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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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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蘋将醒酒汤端至优羽面前,燕隐栖看着他把醒酒汤喝了,补上一句,“好过些没有?”
优羽将碗还给白蘋,转向他道,“哪这么快,不过,似乎好些了。”
白蘋见两人似乎相安无事,稍稍放下心来,觉得优羽再待下去始终不妥。向燕隐栖提醒到,“小公子,你该休息了。”
“我不休息。”燕隐栖转向优羽,“你陪我下盘棋好不好?”
优羽点头默认。
燕隐栖逐让白蘋去摆好棋盘。白蘋为难,看了他一眼,又上前一步,“你今儿醒得就早,每日午后都需休息会。这会撑得住吗?棋哪天都能下。”
“我现在想下。”燕隐栖坚持。
优羽知道他实是心中苦闷,却偏不肯轻易发泄出来。这样倒不好。便也说道,“只下两盘,再去休息就是了。”
燕隐栖心有郁结,表面上徉装镇定,手中棋下得也还好。两人都不多话,静静对弈。优羽虽是将门之后,却绝非一介武夫。才情之高可谓是这一代年青人中的狡狡者。
燕隐栖拈起一子,好一会,手轻轻垂下,淡淡道,“西公子棋下得真好。”
“燕公子是没看到我为难之处。哪里是一句‘棋下得真好’这般简单就能胜得过你的。”优羽一粒粒收了子。
“双方对弈时,争取到优势是比较容易的,要想将优势转为胜势便很难,如果将胜势保持到最后赢得胜利,更是难上加难。西公子是下得好。”燕隐栖也动手收了自己的子。
因为看中同一处,两人不约而同伸了过去,优羽的手碰到了燕隐栖的。有着微凉而丝滑的感触,优羽避了开来,去捡别处的子。低低问道,“你好些了吗…”
燕隐栖听他这句,微微一征。“怎么样才算好?…”
优羽嘴角勾起一个浅薄的笑容,不语。
优羽走了。燕隐栖一个人,仍是坐在他进来时坐的位置,仍是那个姿势,那种眺望。
优羽没有等到晚宴,别了燕隐栖后,独自离开了齐王府。
齐王府沸腾了一天,当游园中的灯火一一点燃时,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萧声如歌,明月初升,时光悄悄流转。
晚宴设在庭院湖畔,焰火流光,在夜空中绽放千重繁华。
夜犹寒被缠了一个下午,晚宴上,仍是神态自若,随性雅致。他的身旁仍是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自然有人时不时朝那个位置瞄上一两眼,各有各的心思千种。
美酒甘霖,共赏佳人、明月,同叙醉意。
而这一切都因,沾染一身风尘,瞬息扑向夜犹寒跟前的陌生男子所破坏。靠得最近的人们眼皮一跳,心都静了下来,却不见齐王府待卫出面阻止。暗道,‘这是谁?…’
夜犹寒神色都变了,凝重了许多。
“小王爷…”那人声音带着微颤。
夜犹寒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离彦,找…到我父王了吗…”
“属下,找到了…”离彦话语沉重,自怀里摸出一支精致银筒来,递给了夜犹寒。
夜犹寒接了过来,打开银筒,里面有一张曲卷的纸条。夜犹寒仔细看后,闭上眼睛,垂下手,那张纸条捏得紧紧的,稍后那张薄纸,自掌中化末乘风而去了。
“回情果,五十年一开花结果,只得十余颗,数年前已被为父采竭。万勿让他动情,或可保得一命。”
上次燕隐栖发作,夜犹寒将十颗回情果都喂了下去,才救回他一命。立即就派出帖身待卫离彦去寻找齐王,指望的正是带回回情果,以延燕隐栖性命。
夜犹寒睁开了眼睛,这焰火流光的夜空,那道光亮印在他英俊脸庞隐隐约约,黑曜石般的眼瞳没有退缩,畏惧。
夜犹寒转身向着庭院深处去了,留下一个笔直的身影。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敢问那个一脸冰冷的男子,离彦。
只隐隐知道,不好了。
在灯火通明的齐王府,他偏在那灯火寥落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然后他看到有个人影正朝这里走来,待越来越近了,在假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当他一心一意的眼眸望向那来人,看见他也正以同样的目光望过来。
仿若长久的心灵相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风吹过凉亭,吹起悬挂着的那盏灯笼轻轻摇曳,在这片乎明乎暗之中,两个人遥遥相望。
那般清澈柔和的眼眸,是夜犹寒视为的无上珍宝。
朝他浅浅一笑,燕隐栖渴望有他在身边,哪怕亦如此时,灯火阑珊处。
“我在找你。”夜犹寒说道。
“可他们还没走。”燕隐栖看着他。
“没有别人,只有你。”夜犹寒凝目,屏着息。
燕隐栖定定地望着他,眉睫间流转着无尽的深意,沉吟了片刻,不再说下去。
“我有话要跟你说。”夜犹寒已经来到他身边,坐下。燕隐栖靠了过去,枕在他肩颈。
“说什么?”燕隐栖问。
“我不娶妃。我只有你。”夜犹寒搂住了他。白蘋已将优羽对燕隐栖说的话,告诉了他。
“我知道。”燕隐栖往他怀里缩了缩,“所以我没问。”
“可有些我还没告诉你。”夜犹寒已经拿定了主意。
“和我们有关的吗?”燕隐栖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
“对,和我们也有关。你知道你动了情,是相思吗?”夜犹寒吻了吻他的发,平淡道,“这种情愫,互相思念,多指男女彼此思慕。相传战国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妻何氏貌美,康王夺之,并囚韩凭,后韩凭自杀,何氏投台而死,遗书愿以尸骨赐韩凭合葬。康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两坟相望。不久,二冢之端各生大梓木,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常栖树上,交颈悲鸣。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后因以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
燕隐栖挨在他里,身体颤抖,“我生不和你分开,死也要像何氏与韩凭一样。生死都不离开你。”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有着深沉的叹息,夜犹寒搂紧他,“相思多形容一男一女。顷慕爱恋也是如此。万物都有阴阳两个所构成,例如天是阳,地是阴;日是阳,月是阴;男是阳,女是阴。”
燕隐栖在他怀里动了动,“我对你动了相思?…可我不是女子。”
夜犹寒轻轻拍了拍他,“我对你岂止动了只是相思,还有一生一系的思慕。我明知你不是女子,错不在你。”
燕隐栖道,“所以你要娶世子妃,你们是天是地,是日是月。一男一女间才该有思慕。”
“是。在外人,在太后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错,我不觉得有错,虽然明知你是我弟弟,我…仍是无法不爱你。对于那时挣扎着想要放弃的痛苦仍然记忆犹新…。连我自己都不能令我放手…” 年少时的爱情无所顾忌,会令你奋不顾身,给你抗争的勇气——和亲人、世俗、命运。
“我不会去爱这天下的女子,其他男子也不会。我是你的。不管对还是错。”燕隐栖心里并没有激起多大的震荡,他认定了夜犹寒,只对夜犹寒一人付出了感情。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全都是错的,燕隐栖也不会在意,想要的人早已经在身边了。
夜犹寒微微笑了笑,十分满足,“如果说错,我们犯得还不是一重,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在我身后,什么都由我来挡。知道吗。”
燕隐栖探出头去,亲了他脸颊一下,又缩了回来。
夜犹寒仍是搂着他,深深吸进凉薄的气息,缓缓道,“现在我要告诉你另一件事情,很严重。”
“你说。”燕隐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他知道夜犹寒说严重,那就真的是很严重。他虽担忧却并不害怕。
“小栖,可救你性命的回情果,五十年一开花结果,上次开花结果在数年前,已被我父王采竭了,也仅得十余颗。除了你小时候吃下了几颗,剩下的我都在上次你发病时全部喂了下去。还有四十年都不会再有回情果了。”夜犹寒没想隐瞒他,这道人生中仅一次的取舍,唯有这夜犹寒帮不了他,也不能帮他。
“没有了…。我会死吗…”燕隐栖觉得有些冷,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小栖,我什么都愿意替你承担。什么都…”夜犹寒抱紧了他,那是他唯一怀抱过的人。
燕隐栖摇了摇头,伸手去抱住他。
“小栖,你可以等到回情果下次开花结果。只是你不能对任何人动情,对我也是。”夜犹寒要燕隐栖活,要他活在自己眼前。燕隐栖的存在是上苍赐给他的无上珍宝,可上苍却又对他残酷不仁。
“动情了就动情了,怎么又能不动了呢…我不懂啊…。我吃了你的那碗长寿面,就是要我生命中有你。你不要忘了我…”燕隐栖终还是个孩子,仿佛生死离别就有眼前,忍不住伏在夜犹寒怀里,低低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