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记》布丁铜管

2、虫和厨师

　　一路上可谓是山青水秀啊，除了时常有古怪的虫子飞进来。
　　“你们这儿怎么有这么多怪虫子啊…”我挥了挥手将虫子赶出去，叫易锡把所有车窗都关上。
　　“这里是偏僻的山区啊，什么都有呢。”他说什么都有的时候声音沉了一下，我有种错觉，好像那一刻除了他的说话声其他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声音就在车内回荡。瞬时，我的胃饿得一阵绞痛，这倒让我清醒了点。
　　“怎么了，肚子痛啊？”说罢他把手抚上我的肚子，轻轻的揉了揉。“好点了没？” 他问。
　　我其实有点震惊。我知道他人很温柔又会照顾人，现在也只是在关心我，但我俩毕竟也就见过几次面，再次见面一上来就用摸这个亲密动作有点…奇怪吧。尴尬一会儿，他手居然往下摸，吓的我连忙假装坐姿不舒服，挪了挪身子向车门靠去。“没有，就是太饿了呵呵。”他听我这么说笑了笑，收回了手，拿出放在车柜里的一小块巧克力叫我先垫着一下，马上就到了。
　　因路上车没油了跑去加油花了点时间，到了学校其实已经一点半了，我不知道是否还有饭吃。易锡锁上车门说东西放这，咱先去吃饭，待会带我去宿舍。我说好，跟着他进去，一心只想大吃大喝，刚才的巧克力完全不够垫。
　　食堂的环境比我想象中的好，简洁干净，竟然还开了空调。我觉得但凡是食堂只要能够满足干净这一项就已经很好了。这么好的环境，可惜厅里都没有工作人员，估计也没有饭了。失望之时易锡要我先在这等着，自己跑去了厨房。过不了会儿，他就出来了叫我放心，厨房里还有个厨师没下班，菜马上就上。我一听就高兴地说好的，有饭吃我就开心了，搬开椅子叫易锡赶紧坐下，易锡则不慌不忙的伸手摸我的肚子下方问我还好么。我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当中，当他手摸到肚子这才反应过来，心想，什么鬼他怎么又来，便直接推掉他的手说我身子没有那么娇贵。可他手贴的紧，这一推就是直接手顺着肚子摸，差点没碰到那个地方。我当时脸色就难看了，而易锡就只是笑眯眯地说坐下吧。这个人，吃人豆腐还给笑脸的，我是没见过比这更无耻的人了。
　　我极力掩饰我不悦的表情坐下来，望着易锡，想着他以前的为人。温柔和蔼，体贴大方，非常适合做男朋友。就像现在，他正倒茶给我喝，理应他是前辈，这茶我该倒给他喝。爬山那会儿也是的，把女孩们照顾的各个都要甜蜜蜜地喊哥哥。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性向就改变了？我正纳闷着，易锡望了望我说，“这么火热的视线我不能忍啊。” 笑眯眯地又嗟了一口茶。既然他这么不要脸，那我也就不客气地呵呵哈哈喝起茶来了。
　　“你们的菜好了。”一位穿着白色厨师工作服男子把菜放在我们的桌子上。我抬头一看，当即就不能好了，这个人怎么比我帅这么多，看的我眼睛底下肌肉一跳一跳的。模特般的身材，身高超过我和易锡。如雕像的脸，五官分明。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眉眼间英气逼人，颇有古代英俊侠客风范。我想整成这样很花钱吧，他在这打工工资够不够用？你看，他还把自己当男神，居然用男神惯用的高冷表情，俯视我。
　　嗯？俯视我？
　　我才意识到自己盯了他看了多久，我连忙撇过脸对易锡说“快…快吃吧。” Shit，我居然结巴了。
　　“你的衣服上有印渍。”高冷厨师用眼神指了指我衣服。
　　“啊真的是啊…” 我发现我衣服上，准确的是肚肌以下的地方，有几滴墨绿色污渍。我穿的是军绿色羽绒服，所以不怎么明显，之前都没发现。
　　这样一来，我就更加尴尬了。我本来就被他帅结巴了，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现在他眼神一抬，嫌我衣服脏，我就更无地自容了。我向易锡借了包纸巾，擦拭起来。这个污渍过了很久，都干了，纸巾一擦，只有粘有墨绿色的印迹。
　　“你在哪弄的。”
　　“什么？”
　　高冷厨师突然很认真地问我，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还记得怎么弄的吗？”
　　“我…” 我看着这个墨绿印记，想起了死去的那只蝴蝶。“哦，之前搬行李了时候，一只受伤了蝴蝶掉了出来，估计是那时沾上的吧。” 厨师听到蝴蝶，眉间皱了一下
　　“长什么样？”
　　我不懂他为什么对于我弄脏衣服这件事问得这么仔细，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听完，他脸色有点暗了下来。有那么嫌弃我吗，我心想。易锡倒是对此兴趣勃勃，“哦？冬天也能见到蝴蝶？”他挑眉。我一想也是，这里又不是云南，才刚过完春节，南方山区冬天又冷又湿，蝴蝶是变温动物，活动受温度影响，这个季节还有蝴蝶飞并不常见。
　　“也许是别的什么奇葩昆虫吧，这山沟沟的什么怪虫都有。”说罢，我自己也好奇。这大冬天的，怎么就这么多虫呢？
　　高冷厨师没有顾窝想那么多，直接脱衣服。我吓的一个踉跄，今天怎么…各个都这么图谋不轨？不过他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换成鄙视的眼神说到“你快脱下那件，穿我这件，那件脏。”
　　我简直是不能忍了！
　　从见面开始我就觉得我的定位在这位厨师面前显得很low，现在他还执意要通过行动来证明我有多low。我不太想理他，转头向易锡说我们吃饭，只剩厨师一人在那站着。对，就这样抱着你的优越感风中凌乱吧，我暗哼到。厨师看到自己好意被拒，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说了了一句，“你们随意吃”。然后，绅士地收起衣服拿着空托盘进厨房了。
　　这顿饭还是挺好吃的，如果没有前面那位厨师诚意奉上的那道 “开胃菜”的话就更完美了。“吃完我们就走吧，带你去宿舍。”易锡起身拉好凳子。 “嗯！” 我乖巧的跟在易锡后面，他开车带去我今后几个月要住的宿舍。此时已经两点半多了。
　　易锡并没有急着带我去宿舍，而是带着我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熟悉一下环境。路上顺便又跟我讲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最后是生活上的事。我的宿舍离办公室还蛮近的，这点我很满意。“本来这个宿舍是你我两人住，但我平常不住这里。我亲戚在镇上有个房子，他早几年就被儿子接去国外了，就叫我搬去住他那，你要是住不习惯寝室呀可以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易锡说的云淡风轻，可我觉得他在调戏我。现在想起刚见面那时他还要帮我提行李箱，这简直就是在把我当小姑娘看嘛。“每个寝室可住两人，一般都是住满的，我的室友去年末调走了，我也不常住，学校想要收回这个寝室，过不久听到你要来，我特意申请留下这件房给你单人住的。”易锡继续说。呵，这是我无意间欠他一个人情，以后就要被调戏的意思么？
　　我住的宿舍有五层，易锡和我的宿舍在四楼。我背着行李包，他提着行李箱一起上了楼。到了房间门口，易锡递给我一串钥匙，“上面我有贴标签，你一看就知道哪个是办公室的，哪个是宿舍的，等你熟悉了便可以撕掉。”不愧是易锡，我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间。房间早已经被易锡收拾好了，干净整洁。我感叹他真是个细心的人同时又感叹这房间还真不错，阳台、独卫还有个小厨房。房间里锅碗瓢盆，生活用具应有尽有，连床都给铺好了，这些都是易锡帮我准备的。想到这我就不好意思了，人家这么好，我还一直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怀着感激的心，随后跟易锡一起整理我带来的东西，不一会儿房间就变成一个温馨小窝。易锡倒了一杯水叫我过来休息一下，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水杯。
　　“真是麻烦你了，你看你都为我做了这么多准备。” 我捂着水杯说。
　　易锡听完笑了，“那你要感谢我呀，请我吃饭吧。”
　　“行，你想吃点什么。”
　　“火锅吧，大冬天暖。”
　　于是我们商量一下，现在也五点多了，收拾一下去镇上找家火锅店吧，易锡来了那么久，肯定知道哪里的火锅店好。
　　下楼梯的时候，还遇见了今中午耍帅那个厨师。他住在三楼，正在锁门。易锡说他忘了手机转身回去拿，我催他快点。这时高冷厨师向楼梯口走来。他裹着围巾，穿着黑色绒大衣，配上他这身修长的身材，帅爆了。他慢慢靠近我，英气直逼，我不太想看他。
　　“你…你好。”我结巴着并问好。
　　“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衣？”
　　下一秒我就不想理他了，你帅就帅，穿的好就好，贬低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易锡下来，他看向我说走吧。
　　厨师瞄了他一眼，对我说道，“把那件衣服扔了吧，不要再穿了。“然后轻盈的下楼，走了。
　　看他潇洒的背影，我觉得是时候学会做好吃的饭菜了。
　　冬天天总是黑的很早，这个点镇上灯火通明，易锡带我进到一家火锅店。老板娘一看到易锡来了就热情的扑了上来，恨不得吃掉他一样。“大帅哥又带朋友来啊。”老板娘笑呵呵地对易锡说。易锡跟她胡扯了几句后就要我找个喜欢的位置坐下。我选择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街上人来人往。老板娘热情端上玉米汁，“这是我们刚刚榨出来的玉米汁请你们喝。”随即给我倒了一杯。“来小帅哥多喝点。”为什么到我这就变成小？嗯？我撇了撇嘴，看向菜单。跟易锡商量完菜单，我看向窗外，等待火锅上桌。
　　“发什么呆？”易锡看向我。
　　“啊没有，我就觉得这样人来来往往的很有感觉。”
　　“很有什么感觉？”
　　“大都市的感觉。”
　　说完我就愣了，我在一个山区里，谈什么都市不都市的感觉啊，真是矫情。
　　“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易锡问。
　　“当然…还是想回大城市闯一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年轻人是要出去闯一闯的，不过你现在呆在这里，也是很有挑战性。”
　　我不是明白他说挑战性在哪儿，只是想起了一路上的虫子。说到虫子，现在就有一个在我面前飞，窗外也有几个。我怒了，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空玻璃杯，迅速给它盖下去。嘿嘿，它真被我盖到杯子里了。仔细一看，它正在杯子里蠕动，它的翅膀断了，长得也特恶心，尾巴部位一颤一颤的，还在流水。我不允许有这么恶心的虫子在我的饭桌上倒胃口，随即把它扔垃圾桶里。
　　“怎么？很讨厌虫子。”
　　“当然讨厌，总是流恶心的液体。”
　　“恶心的液体…人也会流哦。”随即他又笑眯眯地喝起玉米汁。
　　浓稠玉米汁被他喝进嘴里，他刚刚说完那么下流的话，就做这么下流的事，我已经无力吐槽了。看在他帮我整理宿舍的事情的份上，我想他一定是单身狗当久了。
　　回到寝室，大概晚上七点。之前易锡还问我要不要先跟他回去住一晚，适应这个地方。我呵呵地拒绝了他。
　　回到寝室后我觉得我身上的火锅味太重了，凑近羽绒服一闻，全都是火锅料的味道，冲的我有点作呕。
　　羽绒服不能经常洗，我把衣服脱下来，晾在外面，吹一个晚上就好了。然后我洗了个澡，看了一下今天易锡交给我的一些工作文件，然后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窗外有咚咚咚的声音。声音太大，终于把我弄醒了。窗外该不会是狂风暴雨吧，我衣服还在外面晾着呢，我立马清醒的坐起来打开床边的灯开关，瞬时，整个房间通亮。但这一开差点把我吓晕，房里角落密密麻麻爬满了像蟑螂幼仔一样的小爬虫，数量还在增多。天花板上也有稀稀疏疏的虫子在移动，有的还掉在了我的被子上。我感觉不太好，连忙跑去厕所拿灭虫喷雾。等我打开厕所门，映入我眼帘是铺满了条形的虫的地板，各种各样的款式颜色都有！那些虫子表皮油滑，贴在一起在地板上来回蠕动，远处灭虫剂成了被攻陷的堡垒，沾满了正在叫嚣的虫子。我简直要作呕了，立马吓的退了回去。这一退，我直接面向了阳台，此时我头皮一下就麻了。我终于知道那咚咚咚的是什么了！是数不尽的飞虫！整个落地窗外趴满了蜻蜓大小的飞虫，除了夹杂些许军绿色的棉絮物，它们之间一点缝隙也不留，锁扣那正有体积小的虫子往里钻，所有的虫子争先恐后地要飞进来，它们力扑打窗户，窗户颤抖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密集恐惧症看到这种场面大概会昏死过去吧。我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同时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因为我认清楚了那团棉絮是什么，就是我放在阳台上晾的那件羽绒服。我害怕地别过头，随即看到大门缝上也正在聚满着恶心的爬虫，有些还往门锁里面钻，像是在封锁大门一样。这边的虫子在封死，窗户那边要进来，角落的虫子正在聚集，厕所里的虫子蠢蠢欲动，望向厨房，门缝底下已经溢出了一些蜈蚣。我已经不敢去想厨房里是否堆满了虫子，之前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虫子有点多，现在想想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正常。看现在这个架势这些虫子正在有策略地围攻我。如果我现在还不逃出去的话…天啊！这大冬天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虫子，它们究竟从哪儿进来的！我已经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我拿起手机和钱包就往外跑，再不跑可能就会像那件羽绒服一样了！那些虫子好像感觉我会逃跑似的拼命往门口聚，我趁着现在门上虫子不多，一使劲把门打开逃到外面在关上。一些小虫子掉到我身上，开始咬我，我吓的不停狂奔，不停拍打，好像一个疯子在狂奔跳舞一样。
　　我又惊又慌，这么晚，去哪呢，去易锡家吗？我又没交通工具，这个点也没车，打电话叫他也来不及了，后面还有虫子在追，我得立马找个地方躲一下，对，赶紧找个地方。这时我已经下到了三楼，想起厨师就住在这楼，他今天还要我扔衣服呢，他一定是知道会这样，那他肯定也有能力帮我。
　　我周围的虫子越来越多，有形成了一个茧的趋势，我不知道增加那部分是从哪里来，他们像马蜂一样围着我攻击我，钻进我衣服咬我的肉，还有一些飞虫在我眼睛旁喷巨臭的气体，熏的我眼泪直掉，这样的情况我甚至不敢张嘴求助，因为已经有虫子开始往我耳朵里钻了，我只能双手捂着脸，忍着疼痛艰难地往厨师门前走。但是我还没走到厨师门前的时候，就已经在它们的猛烈地攻势下的倒地不起了，我觉得我会被它们咬死。
　　“闭眼。”
　　我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一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全身上下就开始喷药水。这药水很管用，一洒虫子都仓皇逃跑了，耳朵里的虫子也迅速爬了出来，一瞬间所有的虫子是消失不见，要不是我身上还留有的疼痛感，我会觉得刚才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进来。”他抱起我，把我带进了他的宿舍。
　　宿舍里开了空调暖烘烘的，他把我衣服脱的只剩下内裤，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药膏涂在咬伤上。我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慌过来，愣愣地躺在床上，表情呆滞，除了脸，身上红红点点都是虫子咬过的痕迹，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刚才被虫子围攻的命都快没了！
　　“刚才的那些是昆虫吗？这算门子的虫子啊。”我眼泪还没止住，留着鼻涕，用沙哑的声音委屈地问道。
　　“嗯。”厨师看我都成这样了，父爱涌出，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这么凶狠，好像还有智商一样。”我想着刚才我房间里的画面，实在是慎的慌。“我的那件羽绒服被吃掉了。”我继续哭鼻子诉说着。
　　“再买一件。”厨师依旧慈祥。
　　“你白天还提醒过我，是不是那个污渍搞的鬼？”
　　“谁叫你不听话。”
　　嗯？我不听话？这种可以闹出人命的事情你不会说清楚啊，现在说我不听话，这难道我的错么，是么？
　　“这都怪你自己没说清楚，我还以为…。”没有以为了，我留着泪的眼睛开始有点肿，鼻涕也呛到了嘴里。靠，这些虫子配备的是些是么战斗技巧。
　　“好好好，怪我怪我。”厨师一副怪我咯的表情，从厨房拿出磨好的草药膏，涂在我已经闭好眼睛上。
　　“药已经涂好了，你就先这好好休息吧，我已经设了闹钟。”厨师说完拿走了我的钥匙，从床边起身。
　　“你干嘛去？”我慌乱地扯住他的衣角。
　　他愣一下，叫我不要担心，他房间是不会有虫子的，他得回去帮我清理房间，清理完就会回来。然后，他俯下身子，靠近我。我虽然闭着眼看不见，但能感觉他好像是要在我额头上留一个关爱吻，然而他停住了，只是手摸着我的脸颊，给了我一个晚安。我用脸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在他低沉而富有魔力般的晚安声中，沉沉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