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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忆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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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郎撼天本早已告老还乡,归隐山林,听闻郑南王竟有谋逆之心,郎将军忠君爱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可当时郑南王竟盗得本应在皇宫之中的右虎符,一夜之间,调兵遣将,谋反大计早已绸缪已久,朝廷再无力对抗。眼看兵力悬殊,只能智取。恰逢大营中有忠将起事,不愿为逆贼效力。郑南王杀一儆百,后为稳住军心,亲自去请深受将士爱戴的郎撼天出山。郎将军忍辱负重,假意跟随郑南王,其实在做朝廷的内应。
郑南王生性多疑,郎撼天为表忠心,带上妻女,并重新集结了以前跟随自己征战沙场的精兵良将。知道此机密大事之人少之又少,而程继业便是之情人之一,就连郎家人并不知情。郎将军常言,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带上家人出征为的是骗取郑南王的信任,已实属无奈之举,他要誓死保护好妻女。
定安都城一役,计划城内外合力夹击,郑南王背后受敌,这才惊晓郎撼天假意跟随自己。
“你是朝廷的内应,你竟背叛本王!”郑南王身受重创,咆哮着。“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来没有打算跟随于你!”
“啊!郎撼天,你坏我大事!”说着挥剑砍上去。
郎家军在城下欲血奋战。
“将军,为何城门还不开?不是说好了的,程将军前来支援?弟兄们快撑不下去了。”
郎撼天挥着剑,已觉得不安。
城楼上的独孤雍看着城下杀成一片,笑的阴森。
“大人,快下令前去支援郎将军吧!”
“说什么!郎撼天是逆贼!”说着竟拔刀刺向来人。
“大人,你……”话没说完,这个知道郎将军是内应的人就倒在了血泊里。
“程继业,等死的差不多了,你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独孤雍说着拍拍程继业的肩膀。
程继业在独孤雍的利诱下,好大喜功,本应前去支援,却看着郎家军大战郑南王,已筋疲力尽,死伤无数。程继业早起了杀心,本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是内应,却说:“城下之人皆为逆贼,一律格杀勿论。”
手一挥,箭如雨。
可怜城下的将士都是有功之臣,本应封官加爵,得到的犒赏却是像密密麻麻的雨点一般落下的箭羽。一时间,悲怆声、呼喊声响彻城下。枉杀忠将,冤屈何处申,箭满城下,血泪何处洒。
“哈哈哈,郎将军枉你一世英名,竟栽在了卑鄙小人之手。拿下本王的功劳全是别人了的。哈哈哈,而本王,会说郎撼天为保护我郑南王英勇战死!哈哈哈!这是你背叛我的下场。”郑南王在箭雨中狂笑着大喊。
“爹,快树白旗。”那年只有十岁的瑾月,虽没有听父亲亲口说过自己只是潜伏在郑南王身边的内应,但她相信父亲,因为父亲教她的从来都是忠义之理、正直之道。
她本应和娘在十里之外的营帐,可是瑾月在营外的溪水旁捡到那只受伤的信鸽,字条竟是用血所写,上面依稀写着“伯颜已死,白即为黑。” 字迹如此潦草,力道虚无,定是临死之前紧急所书。又说的这样隐晦,怕落入他人之手。
伯颜,那是父亲在朝中的旧友,自己叫他叔父。他怎会死?不是在都城里,他在京城,竟死了。白即为黑难道指……?
瑾月反应过来,伯颜应该知道父亲是内应之事,他临死送来纸条,说明他被城内之人所杀,白即为黑,难道那人要诬陷父亲。她忙叫来父亲的护卫,送她到战场。
可是,还是晚了,到处都是尸体,战火熊熊,她看见父亲拼死挡着城上射下来的箭,同士兵连连后退。
“爹,快树白旗!这样还有生还的余地。”
“胡闹!你怎么来了,快带小姐走!”
“小姐,你说什么傻话,将军打仗何时带过白旗。”
“伯颜叔父死了,城上那人有心害你。”她看不清是谁,却觉得身影很熟悉,忙拿出自己用衣服系的白旗。
“快走啊。没用的!带小姐走!”程继业杀念已下,哪会收手,“月儿,你相信爹便好。”
父亲的护卫拖着自己离开,她只看见箭一支支飞下来,插在父亲左肩,右臂,胸前。
“不!不!爹!”任她如何哭喊,箭还是那样一支支无情地飞下来,穿透铠甲,插在身体上的声音让她毛骨悚然。
“啊!”好痛,她看见自己的左肩插上了一支箭,鲜血一股股流出来,爹也一样痛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爹是功臣,怎么能用箭射他?
白已为黑,不分是非。
呼喊声渐渐远去,周围一片混沌,只剩下火光、惨叫。
“小姐!小姐!”
城下,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到处是插满箭矢的尸体。悲痛的是,那箭竟是自己人为了争功而插上去的。
“程继业,你竟如此害我,我的好兄弟呀!”郎撼天已身重数箭,程继业提剑站在他面前,只是来查看他是否已死。郎撼天看见程继业眼中有愧意,还好他还有一丝良知。
“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定要救我妻女,否则,我死不瞑目,日日在你屋前看着你。” 说完便迎上程继业的剑,竟真的是怒目圆睁,目眦欲裂。程继业只见自己满手鲜血 ,竟亲手杀死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而这个兄弟,在战场不止一次救他于危难。
不,自己无需愧疚,独孤雍已经将知道郎撼天真实身份的人全部封口,此等大功全是自己一人的了。从今日起,自己便是忠君爱国的护国将军,而郎撼天,是逆贼,是逆贼!独孤雍说的对,郎撼天不死,自己难有出头之日,同是征战沙场,郎撼天已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自己却只是个先锋。只因自己出身平民。对,杀了他,自己便可作护国大将军。
一个人有了贪念和嫉妒之心,就越发觉得自己卑微,有了卑微之感,就愈发嫉妒和贪婪。程继业,这个出身猎户的人,得郎撼天赏识,一步步往上爬,纵使身披金甲,依然觉得自己衣衫褴褛,想拥有名利的欲望,如洪水般涌来,已滔天。
一切都平静了,战鼓已停,战火已熄。可程继业的心,再也不平静。
他知道,独孤雍的野心,想让自己的外孙三皇子得到储君之位,想做当朝宰相,大揽政权。可郎撼天是忠义之人,与独孤雍志不同道不合,定不会与他相谋。郎撼天又立此大功,到时候,便会成为独孤雍最大的政敌。因此,独孤雍现在就除掉了他。
而这一切,自己功不可没啊!他帮着独孤雍害死了自己的好兄弟。程继业想着,可事已至此,哪可回头。
“将军,独孤大人下令,活捉郎撼天之女。”
“你要保护我的妻女,否则我死不瞑目,日日在你屋前看着你!”程继业的耳畔回荡着郎月天如同魔咒的声音。
程继业找到了郎月,她竟跑到了战场上,还中了一箭,已昏迷不醒。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愧疚,他决意救救这孩子。
独孤那老贼竟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竟亲自来督查清理战场。程继业看见郎撼天的尸身被抬了出去,竟还是怒目圆睁,有将士上前为他合上眼,竟不成。
程继业心下大骇,亦有愧疚。正当此时,家仆来报,瑾涵小姐活不成了。兵荒马乱,去哪里找个孩子做替身。无奈,他将得了天花的女儿带来了。她竟笑着问自己,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他哭着答,是。
于是,他救了郎月那孩子,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连个尸身也没能弄回来。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他哭了,这是他的报应。
当儿子程渊知道事实时,大喊大叫,质问他怎么如此狠心,当真是念兄弟之情啊。
在儿子看来,他们的父亲是为了情义,救回了叛臣的女儿。可当真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程继业也曾想,当儿子、家人知道真相,该会怎么看自己。原来那个不忠不义之人,竟是自己的父亲,救人只是歉疚和赎罪。
郎撼天是真英雄,自己只是披着他的皮的奸佞小人。
他时常梦到郎撼天怒目圆睁,斥责自己忘恩负义,卑鄙可耻。
他费力找到郎撼天的妻子。那女子竟是自己重伤之时照顾过自己的人。她忠贞至此,不愿受辱,想要自缢而死。程继业救下她,让她和郎月团聚。
她求他救救郎洁,可他知道那孩子花容月貌,已被独孤大人看中了。他不能冒这个险,就骗她说自尽了。他看着她两眼空洞,只抱着郎月发呆,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于是,他为她假造官妓之名,改了身世,接她们母女进府。那女子很为难,无奈为了孩子答应了。
他承认,他有私心,所以自己的夫人大闹,他便斥责她,再闹就休了她。他已贵为护国将军,她的夫人再不敢造次。他看见程渊看郎月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他逼着他们兄弟俩发誓,永不说出郎月的身世。
程继业爱屋及乌,疼爱那孩子,给她取名瑾月,和瑾涵一样,同样有个瑾字,可瑾月这孩子对他很冷淡,即使忘记了所有事情,仍不会和他亲昵,是天性吧。这孩子是很聪明,却懂得隐藏。
程继业曾借着酒醉之时去找林氏,她当真是郎撼天的夫人,不愿委身自己,竟以死相逼。后来,她好像察觉到什么,从不主动与自己说话。后因病,生了眼疾,竟失明了。程继业寻来名医为她医治,她竟谢绝了。瑾月那孩子就自学医书为她医治。
当真是一家人,郎撼天的妻女和他一样,固执,正直,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