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暖》刺陵

45、45 大结局 4

　　炎热七月天，片刻前还是烈日晴朗，而现在已是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参天大树的叶子上，声音格外清响，如聆音般清脆悦耳，让这昏昏沉沉闷热的天气倒不是那么难过。

　　醒来后的无数个天气，都是这样，总是错过晴天所在的之时。每每入睡时，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就像被人清除的干净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想不起。

　　“暖暖，起来喝粥了。”温润如水的声音传进耳畔，我依旧保持醒来的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杉固执的将我扶起，清粥小菜摆在面前，我却一点口味也没有。

　　许是多日，姜杉终于不耐，看着我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

　　“吃下去，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他的墓地。”

　　我终于有了波澜，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人，沉默着无动于衷。

　　姜杉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他依旧温声细语的端起清粥，亲手喂到我的面前。

　　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死死的咬着嘴唇看着他，“姜楚他——真的死了吗？”

　　姜杉掩去眼中的悲痛，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夏微暖你听着，姜楚死了，他的死我是罪魁祸首，是我的疑心我的仇恨害死他的，我还害死了很多人，爷爷，金鱼，如果姜楚没有死，那么这些人也不会死，夏微暖你满意了吗？恨我吗？那你给我完整好好的站起来，我就任你处置。”

　　他的嘶吼把我吓在当场，我惊恐的看着面前这张忽然陌生的脸，我开始垂死挣扎，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空间。

　　刚站起身一阵眩晕我就向前跌去，姜杉立即眼疾手快的将我扶着。

　　我不想他碰我，他与杀人犯又有什么两样，就是他害死我最爱的男人，我哭着捶打着他，清粥洒了一地。

　　“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这个杀人犯，你害死了自己的小叔，你害死自己的爷爷，你不要碰我，我嫌恶心，你走你走，滚，滚啊。”

　　紧握在我肩上的手突然离开，我的心一下抽空，呆滞的坐在病床上，我不断呢喃。
　　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地上凉，穿鞋。”姜杉说着便要弯腰帮我穿鞋，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任何情绪。

　　我立即把他踢开，“你不要碰我，我让你滚，你滚啊，”

　　姜杉沉默不语，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后，他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走到了门前。

　　我听到他细心的叮嘱，“水就放在你一歪头的地方，晚上睡觉想要喝水转头就看见了，苹果我都给你削好皮了，要吃的话把皮轻轻一拿就拿掉了，你已经好久都没有吃饭了，我买了很多吃食放在床头，饿了自己拿。”

　　我没有回答，良久，屋子里再也没有声音，我以为他已经走了，这才准备重新回到被窝里。

　　还未动我便听到他的话响起，“夏微暖，我爱你。”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不断涌出，将自己卷进被子里狠狠的哭泣，却怎么也无法把心里空荡的地方哭个一干二净。

　　我想起了许多往事，记忆中的少年会笑，会发出比任何人还要灿烂的笑容，那样的笑，他一直在对着我。他会为了我拼酒，为了我跟姜楚争吵，为了我的幸福可以选择放弃自己，他也会为了我放弃梦想回到姜氏，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像电影般一遍一遍回放，从孩子气到如今的成熟稳重，仔细想来，我却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我带给他最多的——是伤害。
　　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爱的姜楚，善良单纯的姜杉，都不在了。

　　这一天的工作量，出奇的大，姜杉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他趴在办公桌上，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日子，要他承受的还有许多，这些天，白天工作，夜晚就泡在夜光，他对自己的身体早都已经不在乎了，对这条命，也无关重要一说了，他真的累了。

　　自从姜楚死后，蔺雨也同姜杉一样，疯狂的泡在夜光，不眠不休，不关他人。

　　姜楚同李白对她来说一样重要，现在对她重要的两个人都离她而去，在她的世界，一切都崩塌瓦解，女人的无助感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头，可她终究是要振作的，她要为姜楚守护姜氏，整个姜氏那么大的公司，不能无人管理，那些看中姜氏的股东野心勃勃，光凭一个姜杉必定很难支撑姜氏，她在工作上是最像姜楚的那一个，凌厉风行，不给合作方一丝余地。

　　蔺雨轻轻走进办公室，见办公桌上伏着的人，身形像极了姜楚，她便心下一软，就像曾经，她依旧站着面对姜楚的位置，对他开口道，“累就睡会，身体最重要，这个姜氏，就算你倒下，还有我呢。”

　　姜杉闻声抬头。

　　蔺雨一愣，随即苦笑，再像他的人，也终究不是他。

　　“蔺雨姐，你来了。”

　　蔺雨应答，抬步走到姜杉身边，拿起他思虑多天的文件仔细观看，“姜杉，你不像你的小叔，你总是考虑这考虑那，决定的事情就去做，董事长哪有那么好做，你若一直优柔寡断，十个像这样的合作，你依旧无法解决，无论是工作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决定了就去做，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过程中是顺应你心的，至少你努力了，好了，这么多天你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这些策划案，我来帮你做。”

　　姜杉扶额，似乎有些忧虑，“那……”

　　蔺雨在工作上说话一向凌厉果断，她的语气总有一种命令征服，“放心吧，股东那里都是小事，当初我与李白还有姜楚三人都是管理系毕业，再加上我又帮姜楚管过姜氏，手里的股份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李白不在后，他手中的所有的股份都转给了我，我在股东会上权利不算小，姜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姜氏永远是姜氏，就算它由无数个外姓人来管理，它终究也都是姜家的，再说，我也不会让姜氏落入别人之手，这是姜楚的心血，我会拼死保护。”

　　姜杉敞开会心的笑容，脸上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蔺雨姐，那么多年，你在工作上与小叔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如此冷漠狠绝，也许这也是我该学习的地方，姜氏就交给你了，我一直都很相信蔺雨姐的能力，更相信小叔的眼光。”姜杉说着便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蔺雨。

　　蔺雨接过，姜楚的亲笔签名落入她的视线，她立即红了眼眶，“这……”

　　“小叔早就替每个人想好了退路，他把姜氏留给了我，把他身上所有的股权留给了微暖，因为他怕在我支撑不来时，还有暖暖的那一份可以救济姜氏，而他把所有的经济来源还有财产都留给了你，因为他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有能力替他管理这强大的姜氏，但是要你真正入住姜氏，缺少的是经济，所以他就把这些给了你，蔺雨姐，不要辜负小叔的期望，他的能力他这个人，我想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匆匆赶到医院已经是半夜，医生电话来说病人自杀了，姜杉那时的心情如遭雷劈，多天来的心情终于爆发，他捶打着坚硬的墙壁，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空旷的走廊响起阵阵哽咽，在这无人区显得如此悲凉。

　　倘若死在那场爆炸中的是他该多好，那么他就不用承受这痛不欲生的感觉，他就可以像小叔那样，完完整整的解脱了。

　　抢救室的灯熄灭，随着医生被推出来的，是我。

　　我怔怔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像个完全没有灵魂的人直直的躺在这里，悲哀与绝望带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就连死，老天也不成全我。

　　姜杉痛苦的合上双眸，片刻，再次睁开时已归于平静。
　　他轻轻拿起我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想要尽力捂热。

　　我笑，傻姜杉，你的手同我一样冰凉。

　　姜杉看着我变化的表情，眼中再次燃起了微光，他斟酌半刻，沉重的开口，“暖暖，你怀孕了……”

　　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宁静……

　　我微微歪过头来看着他，死灰般的眼睛闪烁起最美的星光。

　　良久，我才虚弱的开口，“我……和你的？”

　　“嗯。”姜杉轻声应答，生怕他的回答下一刻便会使我癫狂。

　　“打了吧。”我像个无关痛痒的人轻轻开口。

　　“你说什么？”姜杉立刻把我从床上拉起，看着我的双眼漆黑一片，深邃的望不见底，唯一可以清晰看见的，是他猩红的眼眶与溢出的眼泪。

　　我的心狠狠的抽痛，犹如刀绞。我还记得为什么我会自杀，整整十天，从那天起姜杉就真的没有来看过我，我竟会疯狂的想念他，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第五天，第六天，我都在想如果再见他，我会跟他说些什么道歉的话，直到第十天，我才发现，自己爱上姜杉了，我想这一定是世间最可笑的事情，怎么可能，我怎么能背叛姜楚，我明明那么爱姜楚的，我该为他的死付出代价，又怎么能在这里想着另一个男人，可是后来，想念占据了我的整个脑海，我才知道，我真的变心了，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无法去想自己真的背叛了自己的心背叛了姜楚，我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最终才想到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或许，留着一口气还可以再见他一面……

　　我怨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毫无防备的咬上他的脖子，我下了很大的力气，似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怨念都加注在他的身上，可是想到这是我心心念念的人啊，我怎么舍得怎么忍心，便立即松了口。

　　口中沾满了难闻的血腥，胃里一阵倒腾，我立即从他的怀抱里抽出。明明爱他就已经是不堪的事实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知道……

　　姜杉立即牵住我将我重新拉进他的怀中，低头覆上我的唇，唇齿之间，口舌交缠，我却沉迷在这无法接受的爱中，那些所谓的背叛，逐渐融化在这抵死缠绵……

　　许久，直到自己无法喘息后，姜杉才将我放开，他捧住我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喘息喷洒在这窄小的空间，“暖暖，你爱上我了。”

　　我红着脸躲避他的逼视，却被他紧紧圈在怀中，“你躲什么，不准躲，你才醒来就给我一个这么大的礼物我还没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方便接受这个事实。”

　　我就这样在他灼热的注视下趴在他的怀中安然入睡，梦里，我看见宋歌笑着望着我，对我说，“暖暖，幸福是要自己抓住的不要再让自己后悔一次，错过了一个就别让自己再错过另一个，你会幸福的，总算苦尽甘来了……”

　　看着最心爱的人眠于自己的怀中，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姜杉想，算是这些天来老天给他的回报吗，他明明知道微暖肚子里的孩子是姜楚的还要倔强的把他认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他不想暖暖知道后再次为姜楚伤心，就当是他的私心作祟吧，幸福就在眼前，他选择了抓住就不会放开，就让过往烟消云散吧，活着的人，幸福与活着最重要，而长眠于地下的人，一定认为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才不辜负死了的人，就这样吧，让一切随风，他的暖暖该是他亲手给她幸福，她给了他莫大的幸运，他便给她他的余生……

作者有话说

　　快到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