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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变故 ...

  •   安童和别速真兄妹一直住到了四月,就要辞行回家。我本欲把别速真再留一阵儿,可安童坚持要带她回去。霸突鲁不在家,安童作为长子,说话颇有分量。别速真敬畏哥哥,只能从命。想想安童或许有别的顾虑,我便也不强作挽留,只说要她时常过来玩一玩。

      别速真临走时把小狐狸也带上了,真金见她如此喜欢,也很高兴,又送她一些小姑娘常戴的首饰珠串之类的。她把这些东西如珍宝一般小心封存好,而后,虽然不舍,但还是跟着兄长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还是平静无波,我依旧跟着母亲学习打理斡尔朵事务,和忙哥剌、那木罕一起练习骑射。自从上次侧面敲打了阿合马之后,他倒也规矩许多,过年以后,按月呈上来的账目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也许是他又想出新的法子做假账,一时没被我发现罢了。

      真金闲时,继续教我写汉字,学一些蒙学经典,后来又送了我颜柳等人的碑帖,要我从头练起。颜真卿的楷书端庄厚重,法度完备,虽不是我的菜,但却符合初学者的需要,尤其是我这种腕力不足,确实应该用这种规整的楷体好好磨一磨。待基本功扎实以后,可以再尝试一些清俊秀逸的字体,如欧、褚等人的。

      *

      忽必烈虽在军中,但一直和开平保持联系。今年二月时,他已在邢州同塔察儿率领的东道诸王会和,完成了交接事宜。七月份,又到达汝南,同霸突鲁所帅军队会师,并命他先行至汉水之畔做准备。接下来就是调兵遣将,调配粮草,而后兵锋直指淮水,下一步就是江汉一带。

      忽必烈自开平出发到汝南,共用时八个月,之所以进度迟缓,主要是为了避开酷夏,以便在蒙古人更适应的秋季大举进攻。八月份,他渡过淮水,虽与宋兵有过几次激战,但总体还算顺利。待到九月初,他已直逼长江,兵指鄂州城。

      开平城里的军报多了起来,真金也更为繁忙,我们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长江北面有忽必烈军,南面的兀良合台军估摸也快到达,宋人若是失掉鄂州城,蒙军几乎可以沿江直下,夺取临安了。鄂州这个关键堡垒,他们必会死守。

      与宋人交战虽非我愿,但我更不愿忽必烈有生命危险。相处了一年多,我对他虽感情不深,但多少还是惦记着这个父亲。再者,若是他出问题,我的前途也将是一片黯淡,中原汉人的命运,若交到其他蒙古贵族手上,更是不堪设想。

      九月份,忽必烈布好水军,在与宋人鏖战几回合后,冒险渡过长江,调兵围困鄂州城。宋人守城将领张胜抵死应战,蒙军一时难以破城。而后,又有宋将吕文德,丞相贾似道等率军驰援,蒙宋双方陷入胶着状态。然而,除了鄂州的忽必烈军,还有霸突鲁围攻岳州,郑鼎骚扰江西一带,兀良合台自南而上,直逼潭州,宋军四面受敌,压力很大。

      根据我对这段时期模糊的历史知识,我还能勉强推断这次宋人虽国势危急,但并未由此破亡。崖山之战应是忽必烈称帝之后的事,离现在还远着呐。是以,我主要是担心忽必烈的安危,战场险恶,就算没有杨过那样的不世出的高手,但飞石流箭也是伤人无眼啊!

      东路军这边两军相持,西路军蒙哥汗处一时没了消息,而阿里不哥那里却有了一些微妙的动作。

      而到十月份,忽必烈的庶弟末哥给王邸传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早在八月时,蒙哥汗于钓鱼城为流箭所伤,不治身亡!

      闻说这个消息时,我突然想起在和林时八剌曾经说过的话,“大汗以万乘之尊亲临战地,蜀地易守难攻,蒙军又不善攻城,万一……”——这回还真是让他言中了!

      蒙哥汗身亡,对于偌大的蒙古帝国而言,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当初窝阔台汗崩逝时,正是拔都率领孛儿只斤氏第三代进行长子西征,虽战况正好,诸王却也不得不停下铁蹄,赶回蒙古本部处理大汗丧葬事宜,最重要的是赶快召开忽里台大会推举下一任大汗。否则,蒙古帝国看似庞大,但它本是分封的体系,一旦群龙无首,诸王便会各自为政,这个庞然大物也会土崩瓦解。

      对于凶猛残酷的蒙古铁骑,唯一能让它停止前进的办法就是大汗猝亡。窝阔台汗时如此,眼下也是如此。西路军那里肯定已经停战,只是忽必烈这里,怎么还不见回军的动静?

      *

      真金握着末哥派人送来的密报,坐在大安阁的后寝殿里惊愣了半晌,久久不能言语。还是额吉察必更为持重,率领王邸诸人向蒙哥汗志哀后,随即召集心腹集聚议事,同时又封锁消息,对外表示尚不知情。

      蒙哥汗猝亡,不仅南征军要停战,更重要的是谁来担任下一任大汗——这对我们而言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忽必烈南下时已把大部分藩邸侍臣、幕僚亲信带走,眼下竟无几个靠得住又能出谋划策的心腹。不得已,察必把真金我们几个兄妹,连同亲信脱欢、爱莫干召集在一起,恰巧安童也闻到风声,过来探视,便把他也算入了。

      大安阁的后寝殿里,我们几个连同脱欢等人,围着额吉察必而坐。察必看着我们几个孩子稚嫩的面孔,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向末哥派来的使臣问明情况。

      “大汗猝亡的消息,王爷可曾知道?”察必问道。

      蒙哥汗是八月去世,我们得知消息已经十月了,不得不说,晚了两个月是相当迟了,眼下忽必烈却还未归。阿里不哥虽坐镇汗庭,但这等军国重事想必不会知道的太晚。他身处蒙古本部,有嫡幼子的尊贵身份,又临近西道诸王……称汗,只是他想不想的事。

      “本在九月初,我家王爷就命人将此事密告于四大王。可是四大王执意渡江攻宋,不肯回军,要不怎么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使臣苦着脸道,“七大王那里,怕是早已知晓了。”

      察必闻言,脸色沉了下去,沉默片刻,缓缓道:“如此,便是不差了……”

      “王妃此话怎讲?”

      “前日里,阿里不哥曾派阿兰答儿和脱里赤到漠南一带括取兵丁,并未先告知我们。照理说,漠南军权由我家王爷主管。发兵大事,王爷虽不在,却有太.祖曾孙真金在此,总要知会一声才是。我遂命使者质问阿兰答儿,他竟不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想必是阿里不哥已有所动作了……王爷也是,怎么如此执拗,贻误时机至此,军功虽重,可……”她叹口气,把话头咽了下去。

      “所以我家大王见劝不动四大王,才让我速速北上告知王妃,好请王妃劝一劝四大王才是……且不说别的,大汗猝然驾崩,总要有个威名重的王爷主持一下局面,要不这些诸王乱起来,可怎生是好?”

      “姨母……”安童一直望着他们二人,似有话要说,又不好插嘴,待察必点头,才开口道,“阿里不哥大王既是私下动作,想必也是有所顾忌。姨夫和东道诸王都在前线,他再心急,也得等诸人齐聚和林才好……姨夫就算现在回军,也并不算晚,相反,他之前没有轻动,更是好事。”

      “此话怎讲?”察必盯着这个外甥,虽是诧异,眼里却慢慢腾起希望。

      安童也不卖关子了,直奔主题:“姨夫先前卸了兵权许久,如今东道诸王、诸驸马军好不容易才重归姨夫统辖,若是未及交战猝然北归,诸军便会四散解体。姨夫纵是有心,手头无兵,如何与七大王争呢?再者,临阵退却无功而返,怕是更落人口实。如今东路军在姨夫的调遣下,对宋作战日久,也算拧成一股绳,姨夫可是有家底了……”

      听了他的话,真金也受到启发,眼睛亮了起来:“是了,西路军受阻,东路军却不能乱了阵脚,以免宋人反扑。父王他顶在前线,是急国之难为国效力,这是大义;他不回返,七叔又无军功,怎好先自立呢?说出去既不好听也难让人信服。眼下蒙宋两军僵持,父王也出了力,回来也是时候了!”

      察必点点头,脸上有了笑意,那使臣也松了口气:“王妃,快修书劝王爷北返,却也不晚。他不回来,七大王一时也不敢擅动,但时间拖久了,便不好说了……”

      “不能再拖了!”察必冷声道,原本柔美的脸上此时透着几分坚毅果决,又问:“你这次进城,汗庭的断事官可知道?”

      “脱里赤到漠南一带括兵,我也有所风闻。来往诸地时,守将也盘查甚紧,我只得托词是东路军需要开平这里再增加粮草,特来送信。眼下再用这个理由,怕是不成……”

      “派人劝王爷北返的事,绝不能让汗庭得知。只是脱里赤、阿兰答儿等人盯得很紧,用什么借口出城才好?”察必一时又陷入了忧虑,我原本已放松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看看几个哥哥,也都面皮紧绷,一时无话。

      此时,连一向没心没肺的那木罕也跟着焦虑起来,看他认真犯愁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还真有意思,不过我却笑不出来。我对忽必烈的未来虽有信心,但眼下是关键节点,可不能出差错啊。

      这货忧愁着,无处发泄,一把把爪子拍在我头上,嘟囔道:“你也是父王的女儿,倒是出个点子啊!平时和我犟嘴都振振有词,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喂!你到现在不也没提出啥建设性意见吗?干嘛拿我说事啊!

      不满地打掉了他的爪子,我撇撇嘴:“我不也正想着呢吗?父王的事我当然也操心呀!”

      察必本欲斥责那木罕,听我这话,却笑了出来,凝重的气氛一时有所缓和,真金、安童也齐齐看向我,笑而不语。

      “真是除了吃睡,除了生病,一无所长!”那木罕拍着大腿发牢骚。

      喂,过分了啊!这是质疑我存在的价值!我正欲作色,脑袋里却突然灵光一现,这货倒是提醒了我。

      我瞅瞅诸人,犹豫片刻,弱弱开口:“额吉,不如就说我又病了罢,跟上次一样。窦先生还在父王身边,他的医术独步江北,除了他没人能治好我。就是不找窦先生,出开平城寻个汉地名医也好……”

      借口虽拙劣,却也正大光明。上次确实是窦先生治好我的病。公主有病传窦先生北上,脱里赤总不能阻拦了罢?

      诸人闻言,先是一笑,觉得我的话有些幼稚,认真琢磨一番,却不再笑了。

      真金向察必点点头:“额吉,察苏的话似是可行。”

      察必这才露出笑意,向着使臣和心腹脱欢等道:“去寻窦先生未免太过招摇。还是向真定、东平等地求访汉地名医罢,就说开平城里的医官都治不好公主……总之,我们的人出了开平城就好。”

      言罢,又嘱咐脱欢和爱莫干:“我即刻给王爷修书一封,有劳二位了,务必劝他即刻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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