时幼小的我对于焚烧我出生之地的魔族唯一清晰的记忆——他在所有的魔族中尤其特别，拥有着六黑一白的三对□□翼！当他从精灵树的缝隙里俯视孕育其中的我的时候，比火焰更焦灼的痛意深刻地烙印在了我的灵魂里……

　　我知道，他是一个位阶极高的魔族，因为在他身畔那些面容不清的影子称呼他“王子”。

　　这样的魔族，通常是生活在魔界之中的，到地面上来的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在这微乎其微的机会里，却是偏偏让他到来，毁灭了我的家乡……

　　我要复仇！

　　于是，在两百七十岁成年之后，我用了三十年时间在人间寻找通往魔界的路径，然而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避开那些来自天界长着翅膀的家伙们的窥视——世上唯一一条常年开放的、已知通往魔界的道路，被天界的天使们重兵把守着。

　　所以那三十年的时间里，我没能找到那个恶魔……我的剑上沾满了逗留在人间的低级魔物的血迹，而我在精灵族内的声名却因此越来越高，最后我被挑选为圣女约秀雅的侍卫队长和监护者——这在精灵族内，几乎是一个普通的精灵能够达到的最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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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秀雅，是个很好的圣女，拥有着精灵王天赋的强大灵力，完美的外表和温和的性格——她几乎是个完美的精灵，像是天生就是作为女神存在一样。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渐渐淡忘了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有时候陪她在树台上观望某个人的时候，看着她一颦一笑，我会想……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也是不错的……

　　这样的约秀雅，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即便是她心爱的人也不行！

　　更不用提，眼前这个看似无辜的小孩子了。

　　人类的小孩子，我在过去已经见过很多了。可是偏偏这个小男孩，让我直觉似的感到寒冷——这种第六感的预知能力，在战斗中曾无数次拯救过我的性命。

　　没有一个人类有着眼前这个孩子的魅惑力。那种几乎无视性别的可爱笑容，与其说是一个天真烂漫、不解世事的孩童的腼腆，不如说是……恶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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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被包裹在“畏灵藤”织就的囚笼里——这种稀有的植物是很多下级魔物很喜爱的食物，也是唯一对自然精灵仇视的植物。它在雾晕森林里已然绝迹。

　　有时候，即便是心里再三地提醒自己，也会有疏忽的时候，还是会被一些事物所迷惑。这点在人类和精灵身上都是相同的——我万万无法预料到，我自己准备的晚餐，不过在那个小孩子面前转了一圈的功夫，竟然多了雾晕森林中灭绝的“畏灵藤”的花粉——这种花粉，继承了藤蔓对于精灵的仇恨，拥有只对精灵起作用的强烈催眠效果……

　　“姐姐醒了啊，睡得好么？”那个罪魁祸首，仍带着甜美无邪的孩提笑容，从囚笼的缝隙间低头望着我，手里还拿着逗我的马尾草。

　　花粉的后遗症，却让我视线模糊、无法挣扎或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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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刚刚出生的那一刻。穿越植物缝隙的七色光线，依稀辉映着的面容，不再是眼前这个可恨的男孩，而是三百年前那张十五、六岁少年的容颜……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似是熟悉又莫名生疏的话语，在我脑海的回忆中荡漾着。混乱的光影间，少年挥动那三对□□翼中唯一的白翼，划过我初生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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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猛地睁大眼睛，几乎在刹那之间清醒过来，尖叫出口。

　　“哎呀。”囚笼外的那个男孩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竟还一脸惶恐地对我说，“姐姐你吓坏我了……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人家很胆小的……”

　　这家伙……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到底是谁！？”我冷冷地喝问。饶是如此，竟也无法忽视他的绝代可爱。

　　环视缝隙外四周的情景……似乎，已经离开了雾晕森林了呀……

　　“抱歉，姐姐。”那家伙放下了手里的草茎，收敛了非一般的惶恐，一脸歉意地道，“因为来不及向姐姐说明，又怕姐姐路上会挣扎，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的……”

　　“哼！”我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家伙真当我也是三岁小孩子！？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安培勒，来自天界的……因果天使。”他似乎红了红脸，一本正经地行了一礼，“姐姐叫我小安就好啦。”

　　因果天使！？这个欺骗性超人的家伙，竟然是天使！？脑海里虽然转着这样的念头，我却在潜意识里仍不由自主地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我的知觉没有给我一点警告的征兆……或许先前的那缕慌张，只是对于未知事物自然的警觉吧……

　　这个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会伤害别人的样子……

　　我的短剑，仍在手边，锋利的可以在任何时候轻易切开这个囚笼。

　　我的护甲，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侵犯侮辱过的迹象。

　　我的身体，渐渐的，也已经没有失去力量的虚弱感……

　　只是……

　　“既然你是天使，为什么没有翅膀！？如果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现在还不放我出去！？”我一口气将心里的疑问吐出，心里却带着一缕说不上来的，希望他能合理解释的期待。

　　那孩子脸上的红晕越发重了，期期艾艾地道：“姐姐……小安说出来的话，姐姐可不要笑话我哦……不然我就不告诉姐姐了呃……”说着话，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又极为犹豫、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噗嗤……”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我实在无法压抑地，笑出声来，“原来……原来是这样……”

　　在他的背上，有巴掌那么大的地方，长着两只跟麻雀翅膀差不多大小的白翼，扑扇扑扇地……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这个孩子……真是……

　　“姐姐不许笑！”小男孩一脸委屈地转回身来望着我，奶声奶气地道，“人家……小安还没有成年嘛，刚刚才当上见习天使……说了姐姐不要笑了啊！小安要生气了……”

　　“好，好……”望见他赌气似的撅起小嘴，我压抑着笑声，板着脸道，“不过你还没有向姐姐解释，为什么现在还不放了姐姐！？”说实话，其实这个时候答案已经对我不是十分重要了……这个小孩子绝对没有害人之心……况且……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因为，因为姐姐如果不原谅小安的话，小安怕姐姐出来会打我屁屁……”小安的两只眼睛里已全是“小星星”，仿佛我已经打了他的屁股一般，委屈地道，“姐姐要先原谅小安，小安再放姐姐出来。好么……好么？”

　　“姐姐原谅你啦。”我放松了脸上板起的肌肉，却不自觉地再次轻笑出来。

　　“嗯嗯……”那孩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我，一动不动。

　　时间丝毫不停，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快放姐姐出去啊！？”许久，我心里有些抑郁的感觉，毕竟对于精灵来说，“畏灵藤”的　　气味绝对不是什么好味道……

　　“姐姐原谅我啦……”小安小脸蛋憋得通红，眯着眼睛仿佛又要哭出来似的，“我……我忘记解除这个囚笼的咒语了……”

　　“呃……”这一次，我不得不……彻底地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