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普渡众生

37、番外：不能说的秘密

　　初春的风吹在身上，却觉得冷。
　　常小慧踉踉跄跄地出了酒吧，一路上撞上好几个人，她口齿不清地吐出一句对不起，人家看到她已醉得不成样子，也懒得跟她计较。
　　三寸的细细高跟鞋穿在脚上，越发不得劲儿，常小慧跌跌撞撞地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星期六的凌晨，街上还有很多人，常小慧却恍若未觉，走到半路，突然开始放声高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唯有杜康！”
　　旁人都像看疯子的一样地注视着她经过。常小慧却毫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她又哭又笑，形骸放浪，脚下却不停，表演着高难度的平衡游戏。
　　走到一个人相对少一些的巷口，常小慧却终于坚持不住，跌倒在地，痛哭起来。
　　待得眼泪流干，她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弯下腰来，对着地面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一声又一声，那是她悲愤的呼声。
　　“我好恨，好恨，”她的额头抵着地面，那冰冷的触感却浇不息她心中滔天的火焰，“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为什么时，她猛然抬头挺身，对着天空狂喊道，“为什么啊？你告诉我，问什么啊？”
　　她问不会说话的天空本来便是为了发泄，哪想到旁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因为你笨。”
　　常小慧一惊，顿时酒也醒了一半，一下子脑中全是平日读过的那些社会惨案，额上冷汗粒粒。
　　黑暗中却有一人缓步走出，气势稳健，不似匪类，常小慧却仍然不敢大意，待他走近，借着点点月光看清他的面孔后，才终于精神一松，对方是一个相貌难得英俊的少年。
　　随即醒悟过来，对方刚刚才骂她笨来着。既然安全无忧，这口气当然要找回来，她努力为自己找回一点气势，“你凭什么说我笨？”
　　少年冷笑一声，“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像一团烂泥一样摊坐在地上，冲着天空大吼大叫，真看不出有什么聪明的？”
　　常小慧被他说得脸一红，正待反驳，然而想起对方不过一与事无关的过路人而已，立刻颓然，只低声道，“你不会懂的。”说完后，便别过脸不再理他。
　　常小慧原以为这人定会像所有知趣的人一般，留她在这里独自舔舐伤口，可他却不肯按理出牌，反而走到她面前，将她拉起来，问出一句让她相当以外的话，“你还能走吗？”与方才的冷嘲热讽相比，声音相当温柔。
　　常小慧呆住，随即狂怒，她用力推开少年，“谁要你的破烂同情？”
　　“不是同情，”少年却不为她的怒火所动，依旧非常冷静，“我有我的目的。”
　　“目的？”常小慧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我素不相识，能有什么目的？”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少年不再跟她谈论这个话题，“现在我先送你回去。”
　　“我为什么要让你送？”常小慧此刻虽然连站起来都觉得费劲，却仍然倔强地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少年沉默着，转过身蹲了下来，将整个结实的背摆在她身前，意思非常明白。常小慧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少年宽厚的后背，忽然不再做无谓的抗拒，她确实累了，需要一个人，来背她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毕竟是不善饮酒，常小慧的头一直晕晕沉沉的，随着少年的步伐一起一落，她几乎要吐出来。只得强忍着尴尬，侧脸躺在他的肩头上，这才觉得天地旋转的没有那么剧烈。为了让自己忘记身体的不适，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跟少年聊天。
　　“你知道今晚，我为什么会这么狼狈么？”她歪着头闭着眼，不急不徐地自问自答道，“因为有一个人伤了我的心。你说我笨，哈，可你知道，这伤心的感受吗？”
　　“没有经历过之前，我也不知道原来伤心竟是这般难受的。像烈火烧，又像冰水浸，让我恨不得把自己撕裂了。这种痛苦，你又怎么会懂呢？”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之前一径沉默的少年却在此时突然开口，“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有喜欢的人。也不是只有你得不到他。你以为，像你现在这股伤心的感觉就是最痛苦的了么？你有怎么会明白，明明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让她让己断念的痛苦？”
　　然而少年幽幽的声音却只是悄然蒸发在夜风之中，他背后的少女，也是他唯一的听众，早已心身俱疲地昏睡了过去，并未听到那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还有人记得诺吗？
那个才华横溢的美少年，本有机会踏上凡人之途，只可惜心比天高，到底走到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上去了。可是，有谁记得他曾经的悲伤？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