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流水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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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带进门的那一刻，我就证实了我的猜想。
真是个疯子。
他为我拂了拂椅子上的灰尘，抱歉的笑笑，“奶奶最近腿脚不方便，所以家务都由我来打理，可是你知道我最近都着迷于画展的，有些乱别介意。”
“没关系的。”我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我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是尸臭味。
如果我的鼻子还算灵的话，应该还有大量的防腐剂。
他看起来并没有在意我是否坐下，只是要我稍作等候，他要让奶奶见见我。
在他匆匆朝楼上走的时间，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就算再难掌控起码也要防个身。
这个房间里，充斥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流水墨的味道。”
他站在旋转楼梯的另一边，我看不见他手里的东西，被挡住了。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味道让人心旷神怡吗。”
“我只闻到了福尔马林、尸体的味道，和怪异的墨臭。”
“我看见你把红花油点在鼻子上了，可那并不管用。”
我听见他的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声音的距离不对了，他什么时候从二楼到了我的面前。
“好好享受一下流水墨吧。”
二楼的人影动了，跌了下来，朝我砸了过来，可是我没法动。
我面前出现了幻象，身体也被这恶心的气味麻痹了。
“要吃蛋挞吗，孩子。”一个看起来慈祥的老奶奶在我的面前，但也只是看起来，因为这个老人的幻境充斥了我的全部视线，人影一个叠着一个反复重现，每一个身影还如此的真实，那张和蔼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面前笑，笑声是出现在我的大脑里的，不止有老人的笑声，还有孩子的声音。
“奶奶。”
他那原本我听起来磁性的声音与我大脑内的孩童的声音重合。
我现在处于一种极端危险的状态，被幻药诱导，无法行动，还有一个极为疯狂的变态在我身边。我感觉我的生命在模糊地跳动，我感觉到的心跳无比清晰，幻药的作用使它变慢，就像微弱的烛火，宛如挣扎和不甘，扬汤止沸般的，好似命运在威胁和诱惑我，停下来吧，停下来吧，停下脚步与生命啊。
但我怎么可能，就在此止步呢。
我的丝线，已经悄无声息的控制了整个战场。
“靠！你怎么察觉到的！”这是我预料到的，他的谩骂。
“就像你的中文再地道，也是法国人，你的奶奶再爱你，也只是你幻想出来的。”
“我知道你一直站在二楼，从模糊的尸体朝我砸过来开始，我就知道，我开始出现幻觉了。你的声音，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以为你变换了位置，然而亦真亦假，假的和真的真的很像。但是，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因为我脚踏实地啊。”
我已经用银丝勒住了他的脖子，虽然这个危险的疯子是我的目标，但是让他就这么在自己的想象里死去，我多少有些怜悯他。
我仅有的一点的未泯的良心啊。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无法去相信时，我还有银丝啊。它代替我，把所有的地方探清，把整个战场包围，让我在最后一刻，几近绝望时，拯救我。”
我相信着我的银丝，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在我的心悬落时，让它勾起一个简易的丝网，有些空洞和生硬，但是，它会在我众叛亲离时，救下我，让我活下来。
“我就这么认命吗，呵。”他却在异常的笑。
“流水墨，可是像川流不息的水一样，生生不息的带给人死亡和恐惧啊。”
“它不止致幻，还致命。”
从我进门的那一刻起，我看到的就不是什么温馨的模样，陈旧的家具，灰尘落满了所有角落，蜘蛛都已经放弃的破烂蛛网，这个外面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别墅，内里却是这样一副破败的景象。我证实了我的猜测，这家伙已经吸毒很久了，而且精神已经开始错乱了。他口中的慈爱的奶奶，可能就是尸臭和福尔马林的来源。
他的资料，记录着他的童年，父母双亡被卖到意大利，之后资料没有记载他是怎样当上意大利闻名的黑手党的，但是这其中可以想象的艰难。一个小小的孩子，被人贩子卖到意大利，简直就是送死，而他却一步步爬了上来，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不错。
可是驰无常却狠狠地嘲笑了我，那个坏心思的女人，因为没有愉快的从女孩成长到女人，便不怀好意的揣测和探究这个世界的一切。她用她那个世界上最精密的人类大脑，得到了破坏我想象的可靠的证据。
他的奶奶，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凶手。
那个变态的老人，让懵懂的十岁的他去拿罪恶的利刃，杀了他的父母。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那对夫妇过的比那个可怜又可恶的老人，幸福。
“你没有杀了我？”他已经清醒了，全身赤果的被我绑在了大厅中央的椅子上，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态坐在上面，但他并没有发怒，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焉。
我就像一位在治疗痛苦的病人的医生一样，温柔的发问：“你现在想来了吗，之前的事情和你想遗忘的事情和人。”
“我的仇家要杀我灭口？”他啐了一口，眼里透出着无奈与服从。
那一丝丝厌恶早已被命运扑灭，这个时候他的所有情绪都已经淡化，因为这些情绪即将伴随着他的生命，消逝在我的银丝下。
“是的。但是，这其中包括你的奶奶。”
他的奶奶，十年前，他十岁的时候，那个老女人就给了组织一大笔钱，让组织消灭十年后的他。
也就是说，“你的奶奶，早已预料到，你能从十岁开始，活十年。”
也许那个老人并不是那么坏，也许她在疯掉之前，还爱过那个有着你的与她分隔的家庭。
“但是我现在就要死了。”
是的，一切都将终结。
不管是与他相关的任何人或事或感情，都将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而消失。
但是。
“你真的是你以为的那个自己吗？”
你只是，流水墨，而已啊。
我轻轻地勾过手指间的丝线，生命在他所有疑问中终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流水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