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雪天下》仁者神龟

36、第 36 章

　　安静了几秒，又或者很久。我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茫然的视野刹那间拨除云雾，世界的光线色彩全都映入眼帘，魅尘的脸首先清晰地占据我全部的视线。
　　他在咬我，咬着我的手腕。
　　我眨眨眼，他也跟着眨下眼，然后……咬得更用力！
　　“嗷！好痛！！”我惨叫一声，眼泪都快飚出来了。魅尘这才松嘴，我捧着自己可怜的手腕，麻蛋都流血了差点就被咬下一块肉，这家伙属狗的吗？
　　“你有毛病啊！”
　　魅尘只是定定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我相信你与血鬼无关，但你要抓到血鬼才能向陆盟主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办法吗？难不成就是把锅甩给我？”
　　魅尘理直气壮：“正是。”
　　我擦，这个恶劣的男人！
　　“没事的话就滚下床回你屋里去，本王要歇息了。”
　　我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躺在魅尘的床上，吓得我连忙坐起身准备下床，手腕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令我想起一个问题：“额，我昏迷多久了？”很严重吗？
　　魅尘看到我还在渗血的咬痕，皱了下眉，“一个时辰而已。”
　　也就是说，他照顾了我一个时辰之久？！
　　“啊，就那个，那啥，谢谢你哈。”我别扭地说道，魅尘不语，我也不好意思看他的表情，继续道：“白天那会，我不是故意……好吧我是故意的，但我把叶子扔向你并没有别的意思，那个，我那是一时冲动，不过我有计算好绝对不会伤到你的。而且是你激怒我在先，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禁不起激将法，啊啊我没有说是你的错，我的意思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偷袭你，所以，”我猛吸一口气，又一口气全数吐出来：“对不起！”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说完了？”
　　我态度诚恳，“说完了。”
　　“你在流馨宫的时候，都是和君千殇睡一起？”
　　怎么莫名说起这个？我跟不上他跳跃性这么大的节奏，慢了两拍才道：“就偶尔几次而已。”就算我想天天和他睡一起他也不让啊。

　　今晚的事件很快就传到陆杏方耳里，对此我没怎么生气，毕竟我和魅尘打斗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只要不是聋子都会知道。我听说陆杏方去找过魅尘，想必是在打听我的底细吧。
　　“你都告诉他啦？”今天一大早就被东长老揪起来扔进书房，威胁我不把面前这堆文件看完不准离开，我本想耍赖，他又说“副宫主有伤在身，不宜操劳”，我只好乖乖坐下。现在正捧着热茶慢悠悠地问来看我好戏的魅尘。
　　“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本王不说，他也会找机会与你交手。”
　　“说的也是。”我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喝茶。魅尘看了我一会儿，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一脸茫然，“关我什么事？”哦对了！血鬼打伤君千殇！我丢下茶杯，兴奋道：“我在医术上看到一种神奇的草药，叫什么莲，浑身是宝，一片花瓣就能去除百病，一粒莲子能涨十年修为，比太上老君的丹药还神气，只要找到那个，殇儿的伤就全好啦！”连经常咳嗽的老毛病也能一次根除。
　　“龙炎冰莲。”魅尘好心地帮我补充。
　　我一个劲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据说生长在寒岩谷，三百年才开一次。我查过了，这一次开花时间正是明年二月！”
　　魅尘又用那种我看不懂的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这一回足足看了我十秒，看得我有点心虚，“有什么不对吗？”
　　魅尘冷冷一哼，我顿时醍醐灌顶，“当然啦，我也会送你莲子的。”
　　那张黑黑的脸稍稍好转，但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龙炎冰莲有火蝶守护，哪有那么简单就被你拿到。而且，武林盟已经决定将龙炎冰莲作为这次英雄大会的奖品，你若想给君千殇治病，还是努力在大会上夺个名次比较实际。”
　　稀有品由组织按规则分配吗？如此就能减少因为争夺宝物而产生的摩擦。那我还是不要坏规矩了。反正英雄大会就在四月份，不差那两个月。
　　“不过，有这么件宝贝当奖品，这次大会竞争一定比以往还要激烈吧。”搞不好会冒出神阶甚至帝阶的高手，说不定……血鬼也会出现!
　　我看向魅尘，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道：“只是猜测，不能肯定，毕竟血鬼的行踪太诡异，完全掌握不了规律。”
　　一定会出现的。龙炎冰莲除了它的花瓣莲子根茎是神药以外，最重要也就是最吸引人的，是它独一无二的莲心——能肉白骨，起死人，换言之，它可以重塑肉身。
　　“不愧是老江湖。”英雄大会上那么多高手，到时候任凭血鬼再怎么挣扎也逃不了。一颗莲心换一本《缚蝶心茧》，事后还能拿回莲心，稳赚不赔啊。
　　魅尘无奈地说：“你一定要这么想吗？”
　　我无赖地道：“我讨厌陆杏方。”所以我不可能把他当做一个光明磊落的真君子。

　　之后陆杏方和我们就血鬼一事再次谈了一遍才走。陆杏方依然对我保持怀疑，但没有确切证据也只能怀疑着。他前脚一走，我后脚立马向君千殇大肆说他坏话，君千殇无奈地听着，哭笑不得地向我解释陆杏方的为人，我才不想听他赞美陆杏方呢，皱了下鼻子，说：“反正我就是讨厌他。”
　　君千殇只是笑。我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道：“殇儿，我会参加这次的英雄大会，拿到奖品的。”
　　君千殇一愣，紫色的眼眸柔和得像一汪清泉，“你没必要……”
　　“我喜欢你。”我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变清晰冷静地说道，“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都想为你做点事。所以，你就让我追求你吧。”
　　君千殇不语，我又道：“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什么妖孽之子，什么紫瞳，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是喜欢你，君千殇。”
　　冬日的风冷冽，君千殇披着我强加在他身上的雪白狐裘，毛茸茸的边缘轻轻拂过他清俊的脸庞，那一双紫色的眼睛点缀着阳光，折射出另一种唯美的柔光，他轻柔的嗓音温柔得不像话，“……谢谢。”
　　又发卡！我的爱情之路真是任重而道远！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我奔波在王府和流馨宫两地，去幽莲境的次数大大减少。面具出现过一次，在寒风萧瑟的月夜，我和他在一间酒家的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我单方面喋喋不休，面具偶尔应一两声，不至于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那晚我们聊到很晚，我知道他其实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男子，流馨宫宫主。所以也没藏着掖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他吐槽了一遍，面具也没多问，静静听着我聒噪的吐槽。
　　要是魅尘能像他这样沉稳就好了，那家伙老是跟我抬杠，偏偏声音又难听得要命。
　　“你若是不破相，应该有很多女子喜欢你吧。”吐槽够了，我忽然望着他说道，不等他回应又继续喋喋不休：“你的性格比魅尘好多了，声音也好听，魅尘啊，只有一张脸占尽优势而已，真不知他前世是不是也是这种性格，傲鸿怎么会爱上这种人呢？”
　　我就说不能喝酒，这下可好，又醉了。
　　“幸好我不是傲鸿。”我喜欢的也不是魅尘。
　　“你喜欢君千殇，为什么？”面具疑惑地问道，不同于君千殇轻柔的少年音，也不像萧晨雌雄莫辩的中性音，面具的声音是能够用一种网络语“耳朵都会怀孕”形容的磁性十足的声音，这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我张口就答，接着笑嘻嘻道：“开玩笑的啦，长得好看固然是我喜欢他的一部分原因，但是你听说过一见钟情没有？”我拿手指戳了下自己的心脏，“第一眼看到他，这里就鲜活起来了，怎么说呢？就是那个，黑白照一下子变成彩色照片那种感觉。忽然感觉‘啊，这就是命运啊’酱紫。”我也不管面具听不听得懂，嘴上不停歇道：“但是我看到魅尘就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有时候会觉得心塞塞的，很哀伤，很绝望，沉重得不得了，都快喘不过气了。哦，偶尔你也会给我这种……”这种感觉……等等，如果我对魅尘那样是因为他是秦乌修的转世，那面具呢？
　　曾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出现，这一回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明明白白停留在我脑海里，我努力睁大迷蒙的醉眼望着面具，“面具，你……”是不是魅尘？我双手撑着瓦片，伸过身子到面具面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面具摘下来好不好？是我最大的秘密哦。”
　　面具一双铮亮的黑眸映出我的醉态，好一会儿，就在我差点睡着的时候，面具轻轻点了下头，我顿时精神起来，打起十分精神，眼睛眨也不眨瞪着他。
　　面具抬起手，他的手皮肤白皙如玉，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一根根像白玉雕成的翠竹似的。他把手搭在银白色的面具上，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一声轻微的‘啪嗒’声，那张阴森森的鬼面具被缓缓摘下来，短短几秒钟，我跟看了一分钟的慢动作一样，面具终于把脸上的遮掩物拿开了！
　　先是光洁无暇的半张脸，除了眼睛，五官线条优雅，是个美男子，但并不能称得上惊艳。而接下来的画面却令我差点吐了，从鼻梁开始，另外半张脸凹凸不平，火烧过一般无数的坑坑洼洼，连下巴都是！腐肉的颜色和右脸形成强烈的对比，比鬼还恐怖！
　　我震惊得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面具把银色面具戴回去，不冷不淡道：“是你要看的。”
　　“你……”我的声音在颤抖，我没见过这样的脸，上辈子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我不是变态，没有虐待尸体的爱好，也没有用奇怪的方法杀人的嗜好，我见得最多的是血和大同小异的死状。而我所认识的活着的人，大部分都面容出众，怎么着也是五官端正，所以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脸，简直……
　　“呕！”好恶心！好丑！坑坑洼洼的，好脏！恶心！！我赶紧转过身趴下身子干呕，呕着呕着，刚刚喝过酒的胃真的开始翻腾，这下子我是真吐了。
　　面具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我，陈述道：“很恶心。”
　　我无法否认，但肯定不能承认，只好说：“我只是被吓到了……”
　　“你不用解释，我自己看着也觉得恶心。”
　　我忍下呕吐感，不知该说点什么。虽然被那张脸吓到了，但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魅尘。
　　“你说的秘密呢？”面具问。
　　我看着他戴着银色面具的脸，有了刚才那一番冲击，现在看着这个阴森森的面具竟觉得挺顺眼的，至少挺酷的。
　　“我说了你可不能说出去啊。”我压低声音，“其实，我是重生的。”
　　“我是一个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死了，然后才到了这个世界。”
　　“……”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