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湿染百袂裙》墨樾

15、【神印·无女之过】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因为太累了，也没仔细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府，只是在暖暖的阳光中再次睡去。

　　等到忧木瞳第三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迹部景吾早就洗过澡，现在正穿着睡袍站在忧木身边，挺拔的身躯弯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忧木瞳的额头上，然后轻轻的笑:“还好，不烧了。”迹部景吾难得的温柔包围着床上的女孩，忧木瞳怔怔的看着他问，“景吾，我昨天…”

　　她没有说完，迹部就打断了她的话:“你昨天？！你还好意思提？”迹部景吾猛的倾身靠近忧木瞳，两人之间近的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迹部咬着后槽牙话语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蹦出来，“阿瞳，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柳莲二打电话告诉我你不见了，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

　　忧木瞳自知理亏，乖乖的低下头准备挨训，却没有等来应该的暴雨，取而代之的是少年温热的怀抱。

　　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玫瑰香气，忧木瞳眯起眼睛感受着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

　　【景吾他，是在害怕。】

　　忧木瞳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是什么让这个一直高傲着像帝王一样的少年克制不住的颤抖，如果只是因为她的失踪，那么景吾他应该没有这样害怕的必要。

　　(迹部景吾，她的竹马，究竟透过她，在看谁？)

　　但是这些忧木瞳都不能说出来，她能做的，只是轻轻的搂住少年精瘦的腰身，拍着他的背来安慰他。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变成一个正常的高中男生，不是在别人面前的完美，而是一个会害怕会哭泣会颤抖的少年。

　　“放心景吾，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是忧木瞳给迹部景吾的承诺，因为她深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决定了要继承温家的秘术，继承忧木家的一切，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至少不能让关心她的人担心。

　　迹部趴在她的肩头，眼神深邃，似在怀念什么。

　　后来迹部告诉忧木瞳，当他接到了柳莲二的电话之后立刻想到要去找你，去找安倍夏子。

　　可是他还没离开冰帝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管家爷爷打来的，说是忧木瞳突然出现在家里，昏睡不醒。

　　“我出现在你家里？”

　　忧木瞳有些懵了：“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家里？”

　　“本大爷怎么知道。”迹部恶狠狠的回了她一句，“下次要是再将自己置于险地，本大爷绝对，不会再管你了！”

　　忧木瞳委屈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轻轻的笑，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迹部走出门去让她好好休息，忧木瞳微微低着头不说话，等迹部走出去之后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景吾啊，若是我不将自己置于险地，又如何引的出那藏身于黑暗的爪子呐。】

　　“出来吧。”忧木瞳轻轻的笑了，捋了捋头发，抬起头来朝着站在眼前的男人笑，“看来柳君无恙啊，只是擅闯迹部家的行为是否有些不够磊落呐。”

　　柳莲二一如既往的闭着眼睛，公子如卿，温雅淡漠。

　　他不说话，忧木瞳也不说，两个人一坐一站，静谧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呵。”忧木瞳打破了这不长的平衡，“柳君坐啊，那无女是什么来头？之前从未听说过在神奈川竟还有无女的存在。”

　　“吓了一跳？”柳莲二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翻开手中的本子说，“其实刚开始感受到那股气息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之后你消失不见，无女竟然也消失了，我觉得有些蹊跷，便回祖宅调查，猜我拿到了什么？”

　　“什么？”

　　“一部书卷。”

　　“哈？”

　　“对，一部书卷，然后听到了一个故事，知道了一件尘封多年的旧事。”

　　“说来听听。”

　　“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怎么也得要点报酬吧。”

　　“什么？！”忧木瞳很惊讶，柳莲二也会说出这种话？

　　柳莲二不在意的笑笑说：“我要的报酬不多，一张牛皮纸一碗热汤。”

　　“……”

　　这次忧木瞳不说话了，她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四周，然后开口道：“这个要求倒也不过分，只是我手头并没有牛皮纸，你说的是现在仿造的还是古代遗留的？”

　　“自然是古代遗留的。”

　　“呵呵，柳君胃口真不小。”

　　“多谢夸奖，只是那热汤，我希望是最好的。”

　　“那是自然。”

　　“那么，告辞。”

　　“不送。”

　　想来柳莲二并没有受伤，身手不减，一瞬便没了踪影。

　　只是…想起他说的话，忧木瞳实在是感到头疼。

　　“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何时迹部已经站在房门口，双手环胸倚在门上。

　　忧木瞳挑眉不语，只是凭空打了一个响指，说了一句：“去祖宅拿牛皮纸来。”一道流光从她的手环中出现飞出了窗外。

　　“那是…”

　　“是结衣，你见过的。”

　　迹部点头，想起上次在水底时带走那位哥哥的小姑娘。

　　不一会儿功夫，樱花木魅结衣便将牛皮纸带了回来，迹部皱着眉说：“你刚刚不是还说现在手头没有吗？”所以打发走了柳莲二。

　　“是没有啊，刚刚没有，现在有了咯。”忧木瞳笑着从床上走下来，尚还虚弱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迹部立刻上前扶住了她，肩膀瘦削几乎要硌伤他的手，迹部景吾又皱起了眉。

　　“你…”

　　“好啦，我知道了，又要让我好好吃饭了。”忧木瞳将牛皮纸放在桌上，眼角上扬眯着眼睛笑，“我有好好吃饭的啊，可惜胖不起来嘛。”

　　迹部景吾很是无奈。

　　“好吧，那你解释一下柳莲二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恩。”忧木瞳突然转身，正对上迹部的眼睛，她歪着头冷不丁的问道，“不过在那之前，景吾，你要告诉我，方才我刚醒来，你究竟透过我在看谁？”

　　“……我……”

　　“别说你没有透过我在看谁，虽说我总是做危险的事，但也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这次是意外，你没有理由光因为这第一次就那样害怕。”

　　迹部紧紧盯着女孩淡茶色的瞳孔似乎要从她眼睛里寻找什么，半晌，他终于放弃了寻找，合了合眼睛。

　　忧木瞳见他还是不说话，眼睑垂了垂，犹豫着问：“是…女朋友？”

　　“爱人？暗恋的人？”

　　迹部就是不说话，忧木瞳抿了抿唇又把头转了回去，她背对着迹部景吾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满是要溢出的苦涩。

　　“好了，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

　　迹部在忧木瞳身后暗着眼睛的颜色，盯着女孩的背影出神。

　　“景吾你知道的吧，我有式神，不止一个，柳莲二也有式神。”

　　“恩。”

　　“柳莲二的式神我见过的只有一个苍狼，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式神，但是那苍狼的确凶猛，却不是年老的妖怪，一个还不能化为人形的妖怪再怎样凶猛也抵不过一个能够化形的年老妖怪。”

　　“而我的式神里，结衣是最年轻的孩子，她已经活了近千年。凊姬活的时间更加长久，想来千年有余，还有其他的式神，都是能够化形的妖怪。”

　　“其实之前我去过柳家祖宅，在那里柳莲二告诉我，茨木童子…景吾知道茨木童子吧，就是那个统帅京都的大妖怪。”

　　“这些本大爷还是知道的。”

　　“恩。柳君说，茨木童子近日频繁出现在神奈川，之前我和柳君一起对付过的河童也是在茨木童子曾经的栖息地出现的，只是后来……不提也罢。”忧木瞳想起那日收了河童拿着葫芦的那只手，还有收了雨女的同样的手，皱了眉头。

　　“茨木童子虽说是大妖怪，却辅佐酒吞童子，是酒吞童子的手下。”

　　“那...那个酒吞童子不是…”

　　“是，他很强，强到可以轻轻松松的毁掉半个日本。”

　　“……”

　　“但是柳君又告诉我，酒吞童子他带着茨木童子频繁出现在神奈川的原因是因为我。”

　　“什么？！”

　　“百鬼夜行。他们想要继百年之前再来一次百鬼夜行，联合东京的文车妖妃，京都的羽衣狐，群马的牛鬼马首，还有许多拥有只属于自己名字的大妖怪来主持。”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忧木瞳覆上桌上的牛皮纸，“那酒吞，就是冲着我来的。”

　　“想来是我前世和他有过交情，或者…是爱情。照酒吞童子的性格，他大概是想通过这次百鬼夜行将我的前世今生全部还给我，然后再将我杀死，拖下冥界，与我重叙鬼缘。”

　　“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啊。”忧木瞳笑出了声来，“能让酒吞童子为我如此操劳。”

　　“这叫什么有幸。”迹部死死皱着眉，“那柳莲二来做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来告诉我无女的消息啊。”

　　“他不是没说。”

　　“是啊，他说的是‘古代的牛皮纸’‘热汤’。”

　　“牛皮纸指的是茨木和酒吞，而古代的牛皮纸则是指酒吞一人。热汤是要用最炙热的火焰来烤。”忧木瞳走到窗户边上，“这世上最为炙热的火焰只有一样，那边是——”

　　一道火焰自窗外飞进，擦过忧木瞳鬓边的头发，直直的落在桌上的牛皮纸上，牛皮纸霎时被点燃，只是桌子却没有丝毫损伤。

　　“景吾，看到了吗？”忧木瞳笑着回头，“这世上唯有地狱业火才能称得上是最为炙热的火焰。”

　　窗户的栏杆上蹲着一个少女，金色面具遮住了脸，她右手环绕着红色的火焰，左手搭在忧木瞳肩上，轻轻一跃便跳进了屋中。

　　“柳莲二还算聪明。”

　　“我还是不懂。”迹部景吾坐在椅子上，毕竟不是阴阳界中的人，对这些事他还是一知半解。

　　“呵，不懂最好了。”忧木瞳侧头看他，“懂了，才会出大事。”

　　【有时候我也不想知道的这样清楚这样心知肚明的，景吾。】

　　安倍夏子出声：“来了，阿瞳。”

　　“恩。”

　　火焰尚在烘烤，一道青光乍现，从牛皮纸中钻出一盏灯。

　　“青行灯？”忧木瞳接住了青行灯的本体，“原来如此，你也是柳莲二的式神。”

　　“青行灯？”迹部出声问。

　　“对啊，它的本体就是一盏普通的青灯，只是百年前曾受到凶兽红莲的业火烘烤，业火恰巧落在它的灯芯上，它便化为一盏火光经久不灭的灯做了鬼府门前的照明灯，之后又修行能够化为人形，未被收服前常教唆人们完一种叫做百鬼灯的游戏，说完一百个故事之后吹灭蜡烛便会将人拉入鬼门。”

　　“柳莲二的本事倒也不小。”安倍夏子赞赏道。

　　“是啊。”忧木瞳看完了青行灯传达的消息后冲着安倍夏子笑，“夏子酱，那无女便交给你了，我只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那个叫做切原赤也的孩子，我自然会平安将他送回。”

　　“谢谢你了夏子。”

　　“只是，那个无女是什么来历？”

　　“是战争时失去孩子的母亲。”

　　“这个我自然知道。”

　　“曾经在岩代发生过一场战事，死伤无数，岩代当时的官叫做井田修介，曾是大纳言，却因某事触怒天皇被贬岩代，后来发生了战争，他又被召回京城重复官职出征。”

　　“他的妻子一个人带着孩子想要去找他，可惜他早已战死。井田夫人好不容易等到战争小小的停歇一段时间，带着孩子靠在某个小巷里，却发现孩子早已断了气，大约是刚刚穿过战场时被尚未死去的敌军刺死的。”

　　“井田夫人疯了，她冲向敌军，却被杀死。”

　　“死后怨念过深，化为无女，史称‘岩代无女’。而切原赤也正好就是她孩子的转世。”

　　“原来如此。”

　　安倍夏子离去，火焰渐渐消失。

　　迹部终于捋顺了事情原委，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属于惊人了。

　　“也就是说，当时柳莲二被监视着，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线索。”

　　“聪明。”忧木瞳眯起了眼睛。

　　“是茨木童子派来的人？”

　　“不，我想，大概…”

　　【是茨木或者，酒吞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