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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风雨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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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凝请旨护送楚霜枫的灵柩回故土,玉清漾眼色复杂的看了眼她,欲言又止,点头允了。
还能说什么呢?他的死,彼此心照不宣,玉清漾情愿她骂自己,打自己,而不是这般的疏远冷静,就像一个臣子对一个皇上的态度。
只是,自己暗地里所作的那些事,所求的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玉清漾迷茫了。
玉清凝一身浅绿深衣,寻寻常常。楚讷穿着白色丧衣,走在队伍的前面,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复杂,恨,悲,痛。
轩辕冷月一直送出玉都,秋高气爽,天地间豁然变得开阔,玉清凝望了眼他清瘦的脸颊,嘴唇微动,终是止了。这些日子,他只怕受了不少指点,自己是长公主,没人敢指责自己的品性,自己的操守,那么喜欢流言的人,自然想到去抓他的无能,他的不得宠;沸沸扬扬,短短数日,自己已有不少耳闻。
只是,他从未说起。
两人都放慢了脚步,送葬的队伍已经相隔数十米。玉清凝低头低声道,“待下葬后,我便会从青枫浦回来,只怕有数月。”
“嗯。”
“朝中大事你多担待,林青啸老奸巨猾,我一直抓不住他的把柄,你要提防他。”
“嗯。”
“我很不放心宫中的沈笳,八百禁军俱在她的手中,清漾的催命符就有一半握在她的手上,若事有突变,你立即带我的虎符从近卫营调兵,西北之事过于简单,有点蹊跷,一旦兵变,所有的军力可以调动,唯西北不可。”
“嗯。”
听到他如此不慌不忙,语气平缓的简练回答,玉清凝甚至有点好气,一脸的平静有了波动。
“除了‘嗯’,你就不会说点别的!”玉清凝抬头扬声叫道。
看到她终于有了怒气,轩辕冷月不由轻松一笑,“你放心,你这次离都,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你把宇文帝和玉都交给我,我便会竭尽全力保其周全。”
玉清凝一愣,原来他全都知晓。
那么他可知晓拱卫都畿的十营中,自己手中只有近卫营,虎贲营,金枪营三营兵权,宫中几乎没有自己的守卫,一旦宫变,他既要迅速从密道进宫,营救清漾,又要调兵遣将,背抗八百禁军,外御其余数营的攻城,那时的他,便在风口浪尖,一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是,自己只能相信他。
“哦,对了,这个送给你。”
轩辕冷月将一个精致的匕首轻轻放在了玉清凝的掌心,眼眸依旧含笑,“江湖上的一个信物,拿这个去找古松道长或是明尘方丈,他们会帮你的,江湖上的这两位星宿,德高望重,可以信赖。”
玉清凝将匕首紧紧握住,鞘柄上的“月”色生生刺痛了她的心,将她以前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道貌岸然,一把撕裂--------将他至于危险之中,而在走的时侯,选择带走楚讷,原因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信任,这种情况,连自己也不敢断言可以全然胜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选择了保全楚讷,牺牲他。
而当他将后路为自己铺就好的时侯,玉清凝清楚的知道,他明了自己的自私。
“对不起。”玉清凝垂下握着匕首的手,声音颤抖道,“对不起,子卓。”
“我等你回家。”轩辕冷月笑道,“想那时,也许已是春暖花开,姹紫嫣红了吧。”
“嗯。”玉清凝抬头迎上他黑耀石般灼灼的双目,允诺般说道,“我一定会回家!”
说完,翻身上马。生怕心中的不舍和犹豫会让自己选择留下,玉清凝一扬鞭,头也不敢回的策马离开。
身后,轩辕冷月静静伫立,许久未动,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专注,凝重。
这个背影,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从此一别半余载,而后一场史书上道不明的宫变将他们推到了刀锋浪尖,也使她站到了最巅峰之处。
从此后俯瞰终生,睥傲群雄!
只是,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回家了。
走后半个月,躁动越来越明显。
玉清凝包扎着肩膀上的剑伤,一边的楚讷冷眼相望。
“你为什么要救我?!”楚讷第一次开口和玉清凝说话,但语气冷冷的,掷地有声。
玉清凝笑着看了眼他,平淡回道,“连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聪明,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你~~~~”楚讷知道‘他们’指得是谁,一路上暗杀不断,他们是一群杀手,而且很聪明的杀手,知道自己是她的软肋,“贱人!”
玉清凝冷冷望过去,琥珀色的凤目含着怒气,“楚讷,这两个字我听你说过两次了,事不过三,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第三遍!”
“你凭什么管我。”楚讷怒道,站起来便要走。
“站住!”玉清凝一把把他拉下,看到他极似楚霜枫的眉目时,神情有了片刻的恍惚,语气也和缓了不少,“知道‘讷’的意思吗?敏于行,而讷于言,君子作为。一个口尖嘴利的人难堪大任,你的双亲希望你‘能威能怀,能辨能讷’,而不是现在这种心怀恨意,口吐尖酸之语的市井小民。”
“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双亲,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所以你可以恨我,但不应该降低你自己的人格来恨我!”玉清凝声音陡冷,“你的娘亲敢爱敢恨,你的爹爹温雅如玉,俱是万中人杰,你有什么资格为了自己的恨意,侮辱他们对你的冀望!现在,就凭我三番五次的救了你的性命,我就有资格要求你具有君子的举止和心怀!”
楚讷小嘴一张,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径直起身离开,寻了处远远的草地坐下,抱着骨灰,静静的发呆。
玉清凝抬头望望天边,风雨欲来。
翔翎四年末,天宇政变。
清妃控制了宫中禁军,以清君侧为由,要求玉清凝的手下一群干将交出兵权,于是满城风雨。
轩辕冷月连忙遣兵守城,稳住其余七营,同时派亲信持玉清凝贴身玉珏从密道进宫护驾,只是,这群人再也没有出来。
宫中,与世隔绝。
与此同时,西北大乱,军权落入了林青啸的手中。
长公主府上,轩辕冷月望着一般朝臣,神情凛然,显有大将风范。
肖娴望着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众人面前,坦然的向至尊的长公主提出请求,不卑不亢,至诚至真;面对世俗的质疑,轻笑的接过长公主的担子,所思深远,谈吐有序;
此时的他,仿佛那一日,琼林宴上的冷状元。
仿佛一池湖水,清澈,却不见底。
简单但明确的阐明了目前的情况,轩辕冷月平静的一扫众人,问道,“诸位有何看法?”
众人寂然,有些老臣面露不屑,怀疑。
“目前,西北已经军权落手,牵制住西北,至关重要,所以离西北最近的破竹骠骑军,伏天军不能调回玉都,所以现在玉都的安全就靠都畿十营的守卫了,不仅要守住外城,设法联系宫中,还要稳住城中的人心,避免人心惶惶……..”
“长公主在哪里?!”一边的一个文官再也忍耐不住,叫嚷嚷的打断了轩辕冷月,“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一下子,所有人隐藏着的怀疑全部被引发。
“你一个宣逐人,还是夜沉异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嚷,把长公主的虎符交出来~~~”
“是不是你软禁了长公主和皇上~~~”
“狼子贼心!”
“.………..”
争辩渐渐转烈为谩骂,极尽词藻。
“都嚷什么嚷!”一个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喝道,“一个你们所说的外人在竭尽全力守护玉都,反倒是你们这些家里人,一群跳墙小丑!”
“肖大人~~~”轩辕冷月心绪复杂的看了眼这位两朝元老,不禁想起玉清凝谈起他时又气又笑的表情。
每月总有那么几日,她会气冲冲的回家,口中咬牙切齿嚷嚷着,“这个老家伙,这个钢豆子~~~”那时,她就像一个孩子,脸颊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她一边拉着自己的手,恨恨地数落这个老家伙的不是,一边,不时仰头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轩辕冷月冲他轻轻一笑,肖汾轻哼一声,对这位宣逐赘婿的看法却是改观了不少。
江湖上的“月华公子”果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一定要联系到皇上!”一边默默观察的肖娴冷声说道,“相信长公主不会有事,但是我觉得那个清妃不简单。”
“那个清妃是沈士桀的侄女,沈老将军的外孙女!”恰此时,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见三道身影跃入了屋内。
轩辕冷月声色不动,隐约猜出来者的身份。
“而沈家几乎被长公主灭门!”说话的是一个眉眼轻谑的年轻男子,旁边站着两个女子,年纪相仿,容貌相似。
“三位可是无影楼的人?”轩辕冷月笑着走上前去,“这位大姐很像司空将军的夫人。”
“不错,驸马好记性!”两个女子中身着银白骑装的贝齿微露,爽朗笑道,“我便是绣华,这位是我的姐姐,书华。”
此话一出,一些武官已经开始私下嚷嚷起来。
书华,绣华,史家双华,一个银勾铁画,一个金针钢线,十三成名后一直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玉府惨案后,双双消失,武林上传奇的笔针共舞再也没有出现了。
只是,轩辕冷月在想得却是她说得第一句话,“驸马好记性。”
难道~~~轩辕冷月一抬头,迎上绣华含笑的双眼,只听她用内力传音道,“冷状元,史家最擅长的是武功杂学,自然,易容不再话下,不过,你的那副头罩还算精致。”
一边的书华和那个男子,含笑不语,一副早已知晓,旦看好戏的高高挂起神情。
看出轩辕冷月淡淡的尴尬,肖娴上前一步道,“那,这位阁下如何称呼?”
“我~~~~~”那男子声音一拖,“书华是我内人。”
肖娴一愣,只见书华佯怒的杵了下他,他才神情稍敛,只是,他随后说出的话,又显得他的认真不够。
“我是无影楼的楼主,前任是楚大人。这是楼主信物。”
轩辕冷月静静的看着他手上的一块通体漆黑,摸起来凸凹不平的笏状条板,一边的人只笑不语。
身后的人躁乱不堪。
“真得吗?”肖娴也有些紧张,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试试便知道了。”轩辕冷月轻轻一笑,轻松的拿出腰间月华剑轻轻在指尖一触,一滴血瞬间流出,滑在了那块板上,只见那血迅速被条板吸收,四个张扬的大字在中间现出--------“灭人无影”
只那么一瞬,四个字又消失了,狰狞的条板又恢复了旧时的普通,不起眼。
“永彦?”轩辕冷月试探的问道。
“哈哈,原来长公主早就猜出来了,不错,我就是永彦,玉壶春的老板就是无影楼的楼主。”永彦桀骜一笑,“她连这都告诉了你,说明她相信你,其实,我俩很相似。”
轩辕冷月不解的一皱眉,却见他俯身轻笑道,“我也是入赘的~~~~~~”
轩辕冷月无可奈何的笑着点点头,“果然相似,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