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莫无尽

1、乌鸦

　　女儿越来越不对劲了，准确地说看着他们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了。
　　妈妈发现女儿经常会盯着他们夫妻的肩膀看，有时会嘻嘻地笑，有时会哇哇地哭，半夜还会站在他们的床前，看着他们。

　　夫妻二人把她带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却说她没有精神病。
　　难道是中邪了？
　　他们夫妻二人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可是能开花就能结果，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儿子了，可是一晃五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再生孩子。

　　夫妻二人经人介绍认识了钱婆，朋友告诉他们钱婆特别灵，你们什么都不用说，她什么都知道，说不定你们家女儿这事儿她能搞定，有时候吧，什么科学都不管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们俩就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钱婆。

　　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鸡皮鹤发，双眼浑浊不清，看起来已过古稀了，她就是钱婆。
　　“进来吧。”钱婆的声音很嘶哑，像锯木头一样，有些刺耳。
　　“打扰了。”夫妻二人进了门，跟着钱婆进了一间屋子，没有窗户，里面只放着一张木桌，三把木椅，其余的什么没有。

　　屋里黑漆漆的，丈夫伸手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摁了几下，灯却没亮，漆黑的屋子，面对着一个古怪的老太婆，只要想想就觉得慎得慌。
　　丈夫拉了拉妻子的右手臂，发现她也在颤抖，黑暗中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钱婆突然开口说：“你们既然来了，还怕什么。请坐吧。”

　　“钱.....钱婆，请问，能开灯吗？”丈夫护着妻子畏畏缩缩地坐到木椅上，发出“滋拉”的声音。
　　“不用，废话不多说了，你们是为了女儿来的吧。”
　　听见钱婆直接点入正题，夫妻二人也管不上开不开灯了，妻子激动得快要哭出声，捂着嘴，说：“我们就是为了她来的，她现在越来越.....”

　　“你不用多说，我都知道。”钱婆打断了妻子的话，“你们生不出儿子，都是因为她，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

　　夫妻二人从钱婆家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他们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妻子问。
　　“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她已经五岁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能一辈子没儿子吧。”

　　妻子张张嘴，说不出话，眼泪一下子喷薄而出，捂着嘴，蹲下来，压抑地哭了，丈夫站在一旁，点了一支烟，眉头紧锁，却让人感觉他很放松。

　　之后的一周，夫妻俩给女儿买了很多衣服和玩具，带她去了所有她想去的地方，最后一站是临市的一处游乐园，这是新开的大型游乐园，每天来来往往的游客特别多。

　　妻子牵着女儿的手，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小脸儿，心里愈发不舍。
　　丈夫不耐烦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看也不看女儿的脸，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最后妻子还是狠不下心，抱着女儿回来了。

　　当晚，丈夫趁着妻子熟睡的时候，烧了一锅滚滚的油，全部灌到了女儿的肚子里，一个小小的身体，被热油烫得满身通红。
　　趁着夜黑风高，丈夫把女儿丢在了深山里，天亮才回来，只告诉妻子，他把女儿送人了。

　　此后他又去山里看了一次，却没有发现女儿的尸体，只在抛尸的地方看见了几根骨头，他想着或许是被野狗吃掉了。
　　这样，他就安心了。

　　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
　　自从有了儿子，妻子对女儿的思念一天天减少，心里也越发觉得当初那个决定是正确的，钱婆的话是对的，就是因为有了那个古怪的女儿，他们才会没有儿子。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

　　十五年后的一天，他们正在吃饭，儿子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夫妻二人都很开心，突然有人敲门，妻子看门一看，当场吓懵了。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很漂亮，身材窈窕，不过手里提着一个旧的兔子包。

　　丈夫见妻子久不回来，喊了几声，也没反应，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看见门外的人，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爸妈，我回来了。”女孩儿笑着进了屋，随手关上门，她手里提着的那个就是当年父母给她买的最后一样东西。

　　“你是谁？谁是你爸妈？”丈夫很快就回过神，瞪大了眼，厉声问道。
　　“你真的是.....真的.....”妻子颤抖着双手握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大声哭着，说，“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么多年，你跑哪儿去了。”

　　女儿不为所动，脸上的微笑不变，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扭头看向儿子，向他招了招手。
　　“姐姐，你回来了。”儿子笑着走向他们，姐弟俩似乎很早就认识了，从未分开过一般。

　　夫妻二人不知所措，双双震惊了。

　　“爸，妈，怎么了？见着我不开心吗？爸爸，你那一锅油真的好烫啊。”
　　丈夫吓得目瞪口呆，心里砰砰砰地跳，他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大叫着劈在女儿身上，只见儿子一挡，他砍断了儿子的手。

　　丈夫吓得立马甩掉刀，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双手满是鲜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妻子早就吓得瘫软在地。
　　儿子却依旧笑嘻嘻的。

　　“真是好狠心的父母。其实你们早就有儿子。”女儿摸了摸儿子的脸，对着夫妻二人裂开嘴笑了，“他以前就停在你们的肩上。”
　　只见儿子突然化成一只乌鸦，停在了女儿的肩头，女儿摸了摸它的喙，它用头蹭了蹭女儿的鬓角。

　　夫妻二人揉了揉眼，不敢相信他们看到了什么，突然，乌鸦叫了一声，直直地冲向丈夫，啄瞎了他的眼，妻子尖叫一声，晕倒过去。丈夫惨叫连连，捂着自己的眼睛，痛得倒在了地上。

　　女儿摸了摸乌鸦，转身离开，也化为了一只乌鸦，双双飞走了。

　　此后，一个瞎子四处寻找丢失的儿子和女儿，拖着一个木板，上面坐着一个疯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