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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你还是暖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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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玄黑龙袍加身,紫玉金冠束发,坐于鸾辂,缓缓移出殿门。
他抬起头,远远看到一个女孩向自己快步走来,大红色的衣裙如她身后升起的火日般绚烂。
"父皇圣安。"千暖跪下。
"软软?"男子温煦地笑笑,"快起来,一下朝就来找父皇,可是有什么急事?"
千暖站起来,低着头说,"父皇,暖暖脸上起了不知名的痘子。"
男子笑道:"无事,女儿家总有起痘的,叫太医看看吧。"
"回父皇,太医已经看过了。"
"如何?"
"太医说这是一种毒。"
男子脸色微凝,"什么毒?"
"不知。"
他停顿片刻,脸上依然笑着:"软软你先回去,父皇会将此事查清楚。"
千暖抬起头,面上覆着一层轻纱,她眼睛看向父皇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轻轻地笑了,"好的,父皇,那暖暖先走了。"
"嗯。"男子应道,他随手一指两个宫女,"你们,送十公主回去。"
"是。"两女躬身。
千暖没有多等,立刻转身返回自己的宫殿,宫女连忙跟上。
火红的初阳在她身后,她慢慢松开手,早晨清冷,手心亦薄汗微凉沁沁。她闭眼轻呼一口气,一直走,不曾回头。
初日凉,知我冷暖。
路未央,不过残妆。
前方,前方……她在心里默念。路还长,不曾断,只是有人青春昂扬,有人如斯残妆。
抑或是,外稚内伤。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她记得那个一向寡言的女子说过,"所以你不可以有自己的脸皮与表情。"她顿了顿,"只有面具,如此而已。"
只有面具。她想,从此,就真的只有面具了。
她朱衣在赤日下飘扬,如一抹红霞遗落天际。皇上看着千暖的身影逐渐消失,面上的笑容终于完全冷却,似笑非笑道:"传七皇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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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栏。
千遇放下手中的茶杯,挑眉看向门外的人,"父皇叫我去见他?"
"是。"
"为何?"
"朰(wu)不知。"
千遇摩挲着瓷杯的手指缓缓停下,看向不发一语的凤梧言,"真是抱歉,二小姐是稍等片刻……"他笑起来,"还是先回府?"
凤梧言放下交叠在小腹处的手,站起来低头一揖,"既是皇上召见,便不打扰七皇子了。"
千遇没有客气,只笑着说:"失礼了,小姐慢走。"
凤梧言见他竟无相送之意,不免诧异,不过又看到栏内并无下人,顿时心中了然。
"告辞。"
"再见。"
千遇笑着站在一边,点头告别。待看不到凤梧言身影时,才对一旁的内侍道:"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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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明宫。
男子手捧书卷,坐着不动。黑色的袍子衣领微微敞开,依稀可见白色的衣泽精致的镶边。袖口处露出一截胳膊,肤如凝脂,白皙不显羸弱。
黑色的长发垂在胸前,湿湿地泛着水气,发尾不时有几滴凝聚的水珠摇摇欲坠,在黑色的衣袍上留下渐深的水渍。
"皇上,七皇子到。"
男子闻声抬起头,见不远处的宫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渐近,略一点头,又垂眸看书。
内侍退下。
千遇走进来,躬身作揖,"父皇圣安。"
"嗯。"男子放下书,笑着看向他,"起来吧。"
千遇直起身,看向座上的父皇,迟疑片刻,终是开口:"父皇……"
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似乎无奈地笑起来,"早朝过后,路上风尘,洗洗舒适一些。"
"是。"千遇抬起衣袖来看看,也笑道,"今日尤其不能穿白色的衣服。"
男子看了看那白色衣袍边角的一片梨花,也笑,"嗯。"
"不知父皇寻我何事?"
"没什么。"男子换了个姿势,"只是软软脸上起疹,太医说是毒,朕想着小七跟夭倾时日不短,兴许有办法。"
千遇闻言神色一凛,"毒?"又笑了笑,"交给我即可。"
男子淡笑道:"如此就好,只是这下毒者……"
千遇接到:"一并查清。"
男子这才爽朗一笑,"小七也好让朕看看你近年所学。"
"自然。"
"朕听说小七昨日出宫游玩,可还愉悦?"男子貌似不经意问道。
"很好。"
"听说还有众多女子夹道追捧。"男子补充一句。
"……"千遇怔了怔,笑得有些不自然,"兴许,是的。"
"听说有荷包送给小七。"
千遇眼睛睁得更大了些,"荷包订婚"的习俗他也是听说过的,刚想说自己没有接受,却闻皇上再凉凉开口——
"却被小七婉拒了。"
"嗯。"千遇很认真地点头,如果打掉其也算婉拒的话。
"听说小七去比目楼了?"男子笑起来。
"没有。"
"还送青楼女子桃花?"男子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又问道。
"绝对没有。"千遇正色凛然,"那是我新发明的暗器——桃花匕改良版,不伤人,接触时桃花纷乱。"
"哦,原来如此。"男子笑道,"听说饭后……"
千遇苦笑。
皇上笑意更浓。
"小七又去比目楼了。"他终于说道。
千遇嘴角一丝无奈苦笑,没有说话。
皇上笑得颇是挪揄,也没有说话。
许久,千遇才三分笑意,七分无奈开口——
"没有!"
男子笑容一顿,又意味深长地漾出更大的笑意,"哦……"
千遇扶额。
"对了,小七这几日可曾见到你师父?"
"没有。"
男子似乎有些诧异,抬眸看向千遇,"为何?"
千遇笑了笑,"师父有他自己的事情,我向来不知道。"
男子顿了顿,笑道:"这样也好,朕也不必担心你舞弊了,夭倾先生帮不到你,正好看看你的能力。"
"父皇是想看医术还是侦案?"
"都好。"
千遇笑了笑,"明日一早必有答复。"
"嗯。"男子翻过一页,嘴角噙着笑意,"明日早朝,朕等你的答复。"
千遇怔了怔,早朝?却还是接下,"是。"
皇上仿佛心情舒畅些许,语气温柔,"小七若是有什么需要,找钟离家的小公子就好。随儿自小热衷于此,或许他愿意与你偕侦,不过依随儿的本领应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权当找个说话的同事便好。"
千遇凝神片刻,抬头问道,"钟离随?"
"嗯。"皇上答,"小七认识?"
"不认识。"千遇道,"只是听着耳熟,倒似是几时听过的。"
皇上笑了笑,"这个名字早已传遍景阳,小七初回,或许听过。"
“嗯?”千遇不解。
“随儿这个出了名的‘大侦探’可是景阳一传奇。”皇上语气更像是玩笑。
千遇微微眯眼,试图从记忆中挖掘出什么。是的,钟离随,三年前在黎梓国,他说起过——钟离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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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冬末春初的季节,乍暖还寒。积雪尚未融化,屋顶上一个白衣少年迎风站着。
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挤出来,照耀着他的侧脸,也照耀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他俯视下方众人,声音平静:"还不走?"
众人有些骚动,相与对眸,不久又转过头来,为首的男子出列拱手,语气却不见得恭敬:"公子所在,亦是我们所在。"
少年脸色冷了几分,却还是笑着,"你们做不到。"
"是。"为首男子道,"但这是王子命令,我等不得不从。"他右手抬起,向后虚空一展,一声高喝:"上!"
数条黑色身影一哄而上,矫捷如破风之箭,从四面八方将少年围住,数剑齐发。
少年神色却似烦躁,一柄剑随手一丢,剑风波及众人,堪堪退后几步。他收回长剑,嘴角扬起笑意,"剑上有毒,三日为限。"
为首者未曾想他会使得这般下作伎俩,目光带了些许鄙夷之色。开口竟还不如刚才礼遇,"公子如此,怕要为天下人耻笑。"
"哦。"少年悠然应道。
他诧异抬眸,正见少年笑着说道,"反正也没人认识我呀。"
"君子行事,但求无愧本心,纵使世人不知,公子自己却是明白。"
"嗯,好像很有道理……"少年笑意褪了一些,"不过我不觉得无耻啊,下毒也是取胜方法之一,兵不厌诈嘛。"
为首者脸色不好,冷冷开口,"公子还是把解药交于我等吧。"
少年脸色也拉下来,似笑非笑道:"你们无故追我有理,我下毒驱敌却是无耻,黎梓国真真礼仪之邦。"
众人哑然,少年不等他们答话已经飞身远去,欲追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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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
千遇蓦地抬起头,嘴角不自然地扬起,"父皇。"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想起一个故人。"他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下去,脸上神色有些沧远。
这时一个绾衣的年轻男子上前,"皇上,今日奏本送来了。"
"嗯。"男子指指旁边小案,"放这就好。"
"是。"男子轻步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把文书放到小案上,"朰告退。"
"嗯。"
男子走过千遇身边时微不可见地一顿,抬起眼快速打量一番,微微皱眉,又极快地低头走出去。
千遇余光看着一片绾色消失,目光疑惑。
"他是几年前入宫的煜人,近年来最得信的。"皇上开口。
千遇收回目光,"嗯,气质倒是不错。"
皇上笑笑。
千遇一瞬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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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终于还是忘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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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至头顶,影子越来越短。
宸宇宫。
"宣解语入宫。"
"是。"
玄黑龙袍的男子坐于书案前,翻开一本书细读。
一会儿,内侍躬身来报,说解语大人已在进宫的路上。
"朕知道了。"
日光西斜,午时已过数个时辰。
"吴矢。"男子听到轻响,放下书籍,抬头唤道。
"陛下找臣何事?"吴矢上前跪下。
"朕要你办的事情如何?"他眺望窗外锦鳞,貌似不经意问道。
"回陛下,臣通过数日观察,未曾发现有何不妥,无非一些污浊腐愚,不足以威胁吾皇江山社稷。"
"嗯,那你把四大世家想法动态拟一份出来,记得详尽些。"
"是。"
"外来王室如何?"
"尹青王子兄妹二人似乎与七皇子有些渊源,且,且不同寻常。森渊国王后野心非凡,暂目的不明。"
"小七啊……"男子目光柔和,"应是他们彼此往事吧,暂且不提。"
"是。"
"至于森渊王后。"他眸光渐厉,"真是不自量力。"
"臣以为,森渊擅长巫术,虽难以应付,但若是肖想天下,未免螳臂当车,不足为患。"
"嗯。"男子闭目,"不过还是要给她一个警告,朕之乾晙非其小国可敌。"
"臣以为然。"吴矢道,"臣还发现,森渊王后目光深处略悲。"
"悲?"
"是。"
"贵为王后,何事可令如此坚毅女子难掩悲色……"他似是自语,"难道……"他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陛下。"吴矢接道,"森渊大王五年称病,未曾面世。"
"嗯。"男子眉头微皱,"莫非森渊王已……"
"非死即伤。"吴矢道。
男子一怔,随即似笑非笑道:"不错,不薨犹薨,实已无用。"
"然也。"
"吴矢,昨日千金如何?"
"凤梧嫡长女唯我独贵,过于急躁,差谦逊。次女性格同样,却懂得藏优,并不全部暴露于人前。"吴矢道,"钟离嫡长女平庸,次女机智过人。"
"其余女子如何,为何不说?"
"无甚可说。"
男子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哑然失笑。
"那裳儿应选谁呢?朕认为凤梧二小姐尚可,可昨日裳儿似乎更青睐于钟离家的姑娘。"
"陛下应该已经看出,昨日是钟离故意书写那四字于太子殿下。臣以为凤梧次女甚于钟离。"
"朕自然知道,可是裳儿后来不是也与钟离二女相言甚欢吗?"
"太子殿下无非有其他的原因。"
"哦?裳儿为何?"
"为凤梧世子。"
"凤梧岳?"男子敛眉,"凤梧岳倾心于钟离二女,七岁为始,如今依然吗?那,裳儿答应了他什么?"
"臣不知,但一定有利于当年往事查询。"
"没错,裳儿也只关心此事一件而已。"男子扶额,"何时终,应如何?"
"陛下无须忧心,凡事自有天命。"
"也只能如此,便由他去吧。"
"是。"
男子未语,眸底看不出颜色。
他眸色淡淡看着下方吴矢,突然起身,走至其前,双手扶起吴矢的手臂。
吴矢顿时面如土色,低下身子失声道:"陛下不可!"
男子拉他上位,微笑,"有何不可?"
吴矢慌忙低头拱手,"自古君臣之礼,陛下怎能允臣逾矩?"
男子正色道:"卿勿需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一人定不能执掌如此江山如画。"
吴矢忙道:"陛下当然可以,陛下是少有之圣明君主,古今尚无人可及。若陛下如此自谦于己,又有谁能执掌天下?"
"汝曰不然。朕固然可以委以江山,但未必会有如此成就,自古拜贵不拜贫,但朕以为,拜则以圣不以贵。无所谓身份使然,心之坦荡则可以装天下,王侯将相非生来有异。"他目光炯炯,直视吴矢,"若子为贤,拜子何妨?"
吴矢心中巨震,胸腔一股浩然难抑之气,他正色作揖,一字一顿道:"吴矢一生效忠陛下,为吾皇拓此万里江山!"
"好,江山如画,可得知己几人同游?吴矢,得一贤臣,胜于兜鍪万千啊。"男子道。
吴矢看着他满足的表情,却未曾忽视他眼底寂寥。
陛下,知己贤臣,又怎能携手一生?高阙孤冷,又怎能自欺欺人?了却牵挂,又怎是一句轻言?如此深情,又有孰能轻相忘?
子夜月圆,年复年,花魂冷月断肠人。
七夕银河,岁又岁,灯影暖阁雕花门。
生死不过,输给轮回。
“吴矢,听说今天百里王收徒?”皇上笑着问。
“是,听说其徒弟非同寻常。”吴矢答。
“去看看。”
“是。”
吴矢抬头看向窗外,天色过午,日头不小,柳叶绿茵茵的颇是惹喜,是个好天气。
但这宫里却冷得很。
━
“王爷收徒派头倒是不小呢!”
“是啊,收个徒弟都要大摆筵席。”
“不知这徒弟是谁,蒙王爷如此宠爱。”
“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百里王爷多年来也不曾收徒,这回不知道怎么了。”
“着急了呗,一身医术无人可授,莫非等着失传吗?”
“不是还有百里世子吗?”
先前说话的那人闻言诧异地回头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百里世子不得王爷宠爱,听说母亲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世子这位子都是他母亲临死前哀求着王爷给的。”
另一人露出了然的神情,“难怪啊……可不是还有其他儿子吗?”
“二公子几年前出外游玩,遇上劫匪如今还不知死活,朣三公子是这景阳一霸,哪里肯学?”
那人表情惋惜,“所以只能传授外人了?”他叹一口气,“要说这大家族也没什么好,人人都烦心得很。”
“嘁!再怎样也比你我过得好!”
……
吴矢撩起帘子一角,看了片刻放下帘子,淡淡一笑。
……
“皇上驾到!”
“解语大人到!”
正在前厅接待客人的百里苏奈听到两声通传后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客人们也都站了起来,看看门外,又满脸不解地看向主人。
“臣等恭迎皇上!”
大家眼看皇帝要进门来,连忙一起跪下。
“平身。”
“谢皇上!”众人站起来。
“解语大人。”百里苏奈与众宾客与吴矢相互作揖。
把皇上请到主位上就座后,众人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百里苏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陛下来此……”
“没什么,听说爱卿收徒开宴,朕便过来看看。”主位上男子笑着说道,“不知这徒弟是谁,蒙百里王如此喜爱?”
“回陛下,这徒弟稍后才可揭晓。”
“哦?还要卖个关子,也好,朕倒要看看何方神圣可作百里王的徒弟。”
“陛下谬赞。”
“你去忙吧。”
“谢陛下恕臣招待不周之罪。”
百里王招呼旁边的主事,“来了没有?”
“早就在后面等着了。”主事说道,“可以开始了。”
“嗯。”
━
平民布衣的宴席自然不会在王府举行,百里王在今天包了都城的全部酒楼用来款待素不相识的百姓,其手笔之大令人炸舌,包括皇帝知道此事时,也是难掩一脸惊诧之色。
“百里王何时如此阔绰了?”皇帝小声问一旁的吴矢。
“百里王从来都不阔绰。”
“那……或许是这个徒弟很重要?重要到他要宴请全城?”
“臣以为然。”
皇帝不免唏嘘一阵,真是国富兵强啊。
“为何这么盛大的场面,百里王却没有邀请朕?”皇帝突然想起一件事。
“陛下万金之躯,光临王府是他的荣幸,他又怎么敢主动邀请陛下呢?”
“其实你是想说朕架子大,他怕驳了自己的面子吧?”
“……陛下,或许是……是因为这件小事不足以邀请陛下。”
“宴请全城的小事么?”皇帝淡淡问。
“……是。”
“那为什么今天满座官员都不敢抬头看朕?”
“陛下光辉,灼人眼眸。”
“那你为什么就不怕?”
“臣之眼眸与常人不同。”吴矢边说边不动声色地低下头。
“为什么你今天说话总像是奉承?”
“因为……嗯?!”吴矢抬头。
皇帝不苟言笑地注视着满堂宾客,眼角透露一丝笑意。
吴矢顿时有一种说不出话的苦闷。
而此时,采辛楼接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与之毗邻的比目楼看起来萧条许多,门口姹紫嫣红的姑娘们也不见了,行人路过甚至不看一眼。
所以头牌就可以歇着了?
不可能。
头牌湾苏公子还是个忙人。
他忙着完美自己的计划,毕竟这一出好戏要给所有人观赏,尽职尽责是自然的。而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父亲开宴都不去,朣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过奖!”三公子笑得一脸灿烂。
另一边,百里苏奈正在举行他的收徒仪式。当神秘的徒弟终于出现时,所有人都一脸惊诧。
“凤梧世子?!”
“岳儿?”凤梧王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失声道。
“父王。”凤梧岳拱手作揖。
“哈哈哈,原来是凤梧世子,百里王真是挑了一个好徒弟,本来朕还不解谁能使百里王如此排场,若是凤梧世子,此事也就不足为奇了。”皇帝朗笑道,其间真正笑意几分却没人确定。
凤梧允也是满脸笑意,应和称是,可他心中却在暗暗叫苦。
凤梧家历代出皇后,后宫权力尽握在手,慕家常出相才,再不济也是个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百里家医术药理独步天下,各国权贵争相交好,钟离家帅才将才层出,军事权力不小,四大家族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如今,外戚权力日益庞大,凤梧家多年占据凤位已令皇帝有些不满,却不想岳儿又喜欢钟离家的二小姐,这微妙的平衡便有些不稳,现在又和百里家交好,师者如父,关系可不是好友可比,这不是存心让皇帝生疑吗!岳儿真是太不懂事,如今这局面可如何是好!
凤梧岳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是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百里王多次明示暗示,甚至举出诸多好处,数据一组组地甩,话句句在点子上,且医术药理本就是大有益处的手艺。后来被强拉着出去喝酒,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事后又反悔不及,弄成现在这种局面实在非他所想。
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他知道这平衡,也知道这平衡终有一日会被打破,到时只要用得到的东西换不应该得到却一直拥有的东西就好,实在不必白费思量。
只是作臣子的猜不透君主的心思,即使告诉他们也未必会信,于是总是辛苦些。
“怎么样,微臣这徒弟还不错吧?”百里苏奈笑着说。
“自然。”皇帝笑笑。
众宾客见皇帝都这么说,也纷纷开始称赞。
凤梧岳一脸笑容,心里却颇感无奈。不知作王爷的徒弟是怎样的,作一个精通药理的王爷之徒……莫非像其他弟子一样跟着师父前前后后地跑?为师父采草捣药?或者说,天天背医书?……展望了一下自己的前景,凤梧岳眼前有些黑暗。
城内酒楼里热闹得很,平民百姓第一次到采辛楼,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百里王府的名望,不知不觉上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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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冥冥。
吴矢见了外面天色,低声对皇帝说了什么,皇帝也抬头看了一眼。
百里苏奈适时地说天色不好,还请陛下先行回宫。皇帝微笑称好。
回了宫便听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不一会儿雨声瓢泼,倾盆而下。
“陛下,十公主请见。”
宫女正在替皇帝更衣的手停下,抬头等待皇帝示意。
皇帝摆摆手叫她们退下,随手理着衣领说,“请公主进来。”
千暖进来时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意,还没等皇帝开口就压低声音问:“林澈收我为徒可是父皇的意思?”尽管她压低了声音,可这话实在不轻。
“不是。”皇帝顿了顿答道。
千暖喜滋滋的脸有些凝住,“不是父皇又会是谁?”
皇帝在意的不是这个,“你也在今天作了别人徒弟?”
千暖疑惑,“还有谁?”
“凤梧世子。”
“岳哥哥作了谁的徒弟?”
“软软不曾听闻?”皇帝漫不经心地问道。
千暖面纱下笑容牵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暖暖这样实在是不敢出去。”
“嗯。”皇帝看了眼,“明日这事应该可水落石出。”
“明天!时间仓促若此,真的可以吗?”
“这你就要问小七了。”
千暖一听这话神色微变,好在面纱遮着不甚明显,“若是七哥倒是可能。”
“林澈现在人呢?”
“林……师父出宫了。”
“皇家儿女注意些品行,未经承认的关系做不得数。”皇帝淡淡开口。
“是……”千暖低头应下。
“软软还有事吗?”
“……没有了。”
“今晚天冷,软软早些睡吧。”
“父皇也要注意身体。暖暖这就回去了。”
“嗯。”
千暖小心翼翼地出门,路上心想,今天父皇有些奇怪呢。
而皇帝此时面色沉静,不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