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何方》初伏

12、第 12 章

　　且说如烟在千秋园里住下，虽稍觉寂寞，但幸得书架上罗列着十几本书，经书诗词都还齐备，于是每日里翻阅闲度时光。那栗夫人日日都来探望，虽只略坐片刻，但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也令如烟感激不尽，常暗想，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如今自己境遇这样困窘，无一人善待自己，难得她毫不嫌弃、赤诚相待，于是心中便把栗夫人当作亲姊妹一般。
　　三日岁月一晃而过，第四日清晨如烟正书房写字，就有内监奉了懿旨前来，如烟忙搁下笔墨迎旨，却是一道摘去太子妃头衔贬谪为妾婢，令居千秋园不得擅出的旨意。如烟早有预料，也还从容接旨，待送走内监，独自捧着懿旨呆坐房内，不觉阵阵凄凉。暗自想道：也许往后悠长岁月就要在这寂寞幽静之地度过，见不着亲人，也并没有什么朋友，独自感伤，暗自凄凉，自至红颜白发。
　　两行清泪缓缓滑过面颊，如烟无语默问：青霭，你在干什么呢？此生我还能见到你么？记得以前，你叫我与你一同逃走，如果我们真的逃去了，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呵，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如果真的是命运的话，那么星子你好好的活下去，活着喜悦畅快，帮姐姐快乐的活下去，……老天，你就把所有的忧伤都留给我吧，反正我锁在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就让青霭，让星子美满而幸福的活下去。
　　自这日以后如烟更加冷寂，除栗夫人隔三岔五来坐坐，闲谈几句，千秋园几乎人迹罕至，就连以前伺候的几个嬷嬷也常不见人影。绣梅、绣桔虽说总在身边，但两个人互相做伴，并没有一个与如烟多说闲话。如烟整天待在书房，手捧书卷看那芭蕉冉冉、日色西沉，就这样虚度着幽禁岁月。
　　这一日栗夫人又来探望，不经意间说起星子以前在宫里的趣事：“星子也真是可爱，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听宫女们说莲子就是莲蓬里结出来的，竟乘了大家晌午休息的时候自个儿划了只小船去摘莲蓬，结果一不小心掉到池塘里，还好振王……。”说到此处栗夫人忙拿团扇掩住了口，打住不说了。
　　如烟正听得心潮澎湃，见她忽然不说，忙催道：“姐姐怎么不讲了？还好振王怎么样？”
　　栗夫尴尬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如烟见栗夫人神色，恍然省悟，是啊！振王和星子已经成为宫里的禁忌，是谁也不敢谈论、说起的。可是明明眼前的人就知道星子，熟悉星子，而自己心里如今唯一支撑下去的力量就是星子与青霭，如烟渴求的望着栗夫人，多么希望再从她的嘴里多听到一些星子的事情，但是不能，不能问也不能说，不然说不定连栗夫人也要遭殃了，如烟只好痛苦的咬住嘴唇，垂头不语。
　　栗夫人见如烟如此神情，微微一笑便起身告辞。如烟拉住栗夫人的手说：“好姐姐，谢谢你常来陪我。”
　　栗夫人牵着手与她一同走到门口：“傻妹妹，谢什么，如果不是天天有事忙着，姐姐恨不得日日都与妹妹在一处呢。”
　　如烟一直送到园门口，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直到栗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假山树木之中才怅然回屋，独自回想栗夫人方才所讲星子的趣事，不觉心底温暖起来，不管怎么样说，这个地方还曾有过星子的事迹。
　　栗夫人带着墨香绕过假山石，悄悄的回头张望，见如烟怅然独立，不由嘲笑道：“这可真是个蠢丫头。”
　　墨香笑道：“她已经把夫人当作亲姐姐奉承了。”
　　栗夫人得意一笑，施身前行，不多时路过太子书房，远远的看见太子近侍阔海守在门外，便知太子正在书房。栗夫人忙向前走了几步要去见太子，但略一思忖不由又顿住了脚步：太子是从来不许姬妾踏入他的书房的，可是自己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没能见过太子了，实在叫人心神焦躁，坐立不安。
　　栗夫人正在犹豫间，墨香劝道：“夫人还是缓缓吧，太子是轻易不让人进他的书房的。”
　　栗夫无奈只好回身，却又舍不得离开只好远远的站着观望，盼着太子突然走出来，自己好迎上去相见。墨香见栗夫人如此心焦，便凑近了低低地说：“奴婢倒有一个法子，能让太子天天来夫人的寝宫。”
　　栗夫人没好气道：“你会有什么办法子，能让太子常来。”
　　墨香笑道：“太子近来总不来找夫人，夫人可知太子为什么事着忙？”
　　“难道你知道不成？。”栗夫人狐疑道。
　　墨香道：“墨香那日听太子的近卫说，太子连日加派了许多人手去暗访振王和星子小姐，可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回来，太子为了这事日夜烦心所以才冷落了夫人。”
　　栗夫人失望道：“振王与星子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害得太子受辱，理应抓他们回来重重的治罪，这有什么稀奇。”
　　墨香笑道：“夫人想想，太子派了那么多的人去找他们也找不着，可如果是夫人找着了呢？”
　　栗夫人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里，但如果查探到这个消息告诉太子，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不是嘛，如果是夫人找着了，让太子出了这口恶气，太子还不更加宠爱夫人，就是策封为太子妃也不为过。”墨香道。
　　栗夫人动心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振王和星子躲在哪里呢？星子是个小丫头，她一个人倒跑不了多远，可是振王就不同了，见多识广，交游天下，不然太子也不会到现在也找不到了”
　　墨香笑着缓缓说：“大家都往振王身上想，可是怎么就没有人往星子小姐身上想呢？星子小姐出阁前曾回家住过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她与振王偷偷幽会，瞒得住父母，又怎么完全瞒得住日日吃住在一起的姐妹，说不定她姐姐也能得知一二，就算这个完全不知情，星子小姐一个女孩儿家要跟男人从此天涯海角的私奔，再也见不得父母兄弟，心里必定也有不舍，就是不敢在父母面前有所表露，在姐妹面前多少总会流露一点。夫人且想想，星子私奔以后那沈家立刻就把沈如烟送进了宫里，沈如烟明知自己是临时充数的，也肯高高兴兴的进来，说不定这也是和星子计划好了的，打听清楚了太子的性情，等进来以后再慢慢谋图恩爱富贵，不然夫人看那沈如烟目前这样么个境况见了夫人还是有说有笑，跟个没事人似的。”
　　栗夫人听了墨香的话，觉得很有些道理便问：“你是说我应该在沈如烟那里打听他们的下落？”
　　“夫人英明。”墨香笑道。
　　栗夫人暗忖片刻：“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沈如烟说出来呢？”墨香靠近栗夫人耳边絮絮叨叨的细讲了一回。栗夫人听完立刻喜笑颜开：“好，就这么去办，事情如若成了，我会重重的赏你。”
　　墨香笑着先谢过恩，栗夫人这才摇着团扇，含笑望了眼太子的书房，挺起胸脯扭着细腰带着墨香款款往自己的住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