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璨钰

53、第53章 献策

　　入夏以后，朝廷收到的都是好消息。七月，丞相史天泽擒获李璮，就地诛杀。李璮之乱终于平息，之后就是战后安抚整顿事宜。

　　捷报传回中央，文臣们纷纷上表贺喜，忽必烈听着这喜信，却面无快意，只是责问史天泽派来的使者：“史丞相为何不将逆贼押回开平审讯，反而私自处置？”

　　使者像是有备而来，却也不慌乱：“李璮就擒后，合必赤大王审问时，这逆贼反而诬赖万户严忠实、史丞相等与他事先勾连却背约不来。史丞相怕这厮诬陷忠良，扰乱人心，不得已擅自诛杀，如今已上书自劾。”说着，还递上了一封弹章。

　　忽必烈命人取过来，略略瞅一眼，就掷在一边：“史丞相以大局为重，朕能明白。如今李璮服罪，余孽未平，你回去告诉史天泽先尽心做事。余事待回来再议不迟。”

　　忽必烈虽言辞宽缓，却并未放弃追责，使者面上略有不安，也只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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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者离开后，一同前来的真金却留下来，见忽必烈面上了无喜色，不禁忧心，小心探问道：“逆贼已死，父汗身体也大好了，为何还怏怏不快？”

　　忽必烈叹了口气，面色沉郁：“真金呐，史天泽自行处死李璮，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真金闻言，面色一沉，沉吟片刻，缓声道：“先前李璮据济南，传檄各地世侯，而少有人响应，朝廷出兵，诸位世侯又踊跃平叛，忠心可鉴。李璮所言，不足为信，怕只是想拖人下水，诬害忠良罢了。”

　　“他说的也未必不是真的罢？那些世侯自治一方，军民兼管，岂是真的安分守己？”忽必烈冷笑着，眼色冷冷的。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也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他经此一事，颇受震动，眼下疑心重重，怕是有点“被背叛妄想症”了。

　　“察苏，你想什么呢？”我刚刚坐正，不料又被他揪了出来，果然自己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得老老实实交待：“父汗，眼下叛乱初定，人心惶惶不安，正是需要朝廷安抚之际。就算诸位世侯与李璮真有交结，也都是前事，父汗还真的要一一追究吗？”

　　如今我已习惯忽必烈让我参议朝政，每逢问话我都打起精神，全心应付，不敢有半点懈怠。

　　真金听了，也微笑点头，附和道：“父汗，察苏说的有理。此番平乱以擒首恶为要，贼患已平，正是朝廷怀柔安抚之时。昔日刘秀大败王朗，曾将部下先前通敌的信札付之一炬，不予追究，麾下将士遂感激涕零，誓死效命；曹操初破袁绍，检获部下与袁绍‘暗通之书’，也将书信焚尽以靖众疑。父汗宽厚仁明，何不效光武、魏武之事？何况璮贼只言片语，根本不足为据，若错枉忠良，倒是反称其意了。”

　　“你啊你啊！又开始掉书袋了。”忽必烈听了真金的话，颜色稍霁，“朕也晓得这些道理，只是汉儿到底不比咱们自家骨肉，心思难测啊！眼看这些世侯日渐坐大，今日有个李璮，保不齐明日会有个王璮。朕考虑的是长久之道……”

　　我抬眼望着忽必烈，细细一想，才恍悟过来：他是想一次根除心腹大患，只是用什么手段，这是个问题。

　　安童一直在旁默然听着，也不插言，忽必烈扫了他一眼，他才上前道：“李璮诬赖诸世侯，诸世侯即便清白，恐怕也不自安。史丞相出身世侯，既然带头上书请罪，大汗何不顺水推舟，借世侯畏惧之心，罢诸道世袭，削世侯之权，使军民分治，以绝长久之患？”

　　“这是正道啊！”忽必烈听了安童的话，一时惊异不已，慨叹良久，才道，“早在三年前，郝经就曾建言‘罢诸道世袭’。朕一直念在心头，但前番朝廷用兵，多仰仗世侯之力，又苦于没有由头借以行事，遂搁置不行。眼下正当其时啊！李璮啊，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呐！”

　　忽必烈这是要过河拆桥吗？这些汉人世侯，大多是在金蒙混战时崛起的汉人地主武装头目，自立一方，管军管民，俨然一个个土皇帝。木华黎经略中原时，招降了一大批，这些世侯也乐得与蒙古联合。可随着忽必烈的汗国一步步走上正轨，要向中央集.权，当然不能容忍地方世侯坐大，何况这些世侯多是汉人呢！他怕是已忍了很久罢！

　　我暗暗打量安童，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再倾心汉化，也毕竟是蒙古人呀。何况从提升国家治理效力方面考虑，罢黜世侯也是早晚的事。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必行之道。

　　“你们三个，越来越知晓事机了。如此，朕也宽心了。”忽必烈很是欣慰。

　　“为父汗分忧，是儿臣的责任。”真金敛容道。

　　“这些日子你也劳心了。如今李璮伏诛，朕的身体也大好了。你也可以省省力，多看顾一下阔阔真，这是紧要事务。”

　　真金面色一红：“有劳父汗挂心。”

　　看着儿子又羞涩了，忽必烈很不厚道的笑了，又望望我：“你也跟着哥哥去看看阔阔真，这可是你第一个侄儿呢！”

　　“儿臣明白。”我也爽快回道。

　　*

　　穿越前，我一直是独生子女，没有同父母的兄弟姐妹。穿越后呢，倒是捡来了一堆便宜兄弟。庶弟庶妹虽有几个，但他们都跟着各自母亲生活，平日里也不常见，是以感情不比真金等人亲厚。眼下，阔阔真怀妊在身，我不免上了心，也很好奇这小家伙是男是女。

　　怀孕期间是给胎儿补充营养的必要时期，虽有尚食局尽心侍候，但我也得表一表心意。想到给孕妇的吃食必得谨慎，掂量半天，又亲自向饮膳太医请教，才调制了一碗核桃粥，亲自送过去。

　　给胎儿补补脑，应该没有坏处。

　　阔阔真怀孕四个月了，小腹也开始隆起，比之刚成婚时的青春秀美，此时更多了一种温婉气息，眉眼间都是幸福的笑意。想来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甚是融洽。

　　虽然每每替别速真可惜，但我对这个大嫂观感不错。为人体贴又爽利，也不是那种小媳妇的扭捏作态，让人觉得舒服。

　　“公主过来看我已很高兴了，还亲自做了粥品，劳你费心了。”阔阔真笑道。

　　“不费心，我惦记这个小孩子，当乐事来做的。他吃了我的东西，以后生下来，也许会和我更亲近。”我一边笑着，一面看着阔阔真的小腹，好奇地打量着。

　　“这么好奇？别着急，将来你也有这一天的。我只想着我们公主要嫁个怎样英俊勇武的小伙子呢！”

　　我也不害羞，大喇喇直言道：“真金哥哥这样的就不错呀！读书知礼，待人周到，这才是福气呢！”

　　阔阔真想打趣我，反被我说的羞涩，微微低了头，脸上红晕更衬得肌肤胜雪，加之怀孕期间饮食.精致，气色更红润，整个人都透着光泽。

　　“蒙古人中，像殿下这般读书好学的可不多，公主可得好好挑挑了！”阔阔真虽仍笑言，但说的却是事实。

　　我一时忧郁起来：别说读不读书这事，就是蒙古人那个主流发型“婆焦”，也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啊。真金算是容貌秀气的了，但若摘了帽子，怕也是……想起这个，我顿时无比郁闷。

　　阔阔真见我闷头不语，遂开解道：“大汗大哈屯疼你爱你，必得给你选个好驸马，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没有啊？眼下还要等个三四年呢，这就急上了？”说完，又揶揄地笑了。

　　“好啊，嫂子你又欺负我！”

　　“……”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真金一路笑着，拐进内室。挨着妻子坐下，拉起她的手，体贴问道：“今早膳食用的可好？可又孕吐了？”

　　“早上的粥品果子都很和我胃口。公主刚刚又送来核桃粥，恰好是我爱吃的。”阔阔真眉眼一弯，模样很是娇俏喜人。

　　啧！这大嫂也忒会说话了，还没尝过就说自己爱吃！

　　“妹妹费心了。”真金揽过阔阔真的肩，笑道。他似乎并不介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和真金夫妻俩闲聊了几句后，那木罕竟也找过来了。他对女人怀妊一事才不上心，向阔阔真问候了一句，就拉着真金和我往外走。

　　我内心惴惴不安，这货不会又是拉着我们看杂剧罢？不过有真金在，似乎不是那个阵容。

　　“女人们哪有那么多话好说？咱们射箭去！”那木罕兴致颇高。

　　“大热天就别往城外跑了，我府里自有射圃。”真金道。

　　“也好。”那木罕竟爽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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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府园圃内，自有射箭靶子。真金特意为我取了一把轻弓，以便我拉得开。

　　那木罕弓马娴熟，射箭对他而言不在话下。真金虽体质虚弱，先天不足，骑射却是不差的。相比之下，就我水平最差了，饶是练了四年了，长进却不大，本来臂力不足，射出的箭不到终点就有下坠之势。今日心不在焉，更是一箭都没射中。

　　“没射中，要罚酒的！”那木罕幸灾乐祸，也不顾我都喝了三盏了。

　　我却还是想着刚才和阔阔真的对话，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了，马奶酒下肚，也无知觉，端起酒还要往肚子里送。

　　“别多喝了，那木罕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真金及时劝住。

　　“大哥你又护着她，我也是为她好，黄金家族的女儿骑射这么差劲，说出去多丢人！”

　　他话音刚落，我一箭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红心，这货啪嗒一下把嘴闭上了。

　　“我可要好好练呢，若是以后忽秃伦能来，保不准再和我比试。”我迷迷糊糊的说着，酒似乎有点上头了。

　　“那个丫头呀，嘿！听说摔跤不是一般的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撂倒同龄小伙子了，她还放言，若是没有摔跤赢过她的，她就不嫁人！也太异想天开！这海都也是任由她胡闹，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那木罕兴高采烈地八卦起来。

　　他这么说着，我脑子里闪过了五年前在和林时小姑娘嚣张的面孔，但也真是漂亮，现在还记得清晰。也是很久没见了。

　　“能像她那样也不错啊！”我含糊地说了一句，心里却由衷的羡慕起来。

　　“察苏，你是喝醉了罢？”结果，真金和那木罕齐齐噎了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