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霜露》北辰紫宫

5、九

　　九
　　“连百里雪都解不了，还有脸踏进我九叶堂？还不快滚！”
　　被一连串嘲讽和不屑羞辱出来的是一个中年郎中，双鬓微斑，低头略略掩面急行而去。
　　前些天九叶堂贴出招募郎中的告示，我便有些跃跃欲试，完全不料应征者竟如此之众。来之前我只耳闻九叶堂乃岳城首屈一指的医馆，今日才知其地位原来高至如此。等候考核的人中，有些神色倨傲，有些冷汗涟涟，大部分却还是像我一样来碰碰运气的，不存什么成败之心，安然坦然地相互切磋讨教。然而不论何人，都是狗血喷头地被骂出来，以是我开始怀疑让应征者候在前店而考场设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后进天井，九叶堂是早就打好了把全城郎中都折辱一番的心思。
　　我一边装作出神，实则偷听后面三人谈论方才所说百里雪的解法。说实话百里雪这种毒我也没听说过，可九叶堂偏偏要考，而且逢人必考。那三人自然也是没什么主意，于是东拉西扯地谈起其他疑难杂症。其中一人声音清琅，见地颇为独到，似是饱读医书之辈。正当我欲转身加入他们，考官洪亮的声音乘着深厚内力穿过左右侧房响起在堂内：
　　“有请唐箩公子！”
　　身后有一人起身，正是那个声音的方位。他与其余二人知会了一两句，就翩翩地向院里去了。我趁他从旁边经过时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番，见其额头宽阔，眉骨稍高，眼睛略方，鼻梁平缓，嘴唇丰满，总之是相貌平平，过目就忘。许是我腹诽他的相貌被他感知到，他有意无意地对我侧目一笑，我惊奇地发现他笑起来会让人从心底感到一种平和，像无垠的海和夜，吸收包容了那些烦躁忧愁。
　　这个人有如此才学和气质，日后不成大家只怕也难。
　　“唐公子善医凶险外伤，但于解毒实在难以恭维，还是请回吧。”
　　几句话说得虽没前面那么难听，可当着一干同行的面说对方医术欠奉，跟打人打脸也相去不远了，我不免暗骂考官有眼不识泰山。然而唐箩出来仍是潇洒，坦坦荡荡地笑着跟大家自嘲，“唐某医术不精，贻笑诸位了”，可谓有龙山落帽之风。
　　唐箩，要么是真君子，要么城府太深，无论哪种，这人都不简单。
　　应征者一个个忐忐忑忑地进去，又霜打茄子一般得出来，不知不觉间天色转暗，堂内由最初的人山人海变成寥寥无几。仅剩的那几个人，也只是聊在兴头不愿走而已，都已考过了。我正纳闷着为何自己竟被安排在最末，从侧门出来一个腰间佩剑身着紫袍的健壮老人，由当时负责报名登记的书生带着，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身边：
　　“有请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