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厨娘》拾三三

6、大恩不言谢

　　总体来说，冯青衫是个沉默的人，这和江妙如对他的最初印像大相径庭。

　　镖师们私下里也常会聚在一起打打小牌吹吹牛，可冯青衫从不和他们掺和。

　　没事的时候，他就是站在船舷上，看着江水发呆，嗯，就是发呆，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眨都不眨，像个木头人。

　　五天后，江妙如的亲戚终于走了，她用香胰子把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刚上船时最难受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虽然还是时不时的恶心，但却也渐渐适应，不再头晕了。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在船上生活这么多天，可见，人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就像晕船吧，前世她在公园的观赏湖里划船十分钟，就能晕得生不如死；可现在，她已经在船上渡过了七八天，仍然如狗尾巴草似的茁壮成长。

　　还没到要煮饭的时间，江妙如吃着话梅走上船舷，就看到宛若木头人一样的冯青衫。

　　她是故意走过来的。

　　她注意冯青衫好几天了，年轻轻的，每天都像老僧入定似的站在这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她想不好奇都不行。

　　她脱下脚上的绣鞋，蹑手蹑脚走到冯青衫的背后，踮起脚尖，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她没有武功，顶多就是能拿得动炒锅而已。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小手刚刚拍到冯青衫的肩膀上，冯青衫就噗通一声摔了出去。

　　他站在船舷上，这一摔之下，就如同被人扔掉的破布娃娃，一头栽进奔流不息的长江里，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话说得没错。

　　称霸长三角，令无数商船尽折腰的头号水匪冯大当家的爱子冯青衫，就这样溺水了。

　　震惊不已的江妙如揉揉眼睛，她没有看错，冯青衫确定是溺水，因为水面上留下气泡无数，而人没有浮上来，接着，气泡也没有了，冯青衫不是吓人，他可能真是沉下去了。

　　江妙如是那种绝不会扶老太太过马路的人，但她也不会去杀人。

　　推人落水，这就是杀人。

　　她杀人了。

　　误杀也是杀。

　　江妙如的肠子都悔青了，她没有多想，纵身跳了下去。

　　江妙如不是运动健将，但她会游泳，不过救人还是第一次。

　　她没有经验。

　　好在这一带水势平缓，她很快就找到冯青衫。冯青衫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平时看他瘦了巴几的，可泡到水里却沉甸甸的，江妙如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他托出水面。

　　早有听到动静的镖师和船工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两人拽了上来。

　　冯青衫被平放在船舷上，江妙如蹲在一旁喘粗气。

　　几个人又拍又按，冯青衫才噗的一声，吐出几口江水，脸色苍白，在江妙如看来，就像是一只被淹死的鱼。

　　淹死的鱼是什么样的？就是这样。

　　得到消息的蔡四爷带着两个镖师急匆匆地跑过来，冯白衣的儿子如果死在威远镖局的船上，这可是天大的祸事。

　　好在冯青衫没有死。

　　肚子里的水吐出来，蔡四爷又给他吃一粒价比黄金的九宫牛黄丸，冯青衫这才苏醒过来。

　　江妙如全身湿漉漉的，可没人注意到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冯青衫身上。

　　直到叶十一娘赶过来，才发现角落里吐得一塌糊涂的江妙如。

　　“这位冯小公子可真是人中龙凤，以前就知道他的身材好，可没想到有这么好。那线条，那肌肉，那......”叶十一娘舔舔嘴角的小红痣，一副怪阿姨的光辉形像。

　　江妙如看看自己紧贴在身上的湿衣衫，伤感地问叶十一娘：“同为女性，你不是应该先给我披上件衣裳吗？”

　　叶十一娘莫名其妙地看看天：“天气不冷不热，你不会着凉，不用披衣裳。”

　　“可我是女的啊！”江妙如眼睛里喷出火来，烧死你这个重色轻友的。

　　这次叶十一娘终于去看她了，可就像看着神经病：“以前还真没注意，今天我可看清楚了......你还真......真不像女的。”

　　江妙如气得老血倒流，差点背过气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伤人的吗？

　　她都湿身了，周围十几个大老爷们，没有一个瞅她一眼的。

　　她回到船舱睡觉疗伤，船舷上的冯青衫正在和蔡四爷说话。

　　“冯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想下去洗个澡，没想到腿抽筋了，让蔡四爷见笑了。”

　　他说腿抽筋就是腿抽筋，虽然大家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可也无法反驳。

　　冯白衣的儿子不会泅水，打死也没人相信，就看那天他站在竹筏上，一副寻衅闹事的派头，分明就是翻江倒海的浪里小白条。

　　待到江妙如从船舱里走出来时，就看到站在船舱外面的冯青衫。

　　“咦，你活过来了？”她走的时候就知道冯青衫没死，她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不出别的话了。

　　人是被她推下去的。

　　“谢谢你救了我。”冯青衫很诚恳。

　　江妙如脑子里白光闪过，她忽然明白了，冯青衫根本不知道是谁把他推下去的。

　　不对不对，她也没有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那个啥，你怎么会掉到水里的？”江妙如咧咧嘴。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我背后拍了一下，刚巧我正在打坐，全无防备，就这么掉下去了，偏偏腿又抽筋了，他们都说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言谢，待我回到京城，一定好好报答。”

　　说着，冯青衫郑重地向她抱抱拳。

　　江妙如又咧咧嘴，骗小孩了吧，真当我是无知妇孺啊，你们家的武林高手是站着打坐啊？

　　不过，她是不会阻挡别人报恩的。

　　“江湖儿女，萍水相逢，大恩不言谢，就不用废话了，直接给银子吧！”

　　冯青衫眨眨眼，又眨眨眼，他没想到大恩不言谢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了，玉佩也抵押了，你若是相信我，那就等我回到京城再给银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