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开千朵》五月央

1、莲来千朵

　　之一.异莲

　　清晨的雾霭在山林中缭绕，淡淡的，似有非有。伸手撩动，触碰不到，却只感觉指尖微凉，有细细的水珠。山林，或者应该说是竹林，沁爽怡人的风微微吹过，其中略带香烟的气味，从竹林中的某处，一点一点散开。

　　清凉观，就在此竹林之中。

　　清凉观老道长严天机是此道观第三代观主。整个道观共有二十余名道士，其中一名是个女子，年芳十四，小名“炎儿”。男子般的名字，却有着懵懂脆弱的心，什么都不懂，亦毫无本领。严天机曾说，若不是因一场妖火，她就可以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做个普通的孩子。但偏不巧，她就是在火焰中诞生的。

　　“炎儿，妖永远是妖，人亦不能与妖为伍。”

　　十四岁的炎儿最喜欢莲花。清凉观内有一莲花池，夏天一到，盛开出满池清丽脱俗的各色莲花。唯独没有红色。

　　已是深秋的季节。飕飕的秋风在竹林里打着转儿。带着灵异的光，有一枚不知是什么东西乘着秋风落进了清凉观的莲花池内。低头打扫的小道士没有注意到任何的异端。

　　一触及干净的水源，那东西就开始蔓生出根叶，一点一点地在水中生长开。偶尔，有气泡冒出，发出一两声婴儿般的呜咽，消失了又出现。

　　深秋的季节，理应不是莲花生长的时候，哪怕是在这气候湿润的竹林深处，莲花也只剩下盛放后的枯枝残叶。但清凉观的莲花池，却一反常态的生长出了一株奇异的莲。花还未开，只是结着苞儿，莲叶的色泽绿得异常。

　　“这定是妖花！”

　　严天机手中的拂尘一抖，声音竟不可思议地在颤抖。

　　“那株莲花绝对是妖花！千年妖莲，千年妖莲……”

　　虽然不懂师父在说些什么，但在炎儿眼里，那只是一株花季与众不同的莲，那花苞不是棉絮般的白，也不是胭脂色的粉红，更不是金碇那样的灿黄色，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红。红得有些妖娆，有些夺目的妖娆。炎儿很喜欢它。

　　但喜欢又能怎样？师父不留它，道观不留它，她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姑娘又能说出些什么足以挽留住这花的话来呢？

　　看着莲花被师兄们从池子里费尽力气连根拔起，炎儿的心里一阵阵地刺痛。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天色暗了之后偷偷溜出道观，将被丢弃的莲花种在后山的大湖里，好让它继续生长。

　　“你要快快长大！你是炎儿最喜欢的莲花！”

　　微红的脸庞，十四岁的炎儿就像遇见了挚爱的恋人羞怯的表情浮在脸上。

　　结苞的莲花轻轻晃动枝蔓，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水珠滴落一般。

　　湖面之上，涟漪轻荡。

　　之二. 少年

　　你当真想要去见她？

　　当真。

　　你可知你是妖而她是人？

　　知道。

　　千年的修行将至，为了一个初识的女子而放弃，不觉痛心吗？

　　不觉！

　　去吧，孩子。但且记住，你是妖，她是人。

　　清凉观的后山湖泊里，一些异样的事物在悄然改变。

　　湖面下的一个小小的光点，逐渐伸展扩大。荡起的银色涟漪，覆盖了整个水面。一时间，整个湖泊上空亮如白昼。光亮过后，月光柔和地洒下，湖面上有一黑发白袍的少年稳稳站着。一睁眼，却是妖冶的红色双瞳。

　　足尖轻轻触及湖面，涟漪荡开。少年低头注视着如镜的湖面，在那里有个白衣胜雪、面目清秀的纤细少年正回看着他。红色的双瞳写满了诧异。

　　这就是你的模样，莲。

　　没有任何响动，兰衫的神祗站在少年的面前，表情淡漠但其间仍有不少的焦虑。

　　莲，当你的真身盛放之后，你就不再属三界管辖，不死不灭，永世只有现在的模样，而她百年之后会因阳寿尽而遁入轮回，你后悔吗？

　　少年微笑，目光飘向一方。

　　炎儿，我在这儿，你在哪？

　　炎儿，我来找你了。

　　炎儿，我的名字叫做莲。

　　是谁，是谁在耳边轻声呼唤？

　　那么柔的声音，像神祗一般，絮絮念着，却又声声是情。

　　雾霭还未散去，清凉观仍是静寂如夜。唯有一人，发出细微的声响。

　　炎儿蹑着手脚走出厢房，怀里揣着几只昨夜的馒头，匆匆跑进后山。

　　昨夜那个声音是谁？

　　轻柔的像纷飞的羽毛，仿佛一吹就能飘上半空。

　　像中了魔一样，炎儿恋上了那个轻飘飘的声音，她固执地认为那个声音来源于那朵还未绽放的红莲。

　　“喂，你是谁，不要碰坏了我的莲花！”

　　炎儿看到，在那湖面上站着一个人——飘然的长袍，袍边上绣着红红的莲花，一双妖冶的红色眼眸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惑人的笑容淡然地绽放在他的唇边，美丽得就像是梦境中的长发神祗。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祗模样的少年静静地看着女孩有些生气的脸，他的眉角笑意盎然。

　　“我叫莲。”

　　少年轻启朱唇，笑容和煦。足尖下涟漪微荡，有金色、红色、白色的鱼儿纷纷围拢，鱼唇亲吻着湖面。

　　轻如羽毛的声音，和昨夜的那声声呼唤是一模一样的感觉。轻柔地就像是在耳边喃喃低语。

　　炎儿的心一下子乱了。

　　“你真的是妖吗？”

　　澄清的湖水里，如鱼的少女划动着双腿，指尖轻抚过已长得异常诡秘的莲叶，眼神里流淌着好奇。花好像有长大了不少，原本掩埋根茎的淤泥已经看不见影子了。真的会是师父说的妖花吗？

　　少年足尖撩动湖面，笑容满脸，语气却有些俏皮：“是你说要我快快长大的，所以我就来了，来找你了，你不高兴吗炎儿？”

　　“才不是，”炎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伸手拉住少年如云的长袍，急急地说，“炎儿很想你长大、开花的，因为……因为你很漂亮啊，朱红色像火焰一样明丽！可是，你真的是妖吗？”

　　原来，她还是会在意这些的啊。

　　不经意，少年的唇角流露出一丝的苦笑。

　　“倘若我真的是妖，你要怎么做？”

　　“自然是瞒着师父，好让他找不着你！”少女脱口而出，两腮微红，视线匆匆扫过白袍少年的双眸，看向另一边，“师父他是捉鬼拿妖的道士，他认为你是千年妖莲，所以如果让他知道了一定会拿了你的！炎儿才不要你被师父收掉！”

　　红红的小脸像苹果，水润润的很可爱。

　　少年轻轻拉过她的手，朱唇印上她的眉梢。暖暖的，可以融化寒冬的冰雪。

　　炎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最爱的可爱女孩。

　　之三. 纸鸢

　　“我跟你说哟，春天呐最适合去放纸鸢了！”

　　“纸鸢？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会飞的纸做的大鸟，也有蝴蝶样子的。春天的时候，天空上到处的都是大大的五光十色的纸鸢，可漂亮了！听山下的孩子说，纸鸢放得越高就越接近神仙住的天宫，这样你的愿望就会被神仙们知道，他们啊就会帮你实现！”

　　“你放过纸鸢吗？”

　　“没有。炎儿自小无父无母，是师父抚养长大的，纸鸢的事从来就不敢奢望。”

　　看着身边这个佯装快乐的少女，白袍少年心里揪成了一团，很是复杂。

　　莲，你想要替她做一只纸鸢？

　　兰衫的神祗从水中出现。他是这儿的湖神，守护了上万年的时间一直波澜不惊。

　　神祗，炎儿应该和山下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放纸鸢。

　　可现在还是秋天。

　　这和季节没有任何关系吧。

　　“炎儿，和为师一同下山买些杂物。”

　　“是，师父。”

　　山下的集市，炎儿很少逛。一是因为门规森严，集市的东西大多带着秽气，她道行低体质弱，元气很容易因此大受损伤，师父不希望这样。二是因为心痛的缘故。炎儿自小父母双亡，那种对父母的思念是她心中最大的痛，以至于每每看到家庭和睦的人家心里就会感到酸楚。

　　“道长，我家闹鬼，请道长快去看看！”

　　总会发生这样的事。炎儿看着师父被人匆匆拉走，也就小跑着跟上。才刚一进院子，一阵呛人的妖气差点就把她给熏晕了。

　　好强的妖气，看来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妖精！

　　这么想着，炎儿就要往妖气最重的屋子里冲。却被严天机一把推出去：“躲在门外不要进来！”

　　黑色的妖气在里头的屋内不断盘旋，里面的地上躺着好些人，一个个面如土色好像死尸。严天机手中的降符贴了一个八卦阵，将那团妖气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墙角，隐约间有野兽嘶吼的声音。炎儿明白，是那妖在做最后的挣扎——只要再一下下，师父就可以收妖了。但是，当那团妖气被严天机收入收妖瓶内时，炎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缺了什么东西——她看到那团妖气走后的地上躺着一只很大很漂亮的纸鸢。

　　原来，愿望是会被妖吞食掉的啊……

　　幽静的后山湖泊。白袍的少年盘腿坐在湖面上，神情专注，像在呵护一件绝世珍宝。而少年一旁的莲叶上，兰衫的神祗皱着眉头往少年手里递东西。

　　莲，你的纸鸢做得真丑。

　　神祗，我这是第一次做人的东西，就是很丑，炎儿也一定会喜欢的。

　　你真的很喜欢那孩子呢！

　　恩，因为她说我是她最喜欢的莲华。

　　温和的笑意伴着微风轻轻吹过满湖的莲叶。只是几天的功夫，原本碧澄的湖泊已长出了许多圆圆的莲叶，一片绿意盎然，丝毫没有秋天的气象。

　　莲，她来了呢。

　　神祗微微一笑，消失在湖面上。

　　白袍少年欣喜地走过湖面，把手重刚糊好的纸鸢递到少女的面前，表情好像是一个孩子在向父母领赏等待鼓励。可是，他等来的却是少女的漠然。

　　“莲，你也会吞食掉我的愿望吗？”

　　“炎儿，你在说什么？你看，这是我做的纸鸢，尽管很丑，不过一样可以飞得很高然后告诉神仙你的愿望……”

　　“不要给我纸鸢！它会吞掉炎儿的愿望，它会让炎儿失去莲，失去所有人的！不要……”少年手中的纸鸢被少女一把夺过摔在地上，惶恐的眼神让少年不由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的一个拥抱，希望可以让她恢复平静。

　　“对不起，莲！我被吓坏了。刚才在山下的时候，我看到师父从一只很漂亮的纸鸢里收了一只妖，所以我才会……”

　　少年微笑。他相信这话儿。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单纯到根本不懂得撒谎，更不会伤害别人。

　　“那个纸鸢是莲亲手做来送给炎儿的吗？”

　　少女拾起有些残破的大纸鸢，问。

　　“恩，不过已经破掉了。”

　　“那下次莲再做一只给炎儿吧！”

　　“当然可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做一千只！”

　　“好啊，不过说句实话，莲做的纸鸢好丑……”

　　神啊，请你听我说。请不要让莲离开我，炎儿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之四. 誓约

　　氤氲的水汽，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下，蒸腾着。

　　碧澄的湖水上，结满了粉红色的花苞，粉嫩可爱，却始终敌不过湖中央艳红艳红的那一枚。

　　如莲的少年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满池的莲叶，愣愣地出神。去年深秋认识了炎儿，如今一晃就已是初夏，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其实这湖里所有的花苞加起来一数，共有一千。他心里明白，当这第一千朵，也就是湖中央那朵妖娆地红着的莲盛放时，自己千年的道行也就全部归零——那时候，他只是不属于三界的一个鬼魅，不死不灭，更不可能投胎转世。

　　不过，那也不错！少年微笑。那样就可以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了！

　　少年站起，白色长袍下端是妖娆的朱红，像血一样染红了一片。

　　莲开千朵，我也依然爱你。

　　炎儿十五岁了，干净得像一朵白莲，再长大些一定会是个美人儿。

　　每每听见上山来说媒的媒婆这样说，斟茶的红衣少女总是微微含笑，然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们的目光，独自一人跑进后山。

　　“莲，有一朵、莲花来了！”

　　少年飘然的白袍被风吹拂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少女晃动的身影，似一潭澄清的春水荡漾开去。红衣的少女雀跃地伸手去抚摸岸边的那朵粉莲，脸上红扑扑的。忽然脚底一滑，少女仰身落入水中。

　　少年修长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腰。湖水只浸湿了她的半身。

　　“炎儿小心点儿，这湖水可是很深的。”

　　“莲以后也会跟着炎儿在一起吧？”

　　少女的眼里写着希望，抓着少年长袖的双手用了不少的力。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的心里总觉得不安。感觉上眼前的这个白袍少年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无踪。

　　“会在一起的，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萤火虫在成群地飞舞，草丛中，莲叶上，荧光点点好比天上繁星。

　　少女坐在湖边，洁白的双腿浸入水中，来回摆动，享受着来自鱼儿的亲吻。湖中红莲旁，一身纯白的少年低眸浅笑，手指干净白皙，轻轻拨动着置于腿上的琴。琴音声声入耳，悠长，恬淡，婉转。湖面之上，蛙声寂然，惟有荡漾开的涟漪在传递着弦音。

　　少年嘴角上的笑容恬静，红色的双眸里满是少女娇小的身影。去年深秋那个略带童真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而那时满脸稚气的孩子现已亭亭玉立，满目春风了。

　　千朵花苞已经盛放了近半，清幽的花香即便在夜幕之下也散发着曼妙。

　　琴音传开了，粉莲的幽香吸引来更多的萤火虫。湖的上空，一片荧光闪闪。

　　“炎儿现在在哪儿？”

　　“师父，师妹她没在房里。”

　　“不在吗……”

　　清凉观的高阁上，严天截望着后山的漫天荧光，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莲花已经开了好多，虽然都很漂亮，但是为什么莲的那朵还不开？”

　　少女的话击痛了少年心中的悲伤。他低头吻上怀中少女的前额，声音里尽是不舍：“就快啦，过几日就会开花了！它一定会开得很漂亮很漂亮的！”

　　一定会很漂亮的，即便让我用尽一生的妖娆，我也愿意为你绽放出一朵最美的莲花！

　　少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少女，苦涩的忧伤从他红色的眼眸里一闪而过。

　　之五 莲开千朵

　　神祗，怎么回事，炎儿已经一连三日不曾来过后山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既然担心她为何不去看看？

　　我怕被她师兄弟们发现。我不想太早离开她。

　　莲，我护你一程，我的仙气或许可以掩饰你的些许妖气，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去看她了。

　　说着，兰衫的神祗身上光芒一闪，一道微蓝的光芒罩在白袍少年的周身。

　　去吧，莲，去看看她。

　　夜里的清凉观，有着一种让人说不出话来的诡秘。黄色的符咒随处都有，门匾下甚至还悬着八卦降妖镜。隐隐的光亮在闪烁。

　　白袍少年的脚步忽然放慢。可能是担心那些符咒的原故，他有些迟疑。

　　“你要快快长大1你是炎儿最喜欢的莲花！”

　　犹豫不前的少年听到了记忆里的那个童真的声音，笑容浮上了嘴角，轻轻地说：“就快了，炎儿，就快盛放了！”

　　在一间暗黑的小屋里，少年终于找到了沉睡中的少女。心里忽然痛得要命。

　　原来她病了！脸色好难看，呼吸也好沉重，体温高得惊人。他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居然没有照顾这个体质虚弱的女孩！

　　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少年愣愣地伸手一摸，指尖也是湿润润的一片。

　　“炎儿，你看，我哭了，为你哭了。你要赶快好起来，这样我们又可以一起看星星.捉萤火虫了！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女气，他笑笑擦掉眼泪说，“炎儿，我回后山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少年转过身，长长的衣袖碰倒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他知识微皱了下眉，然后离开。他没有听到，在他离开小屋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少女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莲……”

　　夜幕之中，沿着少年走过的路，暗红色的朱砂印迹长长地留过…..

　　如那一年深秋的相遇。清晨的雾霭有些稀薄，似有似无。少年伸手在半空中抓过，指尖微凉还带着点细微的水珠。有风吹过，莲叶翩翩而动。

　　“只剩最后一朵了。”

　　少年轻轻地说着，眼神迷离但又流露着平静。他张开双臂，宽大的长袍上是一片殷红，只差肩部了，等身上这件袍子全部变红的时候，那朵最妖冶的红莲也该开了。

　　莲，现在后悔还为时不晚，你还可以继续修炼，不日就可以飞身成仙了！

　　神祗，我喜欢炎儿，我不想成仙。

　　只为了一个凡人放弃仙人的位子，真的值得吗？

　　自然值得。

　　少年温柔似水，眼眸里妖娆的红色春波荡漾。

　　兰衫的神祗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却、是极其的宠溺。

　　少年也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隐身之处会被那群道士找到。但是当他低头看到他们脚下的路时，一丝苦笑浮上来——结果不是丑道士们找到的，而是自己在无意中暴露了行踪——原来昨夜碰倒的东西是他们刻意放着的朱砂，衣摆就那样拖着朱砂到了湖边。

　　“你是那朵千年妖莲！”严天机大喝。

　　少年含笑点头。

　　“你竟躲藏在本观后山的湖泊之中，还如此大胆诱惑小徒炎儿，伤她性命，你真是妖孽！”

　　“我与炎儿真心相爱，又还来‘诱惑’、‘伤害’一说？”

　　“相爱？你别忘了，你的真身是湖中央那朵莲花！你是妖，而炎儿是普通的姑娘！”

　　话罢，严天机忽地抽出桃木剑，几条黄色的符咒“嗖”的飞向少年。

　　“严道长这是想要收我？”少年的笑里竟有些不舍，他心里明白一旦被严天机盯上了就绝无可能活下来，但他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女孩儿。

　　“如果不收了你，只会让更多无辜的百姓受到伤害！”

　　“那就连徒儿也一起收了吧！”

　　红衣的少女脸色苍白，脚步沉重，但双眸里却满是坚贞不渝。她喜欢莲，或许应该说是爱着。从那一日的第一眼起，无论是那一株过了长久到现在也还未开的红莲，还是那个身材修长白衣胜雪的干净少年，她都记在了心里。如果真的要死，她知道自己绝不会逃跑。

　　“快游过去放把火烧了他真身！你们几个快拦住炎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了，千年妖莲！”

　　符咒已经封住了少年的活动范围，严天机手中的桃木剑抵在了他的眼前。

　　忽然之间，少年感到身子好热，竟痛苦地直不起身来。少女撕心裂肺地大喊：“师兄，不要！不要烧啊！”少年明白，这灼热感并不是因为接近真身的火焰，而是最后的时间到了——最美的盛放就要开始了炎儿。

　　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少年的白袍全部化为殷红，湖中央的花苞带着清脆的响声，打开了第一片花瓣，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红得分外妖娆、美丽，宛若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最美的笑。

　　少年微笑地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他明媚温柔忧伤的脸庞。朱唇微起，只是几个简短的音，却让少女流下了这一生最悲痛的泪水——“再见，炎儿……”

　　“莲，不要走！不要啊……”

　　“我叫莲。”

　　“倘若我真的是妖，你要怎么做？”

　　“会在一起的，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再见，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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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骗人哟，莲，你骗炎儿说会永远在一起的，你说过再到春天的时候一起去放纸鸢的，你说过的！可是你却走了！你走了……”

　　少女忧伤的表情像竹林里化解不开的忧郁，望着湖面上焦黑的一切，不断地喃喃低语，不断地低语。

　　“莲，你骗人！你说红莲会开得很漂亮很漂亮，可是我觉得没有你在身边，它开得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

　　严天机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就连到最后，也只有默默地看着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慢慢投入水中。

　　她在梦呓般地低语：

　　“我来找你了，莲，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莲开千朵，我只爱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