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丁琳

12、十二

　　“晓棠，你心情很差的样子哦。”阮稚凑上晓棠的脸。“脸黑黑的。”
　　“这么冷的天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跑老远的路来天宁寺许愿，还花了十五块钱车钱十块钱门票谁的心情会好啊！”晓棠忍无可忍咆哮而出。
　　“我们俩今天正好都休息嘛！再说你也一定有想达成的愿望吧，很灵的哦。小时侯奶奶带我来，我许愿说长大要很漂亮结果现在就如花似玉啦。超灵的！”阮稚轻托下巴作妩媚状。
　　呕……不能吐在佛门清净地，忍住。
　　天气很冷，又不是节假日，而且才刚开门，游客很少,庭院里静悄悄的。
　　“这里很美呢！”晓棠忍不住感叹。冬日里宽阔的庭院寂然无声，几只小鸟庸懒地落在枯萎的樱花树上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四周的大殿回廊隐约传出木鱼声和颂经声，空气中飘散着香烛好闻的气味。时间好像停滞不前，就留在你心灵里的某一刻。
　　“我也很喜欢来这里。这里会让心情平静呢。”阮稚答道。她站在庭院中央那个挺立的大香炉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起来。
　　“你许的什么愿？”晓棠好奇地问道。
　　阮稚没有回答。她取出一枚硬币，向香炉投去。
　　“叮！”硬币应声而落，掉进了香炉顶端的镂空里。
　　“好棒！我奶奶说，落得越高，愿望就越会实现。掉到顶上面了，好棒！”阮稚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你也许个愿吧！真的会灵的！”
　　阮稚那傻丫头一定许的是和宗司澈白头偕老一类的愿望。那我要许什么愿呢？晓棠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她脑中闪过妈妈面对她时嫌恶的表情。我要自由、快乐和温暖。她伸手一抛——硬币也落进了香炉顶端的镂空里。

　　晓棠和阮稚是百货公司的同事。她们俩年纪相仿，气味相投，平时很要好。
　　“晓棠，今天晚上司澈值班，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更衣室里，阮稚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晓棠。“顺便再去楼下看一眼周大福的那只戒指。”
　　“那只戒指真的有那么好吗？你每天都去到珠宝柜看几次，人家都以为你要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啊。第一眼看到，就被迷住了。好像被下了咒似的。”阮稚笑得很灿烂，“就像当初遇到司澈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被下咒、被迷住、然后上瘾。”
　　“真可怕。”晓棠瞪大眼睛，“喜欢上一个人会这样？说得好像吸毒一样。别人又不是没恋爱过，相信你胡扯。还有，那戒指也没有很贵啊，去买来分分秒秒都戴着，不就好了。”
　　“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了！至于戒指嘛，我在天宁寺里许愿了，最好司澈赶快向我求婚，送我就好了！”阮稚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朝天空中拜了一拜，“一定为期不远了！我相信！那晓棠，我们去逛街吧！”
　　“不行啊。今天我姐姐回来了，我要回家吃晚饭。”晓棠对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好久没见姐姐了。她一定更漂亮了。气质高雅，明媚动人。不像我——晓棠赌气似的拿起眼线笔，又重重地在眼睑上画了一圈。
　　“从英国回来了？呆到过年吗？”
　　“呆半个月，过完元旦就走。英国人放的是圣诞节和新年假期，好像是这样。”晓棠又喷了点者哩水在头发上。她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超炫的爆炸头，浓重的烟熏眼，没上脂粉的双颊和嘴唇透着令人眩目的苍白。很好看哦，妈妈看到又可以把她臭骂一顿了。“她今天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呢。是在英国读研究生的同学，我妈兴奋得要死。”
　　“外国人啊？”
　　“不是。好像以前也是他们上外的，我姐就是为了他，放弃日语，跑到英国去学英语的。”姐姐不愧是姐姐。高考时高分考上上海外国语大学日语专业，本科毕业前夕，为了和英语专业的男朋友一起留学英国，考过雅思，顺利到英国读研。比起连大学都没得上的她，不知好过了多少。更不要说长得明媚动人，举止落落大方——难怪从小到大都是爸妈的骄傲，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她男朋友也超不简单喏，虽然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不过听说是某个资产数亿的全国连锁家具大卖场的公子哦，再加上又留学英国，嘿嘿，都把我爸妈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超优秀的姐姐，加上贵公子准姐夫，哇！晓棠你一定超幸福吧！”
　　“对，超幸福！”如果可以选，我死也不要这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