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普渡众生

12、滋味

　　少年蹲下来，拿起两只老虎中体型较大的那只，仔细端详上面古朴的花纹，称赞道，“好漂亮。”
　　常小慧听到夸奖尾巴差点没翘到天上去，她连忙表示赞同，“是啊，是啊。”积极性彻底被少年带动，手把手地教他怎么跟小老虎打交道，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花样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新玩伴。
　　少年操纵着自己手中的大老虎，让它颠着步子，渐渐靠近常小慧手中的小老虎，“你好，我是元昊，敢问眼前这位大侠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常小慧听得似懂非懂，却不敢细问，怕元昊同其他小朋友一般对她不耐烦，只得试探地道，“我叫常小慧。”
　　少年笑笑，没再继续问下去，让常小慧松了老大一口气。两人用老虎过家家，一起打猎一起分享食物，片刻后已经建立了良好的革命友情。
　　正当常小慧感到两人之间渐入佳境，试图说些什么加固这份友情的时候，元昊放下手中的老虎，站起身向远处望了一眼，随即面露遗憾地道，“我得走了，小慧，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也没等她回复，便已发足向前方奔去。
　　常小慧怔怔地蹲在原处，心中涌出强烈的不舍。她本来想着，在跟元昊道别以前，一定要把心爱的小老虎送给他一只，并跟他约好下次还要一起玩。可他跑得太快，在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像突然冒出来的精灵，在满足她的一个愿望后立即飘然远去。
　　那个下午，常小慧第一次尝到怅然若失的滋味。
　　她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唯一保险的笨办法就是站在原地等待元昊回来。
　　太阳太大，即使是蹲在树阴下，她仍然被晒得晕晕乎乎，不得已退到自行车棚中。蜷缩在落满灰尘的高大28男车之间，常小慧在北京夏天的酷暑中与睡虫奋战。
　　她只支持了20分钟。六岁的常小慧同婴儿一般嗜睡，一旦静止在一个地方不动，马上就会睡得人事不知。
　　当她从酸痛的睡姿中醒来，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常小慧悲愤地凝视自己怀中的两只老虎，似乎那两只才是害她打瞌睡的罪魁祸首，当然它们只是相当无辜地回视她。元昊大概早回去了，她沮丧地想，今天看来是没戏了。
　　常小慧拍拍身上的灰尘，收拾行装，正打算打道回府，却听到远处传来规律的脚步声。
　　周围的环境有点黑，脚步声渐渐靠近，常小慧蓦然一惊，联想到妈妈讲来吓她的鬼怪故事，顿时怕得不敢站起身来。她屏息凝神躲在暗处，默默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无奈事与愿违。两个巨大的影子扫过她所在之地的同时，脚步声陡然停下，常小慧紧张得浑身的汗毛都悚然立起。
　　“是这儿吧？”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什么？”另一个声音疑惑地问道。
　　听到第二个声音，常小慧顿时全身放松，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鬼，这个声音分明就是不久前还陪她玩过老虎的元昊。
　　“下午来的时候，看到你跟一个小屁孩儿蹲在这儿玩。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觉得无聊？”
　　黑暗中，常小慧涨红了脸。即使不是完全理解无聊的意思，她也从这个陌生男孩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不屑与轻视。手心中偷偷地出了汗，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元昊替她大声地反驳回去。
　　哪知元昊轻笑一声，竟然认同了那人的意见，“无聊透了，但还不是你的错，迟到让我等。”
　　常小慧只觉得全身似被一盆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为什么？下午他跟她一起玩的时候，明明显得很快活。就连临别时，脸上的表情也诉说着遗憾。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元昊和他的朋友离开以后，常小慧紧紧地抱着小老虎哭了。脸缓缓垂下，贴着粗糙的瓷面，她想，也许只有这两只老虎才是不会欺负她、欺骗她的忠实玩伴。
　　这是常小慧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泣。
　　因为她信任的人欺骗了她。

作者有话说

　　怨念啊...没有留言...黯然地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