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普渡众生

12、当无法负荷内疚

　　2001年

　　森在屋子周围放置了了各种颜色的蜡烛。
　　从这些蜡烛身上散发出的柔和的光照在周围的各种事物上，反射出温暖的气氛。屋子像是明丽起来。
　　除了屋子正中央的一块地方和门之间的过道，其他面积全都被任何森可以找到的雏菊覆盖住了。
　　爱迪森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自从他在拍摄期间闻到了雏菊淡淡的香味后，他就再也无法忘怀。这种令人振奋的香味使他想起了迷幻的乔，这简单但又惊人的花使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乔。因为它们可以这样坚强的生存在荒蛮里，同时它们又是这样的柔弱高贵。
　　当拍摄完成后，森强迫霆去市中心里找一辆足够把他所找到的雏菊全部装下的车。
　　霆莫名其妙的看着森，他的表情告诉森他实在是疯了，“你难道就不能正常一些，从花店里订购而不是自己去乱采？”
　　森不能给霆一个满意的回答，所以他放弃对霆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
　　霆咕咕哝哝抗议了一会，却还是照做了，森对此实际上是十分感激的。
　　森有些不安，乔自睁开眼睛看见他所做的一切以来一句话也没说。
　　难道她并不喜欢雏菊？或者她根本不喜欢花？还是因为花已经开始凋谢了？
　　这些不安的想法开始纷纷涌现，折磨着森。
　　他实在是太关心乔对他所做一切的看法，以至于他竟不能好好得观察她。
　　因为如果他仔细观察她的话，就会看到她眼中晶莹的泪光。
　　他还会看到她迅速地垂下睫毛，费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震荡而不让那些泪流下来。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双手复杂地交错在一起，正好比她心灵的挣扎。她是这样费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感。
　　“对不起”，森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们之间的这种沉默让他觉的窒息。
　　乔很快地抬起眼睛，惊奇地看着他，这动作触动了她一直强忍的泪珠，它们沿着她的脸颊滚下来。乔在森看见这些之前便很快擦掉眼泪。
　　“什么？”她问道，她的声音有沙哑。可是森完全被自己的担心困住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小雏菊，或者你根本不喜欢花。我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花，这也是为什么我做了这些，但是我也应该想到你不是普通女人。”森停住了，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话实在是乱七八糟毫无条理的，他不知所措的说，“对不起。”
　　乔不知道她是否应该对森这样的假设大笑还是被他的这一切使她开心的尝试而感动。但是她此时除了内疚什么也感觉不到。
　　“你以为我不喜欢它们？”乔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自己说出话来。“你以为我不喜欢小雏菊？哦，森，我——”她忽然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不能告诉他，她不能告诉他她热爱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不能告诉他无论他给她什么她都是喜爱的。内疚是一种可怕的情感，而乔现在正被这种可怕的情感淹埋的快要窒息了。
　　乔没有再说话，她奔出了森的屋子。
　　她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她不能忍受他对他爱慕的眼神被厌恶所替代，她不能。
　　森懊悔地把头埋在手里，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把一个美丽的夜晚搞得这么糟。他大步地走出屋子，踩碎了许多他辛辛苦苦采摘来的雏菊。他的生活已是这样的混乱，这些花又算什么呢？
　　森重重的关上门，走向离家最近的酒吧。准备要麻醉自己的悲伤和他所犯下的致命错误——而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

　　麦琪完全不理解, 她不明白乔。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周前乔自她和森的约会跑出来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大哭一场。
　　那应该是一个浪漫的约会。乔应该开心的绕着屋子走，并让大家都知道她有多满足，像个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的，就像几周前那样。
　　“我对他们相当担心,” 麦琪稍稍抬头, 看到霆的眼睛里去。
　　“森一直在喝酒,” 他顿了顿，“喝的很多。”
　　麦琪皱皱眉, “但是他是不喝酒的, 你觉得这一切和乔的哀伤有关系吗?”
　　“当然。我们现在讲森的事都是和乔紧密相关的, 他简直为乔疯狂了。他那天甚至单独为她摘了一整屋子的雏菊, 告诉我, 如果他不爱她, 他还会做这一切吗?” 霆说完后便沉默了, 他并没注意到麦琪的惊奇。
　　“你说他做了什么?” 麦琪问得很慢,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霆看。
　　“他送给她小雏菊, 怎么, 乔不喜欢小雏菊吗?”
　　麦琪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 她天天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握着一大把小雏菊, 还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面。”
　　麦琪又摇摇头, 然后她和霆的眼神相遇了, 突然间, 两个人都像是明白了, “她在为森哭泣, 我简直搞不懂, 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把自己沉浸在痛苦中, 当他们相爱的事实是这样明显?”
　　霆看起来很确定。“我不知道, 麦琪, 但是我想,” 他站起身来, “我得跟森谈一下, 你去找乔商量一下。”
　　他弯下身, 轻轻的吻了吻麦琪, “我今晚打电话给你。”
　　然后他大步朝门走去。
　　麦琪微笑的看着霆走出去, 然后她靠在沙发上, 静静的想了一会。
　　也许乔爱森太多, 以至于伤害了他，伤害了自己。

　　~~~

　　乔看向飞机外,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 认识到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知道她这样发呆有多久了, 发呆好像是她这几天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不能学习, 她不能写作, 她简直连电视也看不下去。
　　只要一想起麦琪和森, 她就觉得浑身似是被内疚咬噬的不得安宁。
　　那夜她逃出森的家也是这个原因, 她再也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 她剥夺了麦琪未来的星路, 她抢走了麦琪将来的未婚夫。
　　一直以来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她, 森喜欢你只不过因为你在他面前装扮的像另一个麦琪。你这么做对森是不公平的, 也是不诚实的。
　　她对他撒了谎, 她欺骗了他, 森是不可能喜欢真实的她的。森喜欢的人根本没存在过, 她只是乔设计出来的、而不是真的!
　　她这个撒谎的人，理当接受放逐的惩罚。
　　她留下了三封信, 一封给麦琪, 一封给森, 还有一封给霆。
　　她用了一生的积蓄买了一张离开香港的飞机票. 她会去一个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 然后重新开始。她是一个医生, 而且是一个以优秀成绩毕业、已经开业数年、很有经验的医生。她在医院里肯定能找到一个位置, 或者去哪儿再去上上学。
　　这也许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却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选择。
　　她太急切得到森的爱，于是不择手段，破坏了命运原本的走向。她现在的作为正是为了弥补她所伤害的一切。
　　随着飞机越飞越高, 香港的景象变得越来越小了。
　　这个她长大的地方, 乔的视线变得渐渐模糊了,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这里。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忍住泪。不要再哭了, 乔, 不要再哭了, 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乔别转视线, 如果再看到这个她叫做家的地方, 她大概无法不让自己后悔，后悔自己舍弃的这一切。
　　不管她多么努力的控制自己，还是有一滴泪掉了下来, 柔柔的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像是诉说着她对这一切的思念。这滴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了一闪, 但是乔很快便把它擦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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