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过忘川》青草叶

11、十年生死两茫茫

　　“师父，我是出来办公事的，你跟着作甚。”
　　“怎么，才几天，就嫌弃我了？”秋阳眯着眼看着云帆，似是像在调戏人。
　　果不其然，云帆防备的往后一跳，“哪里哪里，我则怎么敢嫌弃你，嘿嘿嘿嘿。”
　　秋阳顺势将其扑倒摁在树干上，贴着他的身子，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云帆的身边，“说，那你想怎样。”是在质问，语气却是那边温柔，倒是令云帆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推开他，却没想到能只用这轻微的力量就推开，或者说，似乎不是他推开他，而是他自己松手让步。
　　“师父，那个林凌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转移话题。
　　秋阳默默抬头望天，思绪飘到了二十年前。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怎么知道我会觉得事情很复杂的……
　　“其实呢，就是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只有十岁的时候，林凌闯进我们村子，将全村人屠杀殆尽，那天我正好上山玩去了，突然下起了雨，就回家去，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全家人的尸体，他们身上那一个个鲜红的掌印……”秋阳哽咽了，说不出话来，云帆也是没有做声，他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差，这个时候，也许沉默是最好的解药。他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大雨倾盆之下，整个村子，毫无人气，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大雨，侵蚀了他的心灵，血流成河，随着大雨，不知流向何方……
　　云帆不敢再想下去，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没有经历，他无法想象。
　　自己怎么就提起了这么一个令人痛心的话题呢……
　　“我看不下去，从此逃离了家乡，去拜师学武，后来得知那是‘七绝毒王’林凌的七大绝命掌之一，‘易如反掌’，我就开始在江湖上寻找他，我要为我们全村人复仇，可是，我一次也没有打败他……”
　　“好了好了，往事莫重提，现在他不是死了么。”云帆所能做的就是这样安慰他。
　　一阵寂静。
　　“完成任务后，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不要回去……”秋阳眼中充满着期许，最终却还是被瞬间打破。云帆不假思索，“怎么可能，我还要回去复命，怎么会留下来。”
　　可是他说完就发现问题，秋阳从十岁开始就没有再得到过爱，他一直生活在仇恨中，如今，他的仇报了，而自己，不久前表白，让他感觉到爱的时候又是这样把他抛下，无异于，把他捧得好高好高，再将他狠狠得摔在地上，以前觉得，他是坚不可摧的，是自己最为坚实的保护，现在方知，这些年，秋阳的心灵是很脆弱的，他需要我来保护他，可是，自己却还在打击他，太残忍。
　　“额，我是想说，我要回去处理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家里也交代一下再走，不想和当年那样一声不吭的就走，家里人会担心的。”
　　秋阳笑了，轻柔的抚摸着云帆的发，“好些年不见，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那我们走吧。”说着，云帆便是牵起秋阳的手。
　　“等等。”
　　“怎么？”
　　秋阳却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动静。”
　　云帆静下心仔细一听，确实有什么声音。
　　果然是老江湖了，自己要这样静心才听得见的声音在他看来是那么容易捕捉到。
　　两人互相暗示一番，悄然向声音的来源处逼近。

　　拨开灌木，只见一个老妇倚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情况很不乐观。
　　云帆一个箭步飘到她身边，扶起她的肩。“老奶奶，你怎么了？”
　　那老妇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不由一颤，连声音都是那么颤颤巍巍，“小浔？”
　　普通的两个字，却是让云帆震惊了，已经四年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他也快要包这四年前的陈年旧事忘却，可是，这个老妇，却是让他真真切切的想起了四年前的噩梦。
　　刀剑相向，喷涌的鲜血，绝望，悲痛，仇恨，毅然决然断然的离开，没有回首，四年的大好时光，因此而碌碌无为，孤单寂寞。
　　方浔，你真够厉害的，死了几十年还能让人一个个的记着你。
　　说不恨都是假的，虽然他清楚的知道不应该和一个死人计较太多，但他又怎么可能忘却，有这么个人曾经和他争夺着爱，他很难感受到的爱。
　　但她口中的小浔真的就是方浔么？
　　“看来很巧啊。”
　　随后赶到的秋阳，并没有听到老妇的话，但看到这张苍老的脸庞，他已然知晓此人是谁。
　　“是谁？”
　　秋阳呵呵一笑，“这就是你找了这么久的人，皇上口中所谓的‘叛贼’。”
　　云帆又一次的震惊，难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她都这么老，而且病怏怏的，怎么可能携带宫中机密逃出来？
　　“咳咳，”老妇重重的咳嗽，“果然，那个家伙是不会放过我的。”
　　老妇停顿了一下，云帆和秋阳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下文。
　　“他派人把我送出宫，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定会将我再杀死，没想到他派出的人竟会是你，那一箭双雕，真是绝了，果然要把和前太子有关的人全部杀死么……”
　　云帆仔细一想，先前死去的三个大臣，都是拥护前太子，反对当今皇上的。
　　好狠……
　　“小浔，娘对不起你，不该在你那么小的时候离开你，只是，宫里的人太狠，硬是将我带走，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不是我想要抛下你们兄妹两个的……”
　　云帆茫然，秋阳震惊。
　　秋阳不是迟钝的人，这么几番，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白简诗的乳母，是方浔的生母。
　　呵呵，奇怪的命运安排。
　　“咳咳咳咳……”老妇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最后，还狠狠的咳了一大口血。“小浔，我想听你喊我一声娘……”
　　虽然一脸茫然，但云帆知道，这个老妇命不久矣，哪怕她只是认错了人，他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娘……”
　　老妇听到这一声呼唤，苍老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手中渐渐无力，安详的闭上双眼，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嘴角流下的一道血线，似是绚烂了这一片天。
　　云帆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羁绊，但看到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逝去，这凄凉，令他不由得泪流满面。
　　“好了好了，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点吧。”虽是这么劝说着，秋阳却也是止不住流下泪水，他生命中几个重要的女人，最后的这一个，也离开他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了呢。”秋阳轻轻搂过云帆，在他耳边低语。
　　“嗯……我不想回去了，我们走，我再也不回去了，让他的狗屁皇帝，统统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