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天掉马了吗》酥话

4、第四回

　　太后发话，要办中秋预热宴席，一时间好不热闹。

　　贤妃拿着小本本站在主位一条一条念着注意事项，底下的嫔妃们已经交头接耳聊得热火朝天。虽她们极力克制分寸没将声音盖过贤妃去，但也没一人敞开耳朵把贤妃的话迎进心门的。

　　她倒是没恼，她笔速赶不上太后语速，听的时候只捡要紧的摘要了，一退出来就赶紧找个人少的角落火急火燎填充完整，免得漏字引发歧义。办法虽笨，却也好使，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没人听也会念完再把笔记发下去给众人浏览完，以保万无一失。

　　她念完才坐下，趁着众人浏览笔记的时间喝口水，捏捏酸了的腰，继续怀念宫中的日子，能用手机录音的话，可省时省力多了。至少，能够舒展地躺在榻上边听边写，还支持回放。

　　“待会儿贤妃会喊你单独留下来。”钟书书脑门上挂着“半仙”二字煞有介事地说。
　　范清莹疑道：“这是为何？”
　　钟书书挤眉弄眼不说话。
　　——明天就中秋正宴了，太后闲的没事整什么预热宴？男主角到了呗。
　　范清莹秒懂，嗔怪地推了钟书书一下：“你这促狭鬼！”
　　两人你推我打小动作不断，直到会议结束，嫔妃们闹哄哄散去，贤妃果然留了范清莹单独谈话。钟书书站在廊前等她时，才让心里那点疑惑如点墨般晕开。
　　“是他们中的谁呢？”

　　待见到本尊，答案瞬间就揭晓了。

　　太后的安排也简单，现下民风开放，男女同宴乃是常事。预热宴除了后宫嫔妃，当地名门贵族的千金公子也一并邀请入宴。场面很是热闹。
　　钟书书记忆力极佳，尽管对面男宾席上的那两人更衣换装，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左边那个就是皇上？”范清莹闻言睁大眼睛，不确定道，“对面可有一二十个男宾，书书……你真没认错？”
　　钟书书语气肯定：“不会出错。你瞧那是谁？”她朝毓妃所在方向点点下巴，哼哼道，“我就说，一个小婢女怎么还敢挑衅我，原来是毓妃的妹妹。”

　　她一开始虽然奇怪，普天下能比她家有钱的连五个手指头都难凑齐，一个婢女能对这么大一笔钱无动于衷也忒过蹊跷，民间还隐藏了什么绝世富豪不成？
　　但她爹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千年王八后头还跟着万年龟，别插根尾巴就把自己当了不得的猴大王，什么稀罕事儿不能发生在这世道上呢？
　　她姑且就当自个儿真的误打误撞从一无名富豪手底抢下宝贝，又恰好被饱含珠宝梦想的著名大佬亲自紧急登门高价回收。
　　可那两个玩意儿最稀奇之处在于其盒子，首饰的款式虽然新颖却并不复杂，钗凤夫人这样的珠宝大师拿着略琢磨就能掌握要领，何至于随身携带这么大一笔冤枉钱巴巴追着买！京城分号扩建之际，正是用钱紧巴之时，能开四十余家连锁分号的幕后大佬肯定不是像她这样嗷嗷待宰的败家子，可见她这么做要么是受人所托，要么是有利可图。
　　但巨利面前，十万两不值一提，钗凤夫人不会再选择第一种方案。
　　那只剩下“受人所托”这一个可能性。
　　谁能差遣得起钗凤夫人亲自出面？
　　她接过银票时特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出自京城银号。
　　又佯装无意问了一嘴钗凤夫人的住所，赶马车过来都得至少半个时辰。时间根本不够。

　　“她本来就要来酒楼的！”钟书书说，“我让细细私下问了珍珠，她说每个礼拜的这一天，钗凤夫人都会带着优秀学生过来聚餐，以表嘉奖。”

　　范清莹跟着这紧锣密鼓的逻辑冒了一脑门紧张的虚汗：“那……”

　　钟“青天”已断案批文道：“哪儿有那么多巧合？我本还在想那两个后脑勺是什么显赫身份，贤妃一开会，什么都清楚了。”
　　——无它，新晋小老虎驾临尔。

　　“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到底是帮谁买的首饰？”钟书书眉头忽皱，目光挑剔地从嫔妃们身上一一扫过，再看了看范清莹，觉得普天下能胜过自己闺蜜的女人实在难寻，眼瞎了的男人才选别人呢，“他分明就是冲着那两个玩意所来，一定是有人求他办事。送首饰……？最好是太后，不然……他很有可能已经和别的女人暗度陈仓！”

　　范清莹差点被这祖宗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捂住她的狗嘴：“你可别乱说！仔细被人听去了！”

　　钟书书反过来安慰她：“没事，这人面相不错，看着也不像干那缺德事的。”

　　何止不错？
　　范清莹再次抬头看向对面那人，见他生得好一幅精致皮囊！一双不染尘埃世事洞达的清澈目，一对直飞入鬓不沾锋芒的英气眉，微挺略宽的鼻子，不薄不厚的唇，最难得的是满身尊贵不骄矜的气质，分明是简单利落的装扮，却生生把周遭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们都给比下去了。
　　她看得有些发怔，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挪动眼神，发现那人身边还有个好不严厉威武的男人，两人一对视，她就觉得仿佛目光被世上最尖利的兵器所刺伤，慌慌地低下了头，心都被吓到了嗓子眼儿，突突狂跳不止。

　　“书书，你真能确认左边那个就是皇上？不是右边那个？”范清莹摸着心脏问道。

　　兹事体大，钟书书一边喃喃：“不是你说的温柔的吗？”一边抬头不小心跟右边那位对上了眼，“……”那位坦然地对她颔首一笑，扯了大方礼貌的皮子，闪烁着友好和煦的灵魂，但细琢磨似乎又能看到零星闪过的疏离。
　　钟书书脑子飞快换了个角度转起来：第一，这人信守承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愿意砸冤枉钱帮到底，够义气；第二，这人知礼守礼，没依仗权势强取豪夺，偶遇钗凤夫人就势求助，脑子灵活；第三，这人身份尊贵，后台深厚，还有本事，范清莹一向绵软好脾气，若得此人庇护，应是一段不错的姻缘。
　　想到这里，她忙拉着范清莹撤下来，又认真给她梳妆打扮一番才重回宴席。
　　正巧，太后安排的结对游园的环节开始了。

　　“你们来晚了，只剩下最后一组。”贤妃松了口气，拿着对牌笑吟吟递给她二人，她奉太后之命要把这几个人凑成一个队，刚一直发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操作成功，看她们如此配合借故出去一番再回来正好，她暗道还是秀嫔脑子好使。

　　这次结对游园内容颇丰，除了本地特色风情一条街、戏台子、奇珍异宝展示区、中秋周边手工台，还引进了时下宫中流行的麻将、狼人杀、真人版跳一跳等趣味游戏。
　　六人一组，共分了十二组。
　　说是抽对牌自动组队，其实暗中都动了手脚，让宫嫔们成组，本地贵族子女另外成组，只有钟书书这组是宫嫔组中唯一有男宾的。
　　太后为了给自家儿子创造一个相对自由浪漫的相亲场所半点没打马虎眼，每个展区都用了最好的设备，力求达到最好的效果。很快所有人都拿着地图兴冲冲搜集过关印章，哪怕集到也还想再玩一遍。

　　钟书书、范清莹、毓妃、唐思砚、李唐、闻远川六人原地沉默了一阵。
　　他们几个人中，一个拉皮条的，一个认错人的，两个要相亲的，两个斗过法的，两个拌过嘴的，两个私下八卦过另两个的，四个准备给另两个搭建和谐美好相亲机会的……关系错综复杂，乱成一团线，一对眼睛瞅瞅另一双，六双茫然交错，谁也不知怎么开口吐出第一句话。

　　狭路相逢，心最大者胜。
　　钟书书见不远处狼人杀开始组局了，心痒难耐：“欸，我说，队都组了，赶紧玩起来吧。”
　　只有范清莹乖乖点了点头，其余几个人一道将目光望向李唐。
　　李唐：“……咳。”
　　他欲在肚子里酝酿个妥帖的说辞，但，来不及了，钟书书把这声“咳”默认为“朕准奏”，开心地捏着地图冲到狼人杀组报名去了。
　　李唐见剩下几个人都傻了眼，唯范清莹对他歉然一笑才转头颠颠追上钟书书，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跟上前去：“走。”

　　狼人杀位列后宫热门游戏榜单第二名，常年矮麻将一头。
　　当年后宫新制推行后，第一批宫中结业的嫔妃也将此带入民间，掀起一阵热潮。在座的都是会玩的，各自抽了牌开启第一轮厮杀。

　　李唐：……等等，游戏前不讲规则的吗？朕不会玩！！

　　太后天生体弱，生了他之后也曾一度调理身体想再怀几个，但无论怎样也怀不上后，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他五岁能吟诗，七岁写八股，十岁跟随父皇学习处理朝政。上下都夸他一声天纵奇才。
　　只有他知道所谓“才”字，一笔一捺皆不容易，俱是一个个不眠夜的苦读堆砌而成。
　　父皇母后从未有过一个字的逼迫，但每一个殷切的眼神都不啻于一记重鞭，抽动着小小少年郎的灵魂过早催熟。

　　玩游戏？不存在的，他也是头一次摸这牌！
　　李唐谨慎地观察了周围人的表现后，看了看自己的牌，似乎是匹狼，然后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请睁眼。”
　　他又一脸平静地睁开了眼。
　　听了前面几个人的说法后，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划水：“我不是狼！至于谁是……咳咳，听完这一轮再说。”

　　又一轮过去。
　　李唐惊恐地发现狼是可以刀人的，但是怎么刀？？
　　他选择继续划水：“上一轮我就怀疑十二座是狼，没想到他竟然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后面坐的唐思砚兴奋地叼着鱼饵道：“我也觉得十二座是！还怀疑三座！既然十二座死了，那我就怀疑三座，他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看起来不是好人”的三座闻远川：“……”
　　范清莹很认真进行推理：“首先我是平民，第一轮没人死，我判断是守卫正好守住了被刀的。第二轮虽然十二座死了，但也未必不是狼人的计策，十二座没有摆脱狼人的嫌疑。我比较怀疑五座是狼，她刚才一直心虚地眨眼睛，还和十二座对视了一眼。”
　　轮到钟书书了，她先说明自己是预言家，然后点了点桌子：“八座……我很怀疑你，请在第三轮给我说明，下一轮我会验六座的身份。”
　　六座李唐登时汗毛竖起！

　　第三轮，八座和七座全部被刀！
　　加上刚才出局了的两位，场上还剩下八个人。
　　她们这组都还活着，另一组只剩两个人。三座闻远川率先发言，他冷静地思考了一分钟，目光扫过四座，四座被这一眼压得差点哭了，委屈地放下牌选择了自爆。
　　闻远川：“……”

　　自动进入了天黑模式，李唐终于摸懂了规则，睁开眼，就看见对面的钟书书一脸不怀好意笑着，范清莹正调皮地跟她互眨眼睛。见李唐睁眼，范清莹愣了愣，钟书书却一脸了然，对着法官指了指她要刀的目标——毓妃。
　　等等，她不是预言家吗？怎么变成狼了？
　　李唐仿佛还记得刚才那几轮她正义凛然指三责七的样子，被这莫名的反差闹出一些意外的好笑。

　　再天亮，每人说完后，钟书书再次表明自己预言家的身份，给李唐和唐思砚发了金水，指了指闻远川道：“方才那轮四座自爆，我就觉得挺奇怪，验了一下三座的身份，竟然真的是狼。没想到，你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欺负女孩子。”
　　于是闻远川被一群居心叵测的狼和信以为真义愤填膺的唐思砚一起投了出去。
　　夹在中间的李唐：“……”
　　他顶着闻远川的目光挪开了视线，心道，“闻爱卿，朕真的不是故意投你的，朕是……形势所迫！”

　　第一把有点小精彩，就是结束得太快，众人意犹未尽。
　　第一个死掉的十二座提议：“再来一把如何？”
　　另一组的人上一局死得过快，闻言忙占坑不动，还特地指了钟书书和范清莹：“你们两个丫头别跑！让我们也虐你们一局再说！”
　　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友好表示愿意再等一局下场，按着她们道：“你们宫里来的惯会欺负人的，上一局咱们没准备好，这次也吃我们一大招！”
　　钟书书毫不恋战，跟宫外的人玩实在不过瘾，在宫里她们还玩过通宵呢！她欲开口婉拒，却意外瞥到李唐已经端正坐好，他盯着桌子中间的牌，眼底盛满认真，似乎体内有个小人正摩拳擦掌，准备搞个大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唐：朕白活了十八年，游戏竟然这么好玩！
闻远川：谁能把唐思砚那个二百五先刀了，我就给谁发大红包！
狼人杀（12人）规则：
四平民、四狼、四神，神or 平民任意一方全死则狼胜；
狼全死则平民 &神胜；
刀人：杀人
金水：预言家专用，预言家可在天黑验证在场任意一人的身份，若这是好人，则可发金水；
自爆：狼人在陈述环节自爆身份，后面的人不用再陈述，自动进入下一轮天黑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