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新娘》林林菲儿

3、第 3 章

　　这天，沫沫坐在那个固定的座位上等待着“他”的出现。沫沫打开了自己的那个皮夹，她正盯着里面的照片看，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音乐：
　　想恨你，在别人身边
　　幸福的你，现在已厌倦看到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走的那天
　　是很久远的事了，虽然也没感到有多久远
　　曾努力把你抹掉，但看来是没可能做到的事
　　拜托，请回到我的身边
　　我曾试着相信，可是现在连呼吸也觉得吃力
　　就这样，严重下去
　　我对你的思念一点一点地，淹没自己
　　想憎恨你，你好象已把我忘掉，讨厌你的背影
　　讨厌了无生趣的过每一天的我
　　虽然努力想改变我这个样子，我却做不到
　　曾努力想把你抹掉，我也做不到
　　我曾试着相信，可是现在连呼吸也觉得吃力
　　拜托，请回到我的身边……
　　沫沫看着那张残破的黑白照片，脑中不禁浮现了小时侯的几段黑白的记忆……照片上的那个年轻的男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安徽宿州的一个小学老师。沫沫记得小时侯他们家很幸福，漂亮的妈妈很疼爱她，可是后来渐渐的，不知为什么，妈妈开始讨厌她了，妈妈怪父亲没有钱，没有本事，说自己不该放弃在大城市的优裕生活嫁给她的父亲，后来甚至骂她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六岁时，她的妈妈毅然离开了家，回娘家去了。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父母的争吵，母亲离去时决绝的眼神……后来她父亲就得重病死了，她被没有孩子的邻居夫妇收养，改名为江沫沫，那对邻居，也就是后来出车祸死的她的那对养父母。
　　沫沫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那个女人，那个抛夫弃子换来有钱生活的女人，她没办法原谅她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向赶来的男人倾诉着，泪流满面，那男人握紧了她的手……
　　俞晚馨朝沫沫走了过去，那男人正巧去上洗手间。俞晚馨冷冷的说：“原来你有情人啊！”沫沫愣了一下，随即说：“不关你的事吧，请你不要乱说话。”俞晚馨说：“关伟铭的事就关我的事。都结过婚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顾及伟铭的面子，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约会，真是无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想用伟铭的钱来倒贴小白脸，你可真不害臊。”“你说什么！？我不想和你吵架，请你离开。”俞晚馨忽然抓起桌子上的钱包说：“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还给我！”“让我看一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两个女人推来推去的抢那个钱包，忽然，俞晚馨穿高跟鞋的脚一滑，一下子从那个美丽的楼梯上摔了下去！！这时，俞晚馨还拽着沫沫的手，可是就在沫沫也要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之前那个男人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沫沫的腰，把沫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俞晚馨惨叫着滚了下去，更不幸的是，楼梯底部的装饰品撞到了她的腰，她当即昏死过去。整个咖啡厅一片哗然……

　　沫沫回到易家，蜷缩在自己房间的墙角，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而且这次闯的还是大祸。易美枝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赶了过去，由于俞晚馨的父母都在外国，易美枝是像妈妈一样照顾晚馨的。
　　这天，易伟铭回了家，他扶起蜷缩在墙角的面色苍白的沫沫，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沫沫六神无主的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要抢我的钱包……我想抢回来……后来她就摔下去了……还好李天抱住了我，要不然我也会摔下去的……”易伟铭看了看她说：“李天是谁？”沫沫颤抖着说：“是朋友……她怎么样了？我闯了大祸了，是吗？我本来就不该结这个奇怪的婚，我应该平平静静的走，真的，我们不应该结婚……”易伟铭抱紧了她说：“没事的，沫沫，你别怕，有我呢，别怕啊……”
　　俞晚馨下身瘫痪了，她像发了疯一样的在病房里大喊大叫，秦浩然和易美枝拉着她，这两人比她还要痛苦，也比她还要恨江沫沫。医生给俞晚馨打了镇定剂以后，俞晚馨狠狠的说：“姑姑，他们是假结婚，不信您可以去问老王。我看到沫沫和别的男人约会，上前质问她，她就把我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推了下去，她太狠毒了！”易美枝听了这个，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她看了俞晚馨在数码相机里拍的沫沫和那男人的亲密照片，更是怒不可扼。
　　她回易家去，沫沫刚好不在。她把沫沫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终于让她翻到了“结婚协议”和签好名了的“离婚协议”，那“离婚协议”上，易伟铭承诺给沫沫五万块钱，她简直要气晕了。晚上，沫沫回来了以后，易美枝开始了她的审讯。
　　沫沫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掉了。而这天，易伟铭又去出差了。易美枝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假结婚？你到底图我们家什么？你也知道我哥哥多想抱孙子，等伟铭回来，你们要立刻离婚。不，你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你马上给我滚！……”沫沫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晚馨她瘫痪了你知道吗？啊？你毁了一个优秀的女孩！你怎么这么狠毒？？？像你这种女人，才应该躺在医院里！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沫沫的心在滴血，她听着亲生母亲对自己的诅咒，仿佛又看到了小时侯她哭着求母亲不要走，年轻的易美枝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情景！
　　沫沫走了，她只穿了一件大衣，什么也没拿。她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眼神呆滞。快要过年了，街上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到处张灯结彩，小孩子和妈妈一起去买新衣服。可是沫沫的耳边却回响着：“像你这种女人才应该躺在医院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寒风刺骨的吹来，沫沫赶到全身都在刺骨的痛！这时，不知哪家音像店又放了那首《恨你也爱你》：
　　想恨你，在别人身边
　　幸福的你，现在已厌倦看到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走的那天
　　是很久远的事了，虽然也没感到有多久远
　　曾努力把你抹掉，但看来是没可能做到的事
　　拜托，请回到我的身边
　　我曾试着相信，可是现在连呼吸也觉得吃力
　　就这样，严重下去
　　我对你的思念一点一点地，淹没自己
　　想憎恨你，你好象已把我忘掉，讨厌你的背影
　　讨厌了无生趣的过每一天的我
　　虽然努力想改变我这个样子，我却做不到
　　曾努力想把你抹掉，我也做不到
　　我曾试着相信，可是现在连呼吸也觉得吃力
　　拜托，请回到我的身边……

　　而这时，一个戴着灰帽子的男人从她旁边经过，撞了她一下，又连忙往前跑了。沫沫回过神来，大叫道：“我的钱包！我的钱包——”沫沫追了上去，谁知那男人亮出了刀子！一下就划破了沫沫的手。可是沫沫一点都不害怕，她又冲了上去，使出了以前学过的跆拳道，几脚就把那小偷踢的招架不住，他没想到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那么厉害，钱包又被踢掉了，只好赶快跑了。
　　沫沫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个总是“惹祸”的钱包，松了口气：父亲留给她的记忆只有那么一张黑白照片了，她不想失去。可是这时，沫沫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的脸红彤彤的，她在发烧……她往前走了两步，晕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围了过来——

　　沫沫被推进了急救室，随后赶来的易伟铭对易美枝说：“你怎么可以赶她走呢？她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沫沫很善良，不会做那种事的。”易美枝拉着个脸，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穿医生服的人从急诊室出来了，易伟铭忙上前问道：“她怎么样了？听说是被抢了，挨了刀，刺中哪里了？是心脏还是肚子？啊？”“您不要激动。”那医生拿下了面罩，易美枝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个和沫沫约会的人！！！却听见他说：“她受的是皮外伤，不要紧的。可是她的尿毒症不能拖了，真的，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尿毒症？”易伟铭和易美枝面面相觑。那医生说：“你们不知道吗？马上转肾病科，如果不换肾真的没救了……”那医生和护士推着沫沫赶往肾病科，易伟铭也跟了过去。易美枝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后出来的护士把一个钱包交给她说：“这是病人来时手里紧握着的。”易美枝坐到了凳子上，她打开了那个钱包，发现里面只有两百块钱，心想：还真是个爱财鬼。然而她看到了那张照片！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脑子里一时什么都没有了。她惊讶极了，她想起了沫沫那天在她办公室里的异常表情以及后来的相处，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特护病房］易美枝翻开了沫沫的上衣，果然，在沫沫的肩后有一块胎记！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听见那个叫李天的医生说：“沫沫小时候被亲生父母抛弃，所以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这两年来一直是我给她做心理治疗，我也是肾病科的医生，沫沫一直找不到可以相配的肾源，而且她也不积极治疗，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置之不理。最近她告诉我，她见到她的亲生母亲了。如果她母亲在她是有希望活的，可是沫沫并不想认她……”
　　易伟铭终于明白了沫沫为什么会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为什么要那样结婚，又为什么会说奇怪的话了，他怪自己太大意，怎么都没注意到沫沫有病呢？一旁的易美枝早已浑身冰凉，她颤抖着站起来说：“换我的肾！我能救她！”“什么？”“姑姑，您怎么了？”……
　　血液的分析结果出来了，易美枝可以捐肾给沫沫！可是沫沫一直昏迷不醒，求生意志也不强，这让李天和其他的肾病科医生不敢贸然的开刀，只能希望沫沫快点醒过来。
　　易美枝和易伟铭轮流跟沫沫说话。易美枝握着沫沫的手说：“孩子，该死的人是我。你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去了啊！我知道你恨我，你应该恨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可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孩子，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快醒过来啊！”
　　易伟铭对沫沫说：“还真是可笑呢，幸亏我们没做真正的夫妻。本来我还有点喜欢你呢，你总是那么自然，那么真实。可是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你呢？你才只有２０多岁，为什么要让你承受那么多呢？你快醒过来，我会好好的保护你，不会再让你难过伤心了，你听到了吗？”
　　易美枝守了沫沫好多天，沫沫一直没有任何起色。这一天，易美枝急匆匆的从病房里冲出来，差点撞到了要进病房的易伟铭，易美枝惊慌的说：“沫沫不见了！”易伟铭也吃了一惊说：“怎么回事？”“我出去打了瓶水，回来人就不在床上了！”两人急忙出去找。
　　可是他们找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见到沫沫的身影。李天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沫沫一个人去了海边。她穿着厚厚的毛衣，浑身发抖。她凌乱的长发被风肆意的吹着，她呼吸急促，嘴唇干裂，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天旋地转。
　　她停住了，她的额头上流下大颗的汗珠，她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有点不清醒了。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带她出来旅游，在海边一起看夕阳，爸爸对她说：“你看夕阳多美啊！就像我的宝贝一样美。”可是回去以后爸爸就死了。
　　沫沫忽然展开了笑容，她伸出右手对着夕阳，似乎可以感受到夕阳的温暖。她听见一个声音对她说：“宝贝，这个世界太冰冷了。跟爸爸走吧！爸爸不会再抛弃你了。”沫沫站不住了，她跪了下去，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她笑着喊道：“爸爸——”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在沫沫的葬礼上，易美枝哭的死去活来。易伟铭看着墓碑上沫沫快乐微笑着的照片，心里默默地对她说：“谢谢你，可爱的表妹，我美丽的玻璃新娘，你给了我一段最刻骨铭心的婚姻。看来我和姑姑的下半生，都要在自责和后悔中度过了……沫沫，你在天堂，还快乐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