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厨娘》拾三三

8、踩上了你的脸

　　已是九月，长江上雨水却又多了起来，连着几天电闪雷鸣，威远镖局的船无奈暂时停在一个叫清田坞的地方。

　　为避风雨，暂时停靠在这里的船只很多，其中有官船，也有商船。

　　耽搁了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虽然依然阴云密布，但雨势暂停了。

　　江妙容就想趁着这个时候上岸采办新鲜蔬菜，刚好船上也要补给，蔡四爷便让镖师小马带着船上负责煮饭的一名船娘和她一起去。

　　距离清田坞不远，有个村子，村子不大，只有百来户人家。

　　小马二十出头，入行三年，在威远镖局还属于打杂的，所以他比别的镖师都要乖巧，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因为连下了几天雨，村子里道路泥泞，船娘常年累月都在江上生活，早就练就钢筋铁骨，光着大脚在泥里踩来踩去，当着小马也没有避讳。

　　江妙容就不同了，她虽然没有古代女子不能露脚的理念，但她怕脏。

　　下船的时候，她穿了木屐，啪哒啪哒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她个小腿短，走得本来就很慢，这样一来走得就更慢了。

　　好在他们没有白来一趟，这个村子的人靠养猪种菜为生，猪肉、猪下水、芹菜、萝卜、青豆子、白莲藕......都能找到。江妙如还在一户人家买到了几只老母鸡。

　　看看东西差不多买齐了，江妙如就觉得四周又渐渐昏暗下来，她不禁抬起头，倒也看不到滚滚阴云。

　　那船娘熟悉这一带的天气，看看天空就知道老天爷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所以她走得飞快，还甩了江妙容一脸泥汤子。

　　江妙容用帕子抹抹脸儿，撅撅小嘴，没有说话。

　　小马看到了，就停下来等着她，笑道：“你师傅也真是的，写个单子把要采买的东西列出来，我们给她带回去就行了，不用让你跟着一起来。”

　　江妙容欲言又止，你们买的东西能用吗？为了省钱，肯定都挑着最便宜的烂菜叶子。

　　这时，船娘在前面喊道：“快下雨了，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江妙容尴尬地对小马笑笑：“你别管我了，我走不丢，肯定能跟上。”

　　小马没有再多说，背起装满天肉和菜的背篓快步走了。

　　江妙容看看越来越小的两个人影，扁了扁嘴，他们怎么就能跑得那么快呢？

　　背上的背篓就像有千斤重，压得她不由得缩起肩膀。

　　她又高估自己了，前世虽然也都是亲自去买菜，可那时她是个一米六八的成年人，哪像现在，只是个毛还没长全的小不点儿。

　　江妙容沮丧，抬起穿着木屐的小脚丫，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

　　还没到船坞，黄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早已看不到小马和那船娘的踪影，江妙容淋得像只落汤鸡，她也想跑，可是她跑不动，脚上穿着木屐呢。

　　“你可真够磨蹭的，我还以为你被水怪捉了去。”

　　一个声音蓦然想起，穿越了滂沱大雨。

　　江妙容用湿漉漉的手背扶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楚，冯青衫不知何时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没见这都要给你买的吧？还不快过来帮把手！”

　　江妙如像打了鸡血一样，和刚才那个垂头丧气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冯青衫后悔了，他就应该偷偷窜到她的背后，然后大叫一声，吓她一吓，免得她整日里耍小聪明算计他。

　　他只好讪讪地走过来，把手里的伞交给江妙如，接过她的背篓，一低头，就看到江妙如脚上的木屐。

　　难怪她走得那么慢。

　　他叹口气，拦腰把她扛到肩头。

　　这把江妙如吓了一跳，你丫胆敢调|戏妇女！

　　她尖叫一声，正要破口大骂，就发现冯青衫根本没有抱她，人家是扛着她，就像扛着一袋米，一袋面。

　　传说中的公主抱呢？

　　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米面扛了？

　　这让她情何以堪！

　　更让她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满船的人，包括叶十一娘，他们看到冯青衫把她扛回来，全都视而不见。

　　古代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喂，我也是女的！

　　总之，那天下船买菜的经历，在很久之后，都是江妙如心头被蚊子叮的那个包。

　　他们的船在清田坞又停泊了几天，直到雨过天晴，长江上恢复风平浪静，这才扬帆起航。

　　江妙如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她的那些食材也快要发霉了。

　　她一件件地往外搬食材，放在甲板上晒太阳。

　　连带着，把她自己也晒一晒。

　　碧空如洗，秋高气爽，两岸的青山被大雨冲洗得分外美丽。红色的，金色的，比之春天更加炫丽夺目。

　　江妙如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看看四下无人，她在摊着干货和米面的甲板上，找了处狭窄的地方躺了下来。

　　她也要晒太阳。

　　冯青衫走上甲板的那一刻，给吓了一跳。

　　甲板上摆满高高低低的桌子椅子，上面放着竹篾，竹篾上有木耳、香菇、竹荪，还有大米红豆。

　　他挺好奇的，就走过去想要看看清楚。

　　像这样摆满竹篾的场景，他也只在市集上看到过。

　　江妙如晒得迷迷糊糊，她的意识一会儿在天上飞，一会儿又在水里游，更想抓住一缕神识，让自己做个好梦，就觉和脸上有个什么东西。

　　她猛的被惊醒，用了足足两秒钟，才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更知道踩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

　　那是一只大脚，穿着黑色小牛皮靴子的脚。

　　而委屈求全，被那只大脚踩着的当然就是她的脸了。

　　这还能不能快乐玩耍了？

　　冯青衫摸摸头：“......我没看到这里有个人。”

　　江妙如用最快速度问候了冯氏全家，我这样一枚如花萝莉你竟然说没看到！

　　不是你的眼神不好，就是你在说谎！

　　江妙如很生气。

　　冯青衫却弯下腰，仔细端详着被他当成蹋脚石的那个物件儿。

　　江妙如的脸。

　　欺霜胜雪的小脸上，有个脚印，那是他的脚印。

　　冯青衫终于不好意思了，他的耳朵胀得通红，小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