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血菩提 ...
-
(一)沾血菩提
“小姐,你的快递,请在这里签个字。”
白馨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快递,签了字抱着包裹回屋去。她好奇地打开包裹,只见黄色的绒布中躺着一串古朴的佛珠。菩提子表面坑坑洼洼,却是莫名地让她心悸。白馨将佛珠拿起来,一股咸腥的气味让白馨蹙了蹙眉,白馨捻了捻手指,黏稠而猩红的潮湿之感让她想起了血……
一道血光闪过,白馨倒在了床上。
“姑娘,姑娘?”耳边传来一个温润却急切的男声。
白馨有些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一张清秀的俊脸近至眼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感觉他担心她?在这个老奶奶倒在地上没人敢扶的年代,难道还真有好心人不成?虽说他这一身打扮像个和尚没错,可现代的和尚早已近乎成为一种职业的存在,除了剃成光头,貌似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白馨还没反应过来,却又见那和尚双手合十道:“善哉,施主,贫僧法号慧能。”
白馨下意识道对他有了防心,难道又是什么骗钱的把戏?
慧能似是看出了白馨的不安,安抚道:“施主大可放心,贫僧并无恶意。”
白馨听他的声音真诚而不似作伪,心里竟是奇异地放松了些许。“吾名白馨。”白馨突然来了兴致,也是一口文言相杂,笑得眉眼弯弯。
慧能虽是惊讶于她这未出阁的女子如此轻易的告诉他自己的姓名,却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善意。
白馨扶墙站起,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古朴而厚重,绝对不是自己所知的任何一处。“这是……哪儿?”白馨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 此处不远处有座山涧寺,贫僧便在那里修行。”慧能见白馨如此,忙开口道。
“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白馨倚在墙上勉强站立,脸色苍白。
慧能古怪地看向白馨,还是如实道:“显庆三年,唐高宗在位。”
白馨有些晕眩,千年前吗?怪不得能养出这样的人。只是为今之计是要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想着,白馨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慧能大师,白馨无家可归,不知大师可否收留?“
慧能对上白馨那澄澈而期待的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
其实白馨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你是去白吃白住的,人家肯定不会答应。但当看到慧能点头时,她是真的相信了,或许也只有千年之前才会有这样的善人吧。“多谢。“白馨并不是矫情的人,微笑着答谢道。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此举会给慧能带来多少负担。
慧能父亲早亡,幼时以打柴为生,生活贫苦。而现在更是刚刚入寺,一介小小的火头僧,可谓境遇悲惨,可他却是依旧以善心待人,从未更改。
“ 哟,这次又带了什么人回来?哦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慧能,你不会春心动了吧?“一个黄衣的胖和尚恶劣地挖苦道。
慧能似是全不在意,自顾自地带着白馨到后院禅房。
白馨却是见不惯这副嘴脸,果然不论在什么年代,总是有这些烦人的苍蝇存在。“这位大师,小女子曾听云:这世上唯有心存邪念之人方会怀疑别人,不知此话何解?”不过照他这么说,慧能经常带人回寺里?看来自己运气不错,遇了个好人啊。白馨心里的不自在减了不少。
那和尚突然面红耳赤,无可辩驳。
白馨有些可笑,自己这话到了现代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慧能讶异地看了白馨一眼,只是温和地笑着,似乎在奇怪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他出头。
(二)菩提无树
近日,寺里很是热闹。只因五祖弘忍大师年事已高,要找一人继承衣钵。于是他对众弟子说,你们都做一首偈子,谁做得好就传衣钵给谁。
“神秀师兄,这弘忍大师的衣钵对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一个弟子奉承道。
“就是就是。“众弟子一起附和。
神秀一脸温和的笑容,摆了摆手道:“众师兄弟说笑了,神秀何德何能呢?”神秀心里暗自寻思,如何既做出一首能让弘忍满意的偈子,又不显刻意。
慧能恰巧从此地经过,听到了弟子们的议论,也是对此心驰神往。若是自己能够拜弘忍大师为师,将佛法传到南方去该有多好。
当夜,神秀偷偷在院墙上写了一首偈子“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翌日,弘忍大师看到了墙上的偈子,却是不赞一词。明眼人可以看出他眼底的那抹失望之色。这首偈子好是好,却是还是不和我大乘的顿悟啊。弘忍大师轻叹一声,终是留下众弟子面面相觑。
“慧能,你在吗?”白馨也是听说了早上的那件事,早早来找慧能。白馨此时已是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首慧能写的诗。想来慧能在历史上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白施主,你怎么来了。“慧能见是白馨,抬头道。
“你在写什么呢?“白馨好奇地把头伸过去,却见是一些散乱的诗句。
“贫僧在想如何写那首偈子。“慧能一脸认真之色,眼里闪烁着火热的情绪。
白馨看了看慧能写的,假装整合那些散乱的句子笑道:“不如这样吧,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慧能眼前一亮,温和笑道:“白施主当真是说到贫僧心底去了。“
白馨有些心虚地笑笑,心里暗自嘀咕:我总不能说这就是你写的吧。“慧能,你一定要叫我白施主吗?“白馨佯作不满地粗声粗气道。
慧能哑然失笑,开口道:“白馨姑娘。“
白馨一下子眉开眼笑,被一个千年前的大人物如此称呼一声,当真是让人满足啊。
慧能见白馨如此喜悦,也是会心一笑。
当晚,慧能趁着夜色偷偷将这首偈子写到神秀那首旁边,这才和白馨一齐离去。
翌日
弘忍大师看到了那首偈子,眼睛猛地一亮。好好好,这符合我大乘的顿悟啊。只是他面上却是不动神色道:“这是谁写的?“
众弟子见弘忍大师的表情并不像欣赏的样子,只是起哄道:“这是慧能写的。“
弘忍若有所思,眼睛一眯,却是严肃道:“去,把慧能叫来。“
“是。“一个小和尚笑嘻嘻地找慧能去了,大家都等着看慧能的出丑。
“弘忍大师。”慧能见到弘忍,双手合十拜道。
弘忍佯作怒道:“这是你写的?尽是些胡言乱语!”说着在慧能头上众敲三下,拂袖而去。
众弟子皆责怪慧能惹怒大师,一齐上前指责。
独慧能目光炯炯,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三)夜半逃亡
三更,慧能轻轻潜入弘忍禅房,静静等待弘忍发话。
弘忍见慧能悟性很高,更是欣喜,便与他论了佛法,将毕生所学逐步传予慧能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偷偷在暗中进行的。
一连数个月,慧能白天一如既往地做他的火头僧,晚上便到弘忍那里听禅。日子当真平淡如水。
这日,弘忍终于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慧能,他说:“好了,我已把所知的尽数传授于你,只是此番你也会因此遇上祸事。你趁着夜色走吧,越远越好,少不了有人追杀你。”
慧能点头,带着弘忍所传的那几卷典籍回到自己的禅房里,收拾包袱。本应趁着夜色直接按弘忍大师的安排南下,可他却是鬼迷心窍地去找了白馨。
“我要走了。”慧能这回没有自称贫僧,声音莫名地染上了丝伤感。
“去哪里?”白馨急忙追问。
“不知道。”慧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起。”白馨坚定道。她虽清楚此行必定会有诸多凶险,可她还是这样开口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年代,白馨除了慧能外,其余人都不能百分百地信任。
“可是,这……”慧能有些为难,但不知为什么,出于他的私心,他竟是打心底里希望白馨能够坚持下去。
白馨没有让他失望。“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我可以女扮男装。”白馨语无伦次,突然灵机一动道。
“好。”慧能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眼里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白馨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当下找来一套男装换上,束了头发,眉宇里竟是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再加上白馨本就爽直,这般打扮倒也真有些像模像样了。
慧能眼前一亮,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吾名白兴,兴奋的兴。”白馨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笑道。
“白兴,兴奋的兴吗?”慧能的脸色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果然,白馨马上就笑不成了。为什么古代的交通工具这么落后啊!我“呕——”白馨扶着车窗,脸色苍白。在现代连坐汽车都晕车的她,坐马车?呃,简直不能活。
慧能见她如此,又是好笑又是担心,只是递来水给她漱口。
白馨伸手接过,取出自己之前没事弄的几片薄荷叶子放在鼻子下面,显得特别滑稽。
慧能见白馨这副样子,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白馨恼怒道瞪了慧能一眼,复而又扒到窗口狂吐起来,中饭都被她吐了个干净,现在只剩吐清水了。
慧能递上手帕,眼里的担忧之色让白馨心里总归是平衡了些。
白馨吐也吐干净了,总算舒服了些,又开始了她的胡说八道:“慧能啊,我听说你们佛家都是以辩论较高下的?”
“不错。”慧能答道,心里却是奇怪白馨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你猜的不错,长路漫漫,我们来聊聊人生、聊聊理想怎么样啊?”
慧能见白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却也是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四)坐而论禅
白馨正襟危坐,没有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其实以前在家里她总喜欢和妈妈聊她的各种感慨,只是白妈妈只顾着看她的手机,哪儿顾得上她啊,所以白馨倒是有些郁闷,现在有人能听她胡扯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何为佛?为何吾等不可成佛?”白馨嘴角一勾,缓缓开口道。
慧能一愣,思虑半晌后答:佛即发现了清净的众生,不成佛是妄念烦恼蒙蔽了我们的心。“
白馨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道:“佛曰:他也曾一如我们那样天真。“
慧能顿了顿,随即反问:“佛说过此言?“
白馨不答,只是道:“我不信佛,只因我自挣扎,他只静观,他既视红尘为虚无,六根清净,那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何况汝真以为此为大道?若我说,我只道天道有情!“
慧能急忙道:“佛普度众生,自无法顾忌所有人。”
白馨似是嘲弄一笑:“是吗?那你以为我们当如何修行?念经、打坐、食素?还是助人?”
慧能似是疑惑又似是茫然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若是心中有佛,则无处不可修佛,并非定要为僧。余以为米粟、草木、走兽皆为一类,也自有灵,为何独曰不食肉食而轻菜蔬?可笑不过掩耳盗铃罢了。”白馨不知道自己一时的胡言竟是成为慧能观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慧能一愣:“难不成一定要饿死不成?”
白馨瞪他一眼,好笑道:“人食用其他动植物乃是自然法则,并无对错,人要是不吃才反而出问题呢。”
“不吃反而出问题?”慧能更加茫然。
白馨一时语塞,难道我要跟他讲食物链吗?“咳咳,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地方,人们为了保护鹿,而杀死狼,后来鹿越来越多,所以食物就不够吃了,因此它们都饿死了。额,你理解了吗?”
慧能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点了点头。
“总而言之,我对你那什么佛不感兴趣,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想你们宽容大量的佛祖也不会跟我计较的是吧。”白馨眯眼一笑。
慧能有些哭笑不得,这还真像白馨能说出的话。
“好了,你们那佛家不是说嘛‘佛是未来佛’,所以啊我还是做我的当下人好了。”白馨摆了摆手,迷迷糊糊地躺在马车里睡了过去,好困啊,昨天跑了一夜。
慧能看向白馨那疲惫的睡颜,眼里闪过一丝柔和和思索的光芒。
白馨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那样睿智,却又那样纯净?难道你真是佛祖派来渡我的吗?其实白馨不知道的是自己在无意间做了唯一一个辩论得让慧能哑口无言的人。
夜深沉,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水汽。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动的声响让人心里有点发毛。白馨悠悠转醒,看向外面如墨的夜色,心里当真无聊极了。
没有耀眼的霓虹灯,没有繁华的夜市,没有喧嚣的嘈杂,唯有柔和的月光静谧美好地洒下一层洁白晶亮。“这才是真正的夜啊。”白馨情不自禁的感叹,引得慧能侧目。
(五)路遇杀手
马车颠簸,发出“哐哐”的声响,在沉静的小路上尤为清晰。
突然,异变陡生,帘子被猛地掀起,一阵寒风灌进了车厢,一道寒芒闪过,直逼慧能的咽喉。“叮——”剑被某个不明物体挡住,白馨双手抓着一只烧火棍格挡了那致命的一击。
白馨从小便有些男孩子的野性子,骨子里涌动着些许暴力因子,因此她曾硬缠着妈妈给她报专门跆拳道的培训,练过几年,好歹弄了个黑带玩玩儿,虽说是三段,但也是相当厉害了。只是,虽是这么说,她哪见过这种真刀真枪、动辄要人命的情况?若是没有夜色掩护,旁人定是可以看到她那苍白的脸色和密密的汗珠。
“阁下何人?为何阻我好事!“那黑衣人沉声道,显然对白馨颇为忌惮。
“废话少说!要战便战!”白馨胆子渐渐大了些,把这黑衣人当做自己的对手,直拳出手,格挡,一击鞭腿直接扫去,与那黑衣人打了个难解难分。只是奈何她毕竟是个女子,体力和力量毕竟还是有所不如,随着时间的推移,白馨越来越显吃力。
一个晃神,那黑衣人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然后白馨便听到剑刺入骨肉的声音。心猛然一揪,白馨有些僵硬地转头过去,却只见慧能挡在她背后,背上深中一剑,鲜血浸透了僧衣,开出一朵妖异的花。
白馨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她本柔和的目光消失了,“你,该死!”白馨的眼睛染上了血丝,表情显得有些狰狞。鞭腿踢剑、拾剑刺剑一气呵成。
要不是白馨从小到大的法治思想根深蒂固,心里底线如此,那黑衣人许是就不只是腹部中剑了。白馨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将那黑衣人送下了马车,绝尘而去。想来,这也是慧能愿意看到的吧。
那黑衣人怔怔地坐在地上,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呆呆地出神,这种善良抑或是悲悯究竟是傻,还是真呢?
回过头,白馨欲将慧能扶起,却被慧能制止了。
白馨知道他还在纠结那些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有些没好气地敲了敲慧能的光头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你是要命还是要遵守那些恶心人的规矩!还是说你这么想提前去见你的佛祖!”
慧能苦笑,白馨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啊,只是自己貌似并不排斥?不再阻挡,慧能有些变扭地趴在那里,一言不发。
白馨看着慧能背上那道不浅的伤口,眉头蹙了蹙,都这样都不喊疼的吗?居然还是神态平和,难不成是这传说唯心主义中的我心里想着不疼就不疼?白馨嘴角有些抽筋,“刺啦——“一声撕去了慧能背上那块被鲜血染红的僧衣。
慧能似是被白馨此举吓了一跳,脸上有了些不自然的红晕。
白馨起码是医科大的学生,处理伤口自是问题不大,只是这卫生条件也是实在太,简陋了。没有酒精消毒,没有白纱布包扎,白馨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找了些止血的草药和干净的布条凑合着用用,白馨终是完成了她耗时最长的一次伤口包扎。
这边白馨刚刚包扎好,慧能便要爬起来穿戴整齐。白馨倒是没有阻拦,只是心里有些可笑。我这还没害羞呢,你激动个什么?
PS:同桌的口头禅:要你何用?难道用来挡子弹不成?
不得不说,这篇文冰月写得相当累啊,写了改,还要查资料,晕死我了,一如既往地求支持啊。
(六)加入猎队
白馨和慧能一路跑进深山之中,终是不知行路。这日,白馨看到了一伙人。只见这些人都是一副粗陋的打扮,手上拿些着粗浅的工具,目测应该是弓箭。
其中有一男子倒是一副好模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腰上缠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显得倒有些另类。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显然应该是挺信服。
白馨上前施礼道:“这位兄台,敢问你们可是上山打猎?可否带我们一道儿?”
那男子粗犷地一笑道:“这位兄台看来身体单薄,不像个粗人,怎生也会到我们这大山里来?”
白馨只是道:“我是家里遭难,逃至此地,恰逢这位师傅所救。”
那男子这才仔细打量慧能,点头道:“那好,我们这大山可比不得城里,粗陋之处还请担待。”
“多谢施主。”慧能双手合十施礼答谢,一脸平淡之色。
其实白馨一直不明白慧能如何在面对这么多困苦时泰然处之、安之若素。每当她问他这时,他只答:“一切万法,尽在自心中,心不动则无所伤神。”白馨很苦恼,大哥,可说人话否?
慧能这几日依旧是那样,可白馨却陷入了要死不活的状态中。先不说这恶劣的天气环境,就这吃一顿断一顿,简直吃斋念佛就让她受不了。天哪,我是肉食主义者啊,没肉可怎么活啊!
事实上,白馨现在的状态其实不难理解。在现在好日子过惯的她哪吃过这么多苦?昔人:“由俭入奢易,由易入俭难”不并不只是说说的。
慧能也是知道白馨现在的状态,心里其实还是相当担心的。说了她还不信,硬要跟自己来,现在知道吃苦了吧,慧能心想。
到白馨房门口的时候,慧能便见白馨恹恹地趴在床上,显得很是颓废。“白馨姑娘。”慧能有些无奈地喟叹一声,坐在了床帮上。
“慧能啊。”白馨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吃了几天的青菜简直是面露菜色了,白馨现在是闻了那玩意儿就想吐。
慧能见白馨如此,放下了手里的碗,叹道:“白馨姑娘,贫僧是个男人。”
白馨听到这话,突然猛然一阵好笑,来了精神道:“和尚还算男人?还是说……你心思不正?”
慧能像是被噎到了,怔怔说不出话来,脸色憋得通红。
白馨一见,也是明白自己玩笑貌似开得太过火了,也忘了什么不吃菜了,识相地端起碗赶紧扒起饭来。
不知是不是白馨的错觉,她貌似看到了慧能眼底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白馨一口气扒下去了半碗饭,突然噎到了。慧能轻叹一声,端来一碗水,轻轻拍着白馨的后背。
白馨就着慧能的手“咕咚咕咚”的狂灌一口,这才脸色好了些。恼怒地瞪了一眼慧能,却见他一脸自责,竟是不忍谴责他什么。后来白馨在知道这才叫高级腹黑。
鼻尖丝丝檀香缭绕,白馨这才发现自己和慧能的距离确实太近了,近的几乎可以看到对方密密的睫毛。白馨干咳一声,不自在地退后了些。慧能也是守礼地退了一步道:“贫僧失礼了。”
白馨有些尴尬,气氛陷入诡异的冷场之中。
(七)仁者心动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转眼已是六年。时光或是真的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这年,慧能二十六,白馨二十五。
“慧能,我们这是到了哪儿啊?怎么这么热闹?”白馨是天生的路痴,何况在这种没有地图、走了这么远简直不辨东西的情况下?
“今日是印宗法师讲《涅槃经》的日子。”慧能也是听路边人说道。
“原来是这样,嘿嘿,我也要去看看,我还从来没见过法师说法呢。”白馨一脸兴奋的笑容,晃得慧能的眼一花。自从自己离开山涧寺的这六年,白馨可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争执不已。白馨无趣地撇嘴道:“慧能,这两个人好无聊啊,明明都在动好吧,还争得跟着真的似的。”
白馨一回头却见慧能已没了影子,再一看时,他倒已上了高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好好,敢问法师师承何人?”那印宗法师眼前一亮,连声称好道,领了慧能入内去将经去了。
白馨见慧能把自己一人撂下,有些不开心地扁了扁嘴,也是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印宗看出白馨是一女子,跟在自己后面多少有些不喜道:“敢问女施主找贫僧何事?”
白馨却也不好说太多,以免拂了慧能在印宗心里的印象,眼珠骨碌一转道:“法师慧眼,小女子有一事请教。“
慧能见白馨如此,便是知道她又要作弄人了,但他却只是抿嘴一笑,不出声阻拦。
印宗也不好拒绝,只是道:“但问无妨。”
“昔人云:‘红颜祸水’,不知法师如何理解?”
“红颜最误修行,当远离。”印宗心里有些不耐烦道。
“哦?我当是法师定力不够才是!“白馨轻哼一声道。
“子曰为证:唯女子与小人难教也。“印宗冷哼一声道。
“哦?大师竟不是女子生养所出,真乃高人也!”白馨讽刺道,不再愿意与他多说一词。
那印宗脸色忽白忽红地变了几变,却竟也无话反驳。
慧能眼底竟是笑意流转,好个伶牙俐齿!他笑虽是笑,却还是出来圆场道:“法师勿恼,贫僧也曾被白馨姑娘辩得哑口无言。白馨姑娘深谙佛法,慧能自愧弗如。”
印宗这才脸色好看了些,却还是对白馨有说不出的隔阂。
偏偏白馨还嫌不够道:“余尝听闻出家人无嗔无怒,竟只是传闻。”
印宗脚步一顿,终是加快了步伐,估计是气自己栽在这小姑娘手里了。
白馨挑眉看向慧能,却见慧能轻叹口气道:“哎,你啊。”说着追上前面的印宗。
白馨有些不甘地撅了撅嘴,也跟了上去。没办法,她不认路啊。
夜色渐浓,慧能终于抽出空来找白馨。“白馨姑娘。”
“嗯。”白馨闷闷地摆弄着手里的头发,有些不甘情愿地应道。
慧能知道白天恐怕是惹恼了她,赔笑道:“白馨姑娘,贫僧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贫僧可好?”
“你何错之有啊?”白馨撇了撇嘴懒懒道。
“贫僧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慧能无奈道。
“嗯,你明知道我不认识路,又没什么本事,万一我找不到你饿死了怎么办!哼,好了,我原谅你了,吃饭去吧。”白馨起身道。
慧能舒了口气,总算把这关过了。
(八)路遇饥荒
白馨与慧能一路向南,不觉到了江南。或许在你印象里,江南是鱼米之乡,然而这是千年前的江南。放眼望去,满目只见杂草丛生,看不到屋舍,唯有荒芜。
“呼,慧能,你说我们跑了怎么多天,连个鬼影子也不见,再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要断粮饿死了?”白馨抹了把汗,俨然已是有了些村姑的模样。
“再往前走走吧,就是贫僧饿死了,也不会饿死你的。”慧能伸手拭去了白馨鼻翼上的汗珠温和道。
白馨心里一动,自己的性命在他心里甚至是比他的还要重要吗?“我们都不会有事的。”白馨坚定地开口。
又一天,白馨和慧能终是寻到一处村落。好吧,其实也就是些破败的草棚。没有白馨想象中的那种祥和美满,相反,白馨看到的是冷清和死气。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人冲出来抱住了白馨的腿,吓得白馨连往慧能那里窜去。
“施主,请问您这是……”慧能有礼的开口,却又因那人凶神恶煞而欲言又止。
“臭和尚,滚开,老子都没饭吃,你来烦什么烦!“那人状若癫狂。
白馨担忧地看向慧能,开口道:“慧能,怎么办?”
慧能满目不忍,却也终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时白馨忽然眼前一亮道:“有了!慧能你还记得我们沿途有那么多草吗?“
慧能也是眼前一亮,道:“如此甚好,只是你怎知哪些没毒……”
“这交给我就好。”白馨笑道,她也是好运,有专门学过辨别草药。虽说她的专业中医在后世可能并不如何讨喜,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但起码这也让她学会辨别一些简单的药草和其他的毒草。
白馨的笑容感染了慧能,慧能潜意识地选择相信她。多年的同舟共济让他对于白馨早已没有太多的顾忌和猜疑。
“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毒死你?”白馨突然抬头笑道。
“白馨不怕,贫僧又怎会怕呢?何况贫僧相信你。”慧能满眼笑意,眼底的那抹温柔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白馨一怔,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谢谢你,让我不是一个人,让我还有最后的坚守。白馨自认若是没有慧能,在这样一个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时代,自己只会饿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谢谢。”白馨低声开口,声音带了些哽咽,也不知慧能听到了没有。
晚上
白馨发挥了自己那不甚拿得出手的厨艺,煮了一锅青菜汤。
月光皎洁,白馨和慧能坐在山头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泪滚落,白馨不觉已是热泪纵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惜这月亮间竟也是隔着千年的光阴。“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慧能见白馨如此,只当她想念亲人,脱下自己的僧衣,盖在白馨身上,轻叹一声:“起风了。”
起风啦,可是那又怎样,风能够吹断我的思念吗?
(九)神医圣手
一晃慧能与白馨在此地呆了五日,与当地人也算是结了善缘。慧能给众人讲经,白馨就给他们讲那些野菜可以使用,日子过得也倒充实。
只是事情注定不会那样古澜无波。
“白大夫,不好了,梁家一家子都不行了!你说这会不会是瘟疫啊?”来人神色匆匆,眼里满是惊惶。
白馨皱眉,只是道:“我去看看吧。”
手臂被慧能抓住,白馨回头,只见慧能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慧能也是明白白馨性子的倔强,只是坚定道:“你,要小心。”
白馨微微一笑,安抚地回握了握他的手。白馨没有看见,慧能眼里出现了一抹奇异的亮色。
“没事,只是事物中毒,我开个方子,吐出来就好。”白馨蹙了蹙眉,自己是哪里还没有说清楚吗?怎么还会有人中毒。
不过很快白馨就明白了缘故,自己说的那些无毒的野菜想是被挖得差不多了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呐,自己虽是还能分辨出几种无毒的,只是这些都比较难认,他们很可能失误挖回来些毒草啊。
“白大夫,多谢你把我们一家老小从鬼门关拉回来。”那梁家的长子见着白馨便拜。
白馨不自在地退了两步道:“医者仁心,职责而已。”
又有张家媳妇儿要流产,白馨又被叫上门去。
白馨倒也是乐此不疲,开了方子。没办法,条件有限,也开不了多少贵重的药材,白馨只好尽量替换药性相同的药材。
于是白馨被冠以了“神医“的名号,弄得白馨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自己这水平,她自己知道啊。
这日慧能染上了风寒。
“白馨,我冷。”慧能不知道是不是脑袋烧糊涂了,委屈地扁了扁嘴道。
白馨一摸慧能额头,乖乖,这么烫,不少糊涂了才怪呢。
“躺好,我去煎药给你喝。”白馨把慧能的被角掖好,一副严肃的样子。
“哦。”慧能闷闷地窝在被子里,显得很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白馨煎了药回来,见慧能这样,有些不开心地自言自语道:“我自从到了这儿,就没撒过娇,你倒好,还向我装起可怜来了。哎,我果然是命苦啊。”
“喝药。”白馨见慧能不动,语气有了些不善。
“苦。”慧能皱眉。
“苦什么!里面放的红糖。”白馨把碗塞给慧能,一副凶狠的样子。
接过慧能递来的空碗,白馨起身就要离开。衣摆被慧能抓住,“不要走。”慧能一脸期许。
“我放个碗,就来。”白馨把碗放好,坐到床边道,“多休息。”
慧能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睡了。
白馨一脸复杂地看向慧能那张已经有了些岁月痕迹的脸,终是叹了口气道:“我终究还是怕。若是你清醒的时候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原来,白馨慧能离开山涧寺已是有了十年了。白馨在这十年里,也是看起来不复当年的青春活力,皮肤经风霜雨雪的打磨变得有些枯黄。
自己几乎是快记不得从前的日子了吧,何处是故乡?白馨嘴角蔓延上一丝苦涩,其中的苦楚又有何人知?
(十)到达圣地
十五年辗转,十五年风雨,慧能与白馨终是苦尽甘来,到达彼岸。不错,这里便是历史上慧能大师建立南宗的地方——漕溪宝林寺。
“慧能,我们终于到了。”白馨老了,要是算来,她今年已有三十四岁,在古代算得残花败柳了。她终是神思猛地放松,“呼”得睡了过去。这一睡不料就是一天一夜。
“醒了?“白馨一睁眼便是听到慧能那温和地声音。三十五岁的他虽是添了几分风霜,却依旧风姿不减,特别是他那出尘的气质却是让人着迷不已。
“嗯。”白馨笑嘻嘻地看向慧能道,“你呆在我这里,就不怕有人说闲话?”
慧能一愣,随即轻笑:“我们十五年都过来了,还怕他们说不成。”
“十五年了啊,”白馨突然感叹,“还真是老了,慧能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一点也不,皮相皆是虚无,你还像我当初见你时那样古灵精怪。”慧能似是有些追忆,眼里溢出淡淡的笑意。
“唔~这样啊。”白馨似是对这个回答有所不满,却也是不曾多言。慧能刚刚主持事物,寺里大大小小不少琐事,想来他来陪自己还真是要努力抽空。
这时,白馨的肚子不应景地叫了起来,白馨嘿嘿一笑:“慧能,我饿了。”
“我去给你拿些斋饭来。”慧能便要起身,却被白馨一把抓住。
“我要吃肉。”白馨可怜兮兮地望向慧能。
慧能讶然,又念及白馨本不是佛门中人,这么多年倒也是苦了她了,只是道:“这,我陪你去买?”
白馨“扑哧”笑出声来,一个和尚陪着去买肉的情景一定很好笑吧。“不必了,你给钱,我自己去就行。”
“那你小心。”慧能不放心地握了握白馨的手,一脸担忧。
“慧能,我都老太了,没人会惦记我。”白馨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扬起一个很大的弧度。
慧能好笑,但愿她能够一直这样欢喜才好。
吃着肉,白馨竟是莫名地流出了眼泪。以前,自己不知浪费了多少粮食,猪肉简直不算肉,总是嫌油腻,看都不高兴看一眼,而现在,只是吃了点肉,竟是能吃出眼泪来,当真好笑。
慧能见白馨如此,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递上一块帕子。
“转过去,不许看。”白馨接过,猛然摸了把泪。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慧能一顿,出乎意料地没有照做,而是一把把白馨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别动,这样我就看不见了。”慧能低沉的声音在白馨耳畔响起。
白馨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急,完全收不住了。“呜——我要回家。”白馨抽噎道,泪水浸透了僧衣。
慧能身子一僵,白馨这是要离开自己吗?她回家本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难过?“你想回家?“慧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颤抖。
“想,但回不去。”白馨郁闷地开口道。
不知道为什么,慧能竟是有种莫名的喜悦之情。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白馨回不去会打心底里欢喜?自己还真该向佛祖忏悔了。
(十一)何谓幸福
这日,白馨又到老地方义诊。虽说现在她的日子安定了,但她还是觉着自己不能光吃饭不做事,因此倒是给当地百姓看起病来。
“白大夫,你看我儿子烧成这样,不会不行了吧,呜呜呜——”那女子抽噎道。
白馨皱眉,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把了把脉道:“无事,只是受了些风寒,我开个方子,你拿去抓药便是。”
“谢谢恩人。”那女子纳头便拜。
“快快请起,你这样我会折寿的。”白馨有些哭笑不得,对古人这种动不动就跪的习惯还是习惯不了。
“今天可是忙坏了?”慧能递来手巾和水温和一笑道。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白馨眯眼一笑,在夕阳的映照下甚是光彩夺目。“慧能,你说何谓幸福?”白馨突然开口问。
“幸福便是佛在心中。”慧能一脸虔诚,身上似是有佛光绽放。
白馨有些苦涩地一笑,估计慧能也没有在意到这个细节。“依我说能笑着便是一种幸福。”白馨抿了抿唇,心里补了后一句:只是,这笑又是否是发自内心的呢?我实在无法做到毁了你的信仰。
慧能一怔,随即笑着揉了揉白馨的头道:“还是你说的更对。”
白馨心里一颤,可心里却是莫名的胸闷。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恐怕会遭遇不测。“慧能,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白馨闷闷地开口。
“我会去寻你。”慧能沉默片刻,开口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会死,他便是一阵莫名的烦躁。他会怎样?他恐怕会魔怔吧。只是,她又怎么会在自己前面死?她是那样的神奇智慧仁慈,定是那菩萨下凡度他的。
“嗯?”白馨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不过她却是回道:“你有大使命,不可因我而改变。”白馨虽然不知道慧能在佛教历史上会有多大的影响,但她在后世听说过他的诗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慧能一听,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定是菩萨吧,不然她不会如此笃定。
回寺的路上,白馨的不安之感愈加强烈。
“小师傅,请问这树可是菩提树?”白馨在寺里乱逛,突然开口问过路的小沙弥。
“女施主慧眼,此树正是。”那小沙弥顿住,见是白馨,有礼地回到。
白馨计上心头,夜里偷偷摸摸地爬上了菩提树,摘了些菩提果。她花了几天功夫和许多心思将它们串了一串佛珠。
“慧能,送给你。”白馨瞪大了双眸看着慧能,像个讨赏的孩子。
“白馨,谢谢。”慧能欣喜地接过,套在了手上。这是白馨第一次送他东西,不过,也是最后送他东西。
“这个送你。”慧能取出一块方巾递给白馨,脸上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粉色。
白馨一愣,久久未曾回神。
“不要么?那便算了。”慧能有些尴尬地想要收回来,却又被白馨一把抢去。“别人送的,不要白不要。”白馨自言自语道。
慧能心里莫名有些酸涩,此刻他竟是有些恨自己的身份。只是弘忍大师的遗愿,哎,这是他不得不担起的责任。
(十二)终有一死
果然,白馨还是躲不过厄运。很不幸,她在治病的时候感染了。最重要的是,这病在古代无解!
只是白馨并没有告诉慧能。不过在白馨躺在床上的第二天,慧能还是知道了。
“你瞒我。”慧能一开口便是这句。
“是。”白馨一脸平静。自己果真是躲不过命运,或许运气好这样自己就能回去了呢?白馨自嘲一笑,眼里尽是苦涩。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最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白馨也是觉着可笑:人有时嫌时间过得太慢,却在最后的时刻祈求上帝能多给自己一分一秒。然而上帝总是那样冷酷,一视同仁地收回了我们在世的权利。
慧能也在这最后几天事事都依着白馨,不愿给他留下遗憾。
“馨儿。”慧能抱着白馨坐在山顶上,看朝阳缓缓升起。他竟是自私地希望时光能够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自己不是和尚,白馨也不会死。
“天真蓝啊,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了。”白馨的视线已是有了些涣散,靠在慧能怀里感慨道。
慧能将怀里的白馨紧了紧,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滴清泪落在白馨的脸上。
白馨蹙了蹙眉,抬手揉开了慧能紧蹙的眉头,拭去了慧能的眼泪认真道:“慧能,我会通往极乐。”
“你明明不信这些。”慧能有些面色古怪,将白馨往自己怀里挪了挪道。她现在就像一片树叶,似是自己一放手她便会乘风飞去。
“你信就好。”白馨轻声开口道,声音像一根羽毛,奇异地让他的心也平静。
“你怎么也会死?”慧能的目光似是看向虚空中的某处,喃喃道。
“我本非神,自是也会有生老病死。”白馨有些无奈,说着突然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手缓缓滑下,一缕幽魂断。“馨儿,等我!”隐隐的,白馨听到了慧能撕心裂肺是吼声,然后便是一片虚无。
“噗——”慧能一口鲜血喷出,鲜血染红了佛珠。慧能不曾注意到,那佛珠表面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红光。
耳边响起白馨那充满希冀的声音。“慧能,你说何谓幸福?”“幸福便是佛在心中。”“依我说,能笑着便是一种幸福……“
馨儿,我错了,幸福便是你在我身边。慧能抱着白馨的尸体,热泪纵横,欲颠欲狂。
桃花簌簌地飘落,或许有些事情只有失去才会懂得,或许没有什么繁华可以不凋落,时不我待,且行且珍惜。
自那日后,慧能以身体抱恙为由,自行闭关谢客。
白馨的枕头下有一封信。
“慧能,我懂得你不会轻易走出悲伤,可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的规律,你也不必执着。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你有你的使命,不能为这些时扰乱心神。所以请务必振作,我会在天上笑着看你。如有来生,我们再一起重聚,勿牵勿念。——白馨绝笔”
慧能看完这封信,笑了。没有人知道,是这封信支撑了他接下来的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