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雪乍翻香阁絮》胭脂血泪

2、相见

　　吴少爷在医院上班好些日子了，吴夫人担心儿子在医院吃不好每日都给他送饭过去。今日她恰巧有事，便让翠翠代自己送去。
　　翠翠在试那件洋装，正好合身，吴夫人也觉得好看，便让她穿着去吧。她带上食盒，便去了医院。
　　护士推开办公室的门，吴松风便看见了穿着鹅黄色法国新式洋装的翠翠，她将平时编成辫子的头发散开，披散在肩上，头上戴着白色的洋帽，鹅黄色的衣服衬得翠翠肌肤如雪。
　　定了定心神，吴松风说：“你怎么来了？”
　　“母亲今日有事，便让我来送饭。”
　　吴松风站起来说：“母亲也真是，医院里伙食也没她想的那么差。”
　　“医院里的伙食再好总也比不上家里的饭菜啊，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可多吃些啊。”吴松风平日对翠翠很好，所以翠翠也习惯了偶尔和他撒娇。
　　他接过食盒放在桌上，翠翠摆出饭菜来，还未动筷子护士便又来敲门，说有人找吴医生。
　　吴松风放下筷子，说：“进来吧。”
　　“打扰了吴医生，在下迟瑞。”清冷的声音响起，熟悉却又疏离。正在摆饭菜的翠翠僵立原地，动弹不得。她告诉自己今生自己已经与迟瑞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努力让自己轻松自然一些。
　　“迟先生这边坐。”吴松风先对迟瑞说，然后又对翠翠说：“翠翠，你先到里头做会儿。”
　　翠翠呆呆地应了一声，便走到了屏风后面。她不敢看迟瑞，害怕她的目光会暴露她所有的心思，也害怕只要看一眼，她所有下定的决定都会瞬间被推翻。所以她不知道迟瑞无意间瞥到翠翠时那略带探究的目光。
　　“迟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吴松风的问话吧迟瑞的目光拉了回来。
　　“不是我，是我的奶奶，她身体向来不好，最近越来越虚弱，可是老人家只信中医，不肯来医院，我便来问问。”
　　“那老人家有何症状呢？”
　　两人交流了很久，吴松风决定要上迟府去看看老夫人，才能确切诊治。迟瑞谢过吴松风后便离开了医院，领走前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朝屏风后多看了几眼。
　　翠翠在迟瑞离开后才走出屏风，问道：“哥迟老夫人的身体没事吧？”
　　吴松风坐下拿起碗筷说：“应该没什么大碍，过几日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翠翠若有所思地给她哥哥盛了碗汤。
　　几日后，迟府派人来吴府接吴松风。吴松风今日休息，身边没有护士，总是不方便，便让翠翠跟着一同去。翠翠本愿再进迟府，可不能让哥哥看出什么，也有些担心老夫人就跟着一起去了。
　　到迟府时，迟瑞并不在门口等着，管家上前来说：“老夫人今日身子不好，现在大夫正在问诊呢，我们少爷也在里头，便交代我将吴医生先带到厅里休息片刻。”
　　吴松风点点头，从翠翠手机接过药箱便跟着管家进去。
　　再踏入迟府，翠翠有些紧张，说不想见到迟瑞是不可能的，可是又害怕。她对迟府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到似乎还能从一桌一椅中感觉到自己的气息。
　　二人并未等太久，便听到迟瑞送大夫出来的声音。那大夫说：“迟少爷，老夫人年岁大了，身子总不见好，看来还是冲冲喜吧，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兴许有用。”这话在吴松风听在吴松风耳朵里只觉得好笑，都何时了，竟还相信这些冲洗的无稽之谈。
　　可是翠翠听见这话，手里的茶没有拿稳，她没有让茶打翻，却还是泼了一些到身上。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这已经和自己无关了。而她的慌张恰巧也落在了吴松风的眼中。
　　“多谢大夫了，今日先送您回去吧。”迟瑞让管家送走大夫后便带着吴松风和翠翠去老夫人的屋子。
　　“奶奶如今睡着了，不知会不会影响吴医生检查呢？”迟瑞问。
　　“不会，老夫人既然排斥西医，睡着了也好。”
　　翠翠替他将盒子打开，吴松风取出听诊器等工具给奶奶检查。翠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只手紧张地攥了起来。
　　“老夫人没什么大碍，有些心脏病，血压也有些高。平时注意不要让她生气就不会有事。不过心脏病和高血压都有突发的情况，身边还是要备着常用的药。不知老夫人可愿意吃这西药？”
　　“这样，吴医生先开药吧，吃药的事我再想法子。”迟瑞将二人又带到了客厅。吴松风拿出一张纸在上头写了一些药名，交给迟瑞说：“你拿着这个到医院去取药，说明书在药盒子里都有，就按上面说的给老夫人服用就可以了。”
　　迟瑞接过药单，便有管家来通报说督军府的小姐沈凌雪来看望老夫人。
　　翠翠一听凌雪来了，紧张地看着迟瑞。只见迟瑞微微蹙了蹙眉，嘴上说：“请她进来。”
　　翠翠自己都没有发觉她一直攥着吴松风的袖子，联想到之前她紧张地打翻了茶，吴松风更加确定了翠翠对迟瑞有些特殊的感情，至少她们绝对不是萍水相逢。或者，迟瑞并不认识翠翠，而翠翠却非如此。
　　吴松风突然对迟瑞说：“对了，老夫人的膳食我需要去看看。”
　　“好，只是现在府里有客人，只能让管家陪二位了。”
　　吴松风点了点头便跟着管家到厨房去，翠翠跟着去，也暗暗松了口气，她如今并不像与凌雪见面，她不想再一次成为他们感情的见证。
　　转身时，翠翠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凌雪，她穿着淡蓝色衣裙，脚步迈得小而优雅，与自己那府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才是迟瑞喜欢的样子吧，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翠翠一直看着凌雪，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一世，迟瑞的目光已经不再永远跟随着凌雪了。
　　二人从厨房里出来，凌雪已经走了，客厅里只剩下了迟瑞一人。翠翠松了口气。吴松风又交代了一些事项便要离开迟府，迟瑞说要送他们。
　　“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劳烦迟先生送了。”吴松风看了看翠翠有说，“小妹要去学校一趟，还麻烦迟先生将她安全送到。”
　　翠翠局促地拉着吴松风的袖子说：“哥，我什么时候要去学校了。”
　　“爸爸今天走时交代我的。你对去学校的路也不熟，我又没功夫送你，还是麻烦一下迟先生吧。”
　　“不麻烦，请吴医生放心吧。”迟瑞便差人去备车。
　　翠翠没有想到迟瑞会亲自送自己，也对，他向来有责任感。二人坐在后座，一句话也没有。迟瑞自然不会主动开口，翠翠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凌雪了，她绞着帕子发呆，车停了也不知道。
　　“吴小姐，到了。”迟瑞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迷茫的看了眼迟瑞，又看了看窗外。脸已经窘得发红了，急忙道了谢便下了车。
　　“等等，披风落在扯上了。”迟瑞身子想车门倾斜了一些，将翠翠的披风递给她说。
　　翠翠不知为何自己会在他面前如此丢脸，埋着头接过披风说了声谢谢便转身欲走。
　　迟瑞却又出声说：“今日风大，吴小姐小心着凉了。”其实这只是迟瑞下意识的一句提醒，翠翠毕竟是到他府上给奶奶看病的。可是上一世，他从未如此温柔地给过翠翠哪怕一句的关怀，翠翠不想让迟瑞看到她因为他的一句嘱咐而微红的眼眶，急匆匆一路小跑着进了学校，披风还是忘了披上。
　　迟瑞看着翠翠有些慌张呢背影，像个粉色的精灵，微微笑了笑，直到看到她安全进了门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