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乞巧节（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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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赵竑身子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道，“虽然你已化装成了男子，也不必这般不顾形象吧。”
“呃？”我看了看桌上的几个空碗，将手上这碗也一口吃尽了，奈何没有手帕又是化装成男子，可我小小的洁癖还是有的，索性伸手拉过他的衣袖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道，“我这不练了剑饿了吗？公子该不会这么几碗馄饨都请不了吧？”
他嘴角一抽，很火大地轻笑一声，道：“怎么会？”
于是，我看见他霸气地掏出一碇银子便甩袖而去。
“公子！”那朴实的店家看了看离开的他，正欲找钱。
“店家，给我吧。”我甚是高兴地拿过他手上的零钱随他而去。
你是王爷你有钱，你不要钱我要！我在他身后喜滋滋地将碎银子揣入兜中。
今年的乞巧节却是与去年比不得的，虽然人还是很多，排场却不如去年大了，只有些许个临街唱戏的倒是挺新鲜的。
“这金兵又要打来了，现在连连征战国库已经很亏空了！”
“别怕，我看这金人的气焰就要灭了，这些次打仗我们不都赢了吗？我看那金哀宗真的要‘哀’了！”
我侧目听着这些话，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向那义愤填膺者扔去。
“谁！谁他妈扔我！”听得一声咆哮。
我朝他暗暗做了个鬼脸，不教训你对不起我的血统。
“小娘子，你好生顽皮。”走在前面的赵竑停了下来，用扇子挡住脸。
就在我以为他要笑话我的时候，他竟然也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另一个人砸去。
“妈的，谁！”又一声咆哮。
我有种找到亲人的感觉，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朝前方的亮光跑去。
“赵竑，我们也去放莲灯可好？”
“这个你也信？”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依旧收了扇子掏出钱袋为我付账。
这么多年，我亦不是未曾想过与家乡通信。谁知这宋人仇金仇得厉害，我要打听任何有关金兵的事都会受到异样的眼光。我也曾想过直接回家，可我怕，要是我回去了，爹爹的仇怎么报，赵昀要是死在别人的手上怎么办。我虽然恨他，却也不想他死得那么早。所以，每年我都会放一盏莲灯，虽然知道它并不会真的把我的心愿带给爹爹，我还是想有个念想，让自己相信，我是对的。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看着自己的莲灯晃晃悠悠地在水面上荡着，鼻子酸酸的，我不由得念出一句诗。
“小娘子好生有文采呢。”他又展开扇子，用扇挡住脸附在我耳边道，我忙嫌弃地躲了一下。
“公子不怕她们误会？”我看着河对面一直在抛媚眼的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生怕被她们如狼似虎的眼刀射中。
“我怕甚？”他说完还收了扇子，搂住我的肩，柔情地看了我一眼后，挺了挺腰身朝对面望去。
果然，一个个姑娘们都用手帕掩面泪流着离去。
我不禁感叹，辣手摧花呀。怕是明日临安城又要乱传什么济王爷是断袖，不过我看啊，他是通吃才对。
我正轻笑着，忽然身后响起一句话：
“济王爷也在呀。”
那厮放下手带着我转过身去，一脸严肃，边作揖边沉沉道：“皇上，大将军。”
糟了！是他！
身旁的空气好似都凝滞一般，往来的人群也像突然消失了，世界上仿佛只有我与他。
我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地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可身体却像冰封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我该怎么办！？
身子不禁开始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还抖得很厉害。
就在我紧绷身子时，气氛也变得很怪，我能感到三道目光都射向我。
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好奇，另一个则是毫无表情。
我把头压得更低，正好把脸埋在一片阴影中。
“王爷乞巧节不会佳人吗？”那被唤作大将军的竟然笑得甚是儒雅，笑道，“难得今日临安的姑娘们都盛装打扮呢！”
“大将军说笑了，小王家里那位怕是会吃醋的。”赵竑很是恭敬地回话。
他走到我身旁，打量了下我，颇有兴趣地道：“也是也是，倒是这小侍卫，怎生不行礼？”
笑话，我堂堂大金将军之后，向你行礼，就是区区皇帝我也未曾行礼！我正捏紧拳头，忽而一只手就包住了我的手，化开了我的拳头，将我的手拉住。
我只能将唇紧紧咬住，感受着嘴里的腥味。
“我这侍卫第一次得见圣容和大将军的威严，定是被吓着了，此番无礼，望皇上和大将军谅解。”赵竑单手作揖道。
“王爷严重了，今日佳节，不必多礼。”赵昀轻轻吐出几个字，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让我忍不住遐想，却又每一个字都无法让人钻空子，每一个字都威严自在。
这声音，曾说着爱她；这声音，曾说着护她；这声音，曾许她一世情缘；这声音，也夺了她的心魂！
赵竑又冲他作了个礼，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拉了拉他的手，表明想离去。
“那小王就不打扰…”
赵竑话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你是王爷的侍卫？”他低下头地看着我与赵竑紧握的手，表情更是让人琢磨不清。
“皇上这还看不出吗？这明明就是个女子。”那将军抢着说话，仿佛在打仗一般，抢着先发制人。
“抬起头来。”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我渐渐放松的身子又紧绷起来。
凭什么！？
我感到三道目光直直向我射来，不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抬头。
“嗯？”他声调上扬，好似有些生气了，语气中有着愠怒。
那将军沉不住气了，想硬来，却被他拦下了。
“你就抬一下吧，我们方可脱身。”赵竑附在我耳边轻声道。
笑话！他是你们宋人的皇帝，又不是我的！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从他手中抽离。
“你！”他好似也有些生气。
我冷笑一声将他推了一把，挡住那人视线，往后一退，纵身跳入河中。
夏夜的河水带着微凉之意，明明冷得我一颤，却很感谢它让我逃脱让我清醒。
“青裳！”赵竑脱口而出，岸上的众人都惊叫着。
河里的莲灯被我冲得四处飘荡，水里的我看着却分外讽刺。
我沉入水底，慢慢向河岸游去。
不顾身后的一切，赵昀，再也不见。
赵你纵是搬出皇帝的架子我也不会向你屈服的！
好在现在人群都聚在城中心去了，我湿漉漉地走回悦来客栈也并未遇到什么人。
我衣服也未换，拂去缠满了手臂的水草，失魂落魄地钻进被窝，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心跳依旧很快。
赵昀，想让我向你低头，就凭你，配吗？
可是心为什么好疼？为什么只要我一想起你，一见到你就会疼？我定是中毒了。你这小人，竟还向我下毒！
“卑鄙！无耻！”我闷在被子里狠狠地锤了锤床，手掌的痛感让我的手变得滚烫。
身子慢慢地变得热了起来，我抹掉眼角的泪，沉沉睡去。
梦中，我看到了他，一身龙袍坐在大殿上，满殿跪着金人，止不住的哭声充斥了整座宫殿。
“赵昀，你作甚！”我听见自己愤愤地说。
“朕乃宋朝皇帝，灭你金人天经地义，”下一秒，他竟然移到我面前，鼻尖抵着我的鼻尖，“朕不仅要杀了他们，还要杀尽天下金人！”
说完，殿上的金人竟都变成一具具尸体。
“不要！”我惊叫着，竟直接从梦中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做梦，吓死我了。”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正准备继续睡觉，却看见了桌旁一双幽幽的眼睛。
是他！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又放大。
我掐了自己一下，痛得快要掉下泪来。
看来，是真的。
怎么办？先发制人？他怎么来了？
“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我虽然说着，却并未行礼，甚至丝毫未动。
他不说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双眸子让我看不出波澜，柔柔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我也是疯了竟会觉得很美好。。
“皇上这是痴了还是傻了？”我甜甜地笑着，好奇地看着他，仿佛是在逗弄一个孩子。
两年未见，他变了。完全没有当初了温柔淡然，却只是算计与阴谋。
“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他突然俯身，紧紧地捏住了我的脖子，黑眸真的充满了杀气。
“…赵昀，要杀…便杀…”我冷冷的笑着，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记入心中。
对视了一会，他放开了我，又站直了身子兀自说道：“青裳，你变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听清他这话却觉得莫名的好笑，从枕下掏出一方丝帕，往他身上丢去，笑道：“皇上哪里话，两年了，狗都会变，更何况，现在的青裳是这个‘殇’！”
他拿起那丝帕一看，身子猛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看我。
“青裳已死！现在的青裳只是青殇！”我突然觉得没了力气，用被子蒙住脸，大声叫道，“你滚！你滚！”
虽然隔着被子，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看了我许久。
待听到关门声后，我才露出脸，任泪水肆意。
“赵昀，你为何要来找我！你为何不杀我！为什么！”我咬住被子，闷声说道。
忽然，摸到了一把凉凉的东西。我把它拿了出来，看着它唯一一颗紫色宝石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这还是当初爹爹给我防身用的，我却把它当成装饰随身带着，当时科塔叔叔的儿子目伊还说好看呢。可这么多年了，一直陪着我的，却也只有它了。
“爹爹，女儿不孝。”我喃喃道。
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再接受这一切。
我左手拔掉了刀鞘，对准右手，轻轻一刀。
这刀许久未用，还是很快。
没有疼痛，我笑着闭上了眼睛，等，等这生命流逝。
我死了，一切都会解脱，是这样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乞巧节（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