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喝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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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理的生活非常清闲。
每天早上赖床赖到将近十点钟，磨磨蹭蹭地洗漱，泡上一杯红茶，打开大门时抱怨一下头上歪歪斜斜看上去随时要掉下来的木质牌匾，向对面浇花的年轻人打个招呼，通常会得到对方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和一顿免费的早餐。家中的会客室里通常没有什么客人，杨把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花在看书上，午餐晚餐时间不定，有时想到忘记了吃饭这回事，也只不过是耸一耸肩，嘀咕一声“真是粗心大意”，就把书向脸上一盖，投入到睡眠或思考之中去。到了晚上，他会写一些札记心得，接着拉开折叠电脑的屏幕，在写了一半的小说文档后面补上一些文字。这样熬夜以后，他再磨磨蹭蹭地投入床的怀抱。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生活非常没有条理，既迷糊又邋遢的家伙。之所以没有早早饿死在家中，完全是因为写出的小说反响意外地热烈，从而使杨大赚了一笔。
再来说杨的家。这个小小的家同时也充当着店面，家中只有客厅稍微整洁一些。杨干的是接人委托拿人钱财的行业，但是他既不去打广告，也不考虑一下小巷深处这样偏僻的位置能够招来几个顾客，所以平日里几乎无人上门，他本人也乐得清闲。
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杨一如既往地寻找着家中是否还剩下一点白兰地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杨在反应了好几秒之后，怀着一种甚至是惊讶的情感来到门前。门外的人脾气似乎不错，即便他拖了这么久，门铃仍然坚持不懈地响。
嘟嚷着“来了来了”，杨打开了门。他把脑袋稍稍抬起，纯黑色的眼珠在乱蓬蓬的黑发之间露出一点。然后他的目光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呆滞了。
简直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他大脑里作出的第一反应。这当然不是说对方的容貌丑得不像人，而是这个人简直就是天地间一切光芒的化身，纯金色的短发折射着恒星一样的光线，苍冰色的眼眸里有理所当然的骄傲和锐意。他的面容比历史上被用尽一切言语歌颂的神还要美，这是一种无法用文字描述的凌驾于性别和审美之上的美丽，但是他周身的气质却明白地昭示着这是一位极有魄力和手段的男性。简直就是天生的帝王，杨心想。
随即杨意识到对方一直带着贵族式的微笑等他回神。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稍显笨拙地回身拖出一张木椅放到茶几边上。“请坐吧。是有委托的客人吗？”
这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他走进小小的客厅时好像把昏暗的四周都给照亮了。他用一种坐上皇座般的气势坐在这张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他盯着杨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真挚的笑容。杨直接被这样犯规的美貌给惊住，半晌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对方似乎说了句什么。
啊……杨不禁在心中苦笑，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的无礼而道歉。只不过这男子表现得非常宽容大度，他不急不缓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为什么将这间店，叫做‘伊谢尔伦’呢？”
杨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给店起名字的时候绞尽脑汁，最后在翻地图的时候见到了这个名字，觉得‘就是它了’，就不假思索地刻到木匾上了。说起来，应该是一种缘分吧？”
美貌的青年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他说道，“我名为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此次前来，的确是有委托给您。”
“在下杨文理。”杨看着莱茵哈特，“阁下要委托什么呢？我这里一般不接跟踪妻子、调查对手之类的工作，只是帮别人出出主意。”还有，最好能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将稿费用完而趋近于财政赤字的杨在心里暗暗地补充。
“当然不会是那种委托。”莱茵哈特道，“我想得到您的一杯血。”
——啥？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先了幻听的症状。“一杯……血？”他问，“为什么？”随后又很小声地补充，“……我可是很怕疼的。”
莱茵哈特仍旧一副翩翩的风度，“十万同盟币，”他吊胃口似的停顿了一下，“现在就可以转到你的账户里。”
杨的脸色顿时有点扭曲。他在“不可为五斗米折腰”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表情相当可爱。最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弱弱地问：“那么您要怎么抽取血液呢？”
莱茵哈特颇为好笑地看着杨。看来是真的很怕疼啊。他毫不客气地拿出一个颇为小巧的金属设备，捞过杨的胳膊，用称得上温柔的语气安慰这个像鸵鸟一般闭上眼睛的家伙：“以现在的科技，抽这么几百毫升的血液，是完全无痛的。”
杨带着一点愤愤的表情睁开眼睛，看着对方心满意足地收好装血的袋子，干脆地用最新的光脑给他划了钱款，闷声道：“再见不送。”
再见就是再次相见的意思，所以半年之后，他们又一次见面了。
几乎一模一样的下午，杨从睡眠之中醒来，像猫一样好好地伸了个懒腰，转过头来时才发现了优雅地靠在书桌边的青年男子。对方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颇为无辜道：“看见大门没有锁，所以我就进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像这样相貌气质都绝无仅有的人，想要将之忘记是绝对不可能的。杨看见那头晃眼的金发，立刻就回想起这位顾客，这在他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杨试探地问：“那个……罗严……”
“罗严克拉姆。”俊美的年轻人提醒他。
“那么……”杨的语气犹犹豫豫，“这位罗严克拉姆先生，您这次造访是要做什么呢？”
莱茵哈特挑了挑眉。“委托。和上次一样。”
杨这次的回答直截了当：“请允许我拒绝。您上次前来留下的报酬还剩余很多。”
早知道就应该少留一点的，莱茵哈特稍微后悔地想。“我会少抽一些的，”他做出让步，“报酬和上次一样。”
杨忍不住皱眉。这个家伙开出天价来交易自己的血液，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
莱茵哈特冰色的眸光一转，看出了他的困惑。他保证道：“我绝对不会用阁下的血液去干一些不为人所容的事情，它们将得到妥善的安排。况且，”他循偱诱惑着，“这样的一笔钱财，可以保证阁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只要占用几分钟而已。”
只要占用几分钟而已。好吧。
客厅，杨很没有骨气地伸出手臂。“一半。”他有些孩子气道。
“好的。”莱茵哈特应允了，“只取上次一半的量。”
杨虚虚睁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血液流进一个颇为小巧的玻璃容器。莱茵哈特说到做到，的确只取了一半的量。
在对方打开光脑的时候杨发现自己又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账户，他懊恼地去房间翻找记着长长一串账户数字的笔记本。在书桌上的纸堆里扒拉了半天之后，他成功地找到封面破破烂烂的旧本子，抱着它走到房间门口。房间门开着一条缝隙。鬼使神差地，杨做贼似地趴在门边，向客厅偷偷看去。
拥有帝王气质的委托人轻微摇晃着透明的容器，观察着血液的流动。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凑近了它……越靠越近……
他喝了一口。
杨的脑海中轰的一下，接连划过“变态”“徒有其表”“心理疾病”“吸血鬼”等词汇。他脚下一个踉跄，哐当一声撞开了门，以一种惊天动地的姿态脸朝下摔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杨才挣扎着抬起头来，黑色眼珠刚好对上莱茵哈特饶有兴致的视线。大概是在杨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些夸张的信息，他脸色令人难以察觉地一僵。“不要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他解释道，“吸血鬼罢了。”
杨看上去很想立刻召唤出一串大蒜。莱茵哈特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相信那些关于大蒜、阳光和银质十字架的传言？”
没等杨迟钝的大脑作出任何回应，莱茵哈特便径自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只隐约地留下一句话。
“挺好喝。”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喝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