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ner》Mammon万事屋

9、齿轮

　　In general,love can not be measured or predicted ，especially when it can not be well defined.

　　——题记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讲述一个出身卑微小宫女披荆斩棘走上皇后宝座的最后一幕。

　　小宫女戴着凤冠穿着纹着百鸟朝凤图的霞帔一步一摇，步步生莲，走上台阶，回首遥望来时路，像是看到了过去一路上的血雨腥风，她垂首落泪……

　　从宫女到皇后，苏月夕和这名戏中人一样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这条路可以说是布满荆棘陷阱，踩得她的脚底血肉模糊，在身后拖出的深褐色痕迹，是用她血肉酿作的苦酒。

　　苏月夕看着梳妆镜里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扯了一下嘴角。

　　那个爱过的她现在会不会有一丝一点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她。

　　苏月夕自嘲地笑笑，她怎么会这么傻到想到这些，真可笑，若是后悔，之前又怎么会见到她就落荒而逃。

　　最近，接了太多电视剧，连日奔波轧戏，居然也能想她想到出神，苏月夕不由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但又止不住回忆起前些日子看到她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些，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耳边呼地传来一声惊呼，是新上任的助理，“夕姐，你的手……”

　　她这时才恍然察觉指尖的钝痛，原来她徒手把古装戏的发簪给折断了，断裂的金属刺破了她白嫩的拇指肚。看着助理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咋呼着要慌里慌张地去喊导演推迟拍摄，她顿觉索然，开口叫住助理，只叫她别惊动剧组，再找个医药箱来，自己拿创口贴贴上。

　　总有人看不清自己心之所属，但更多人可能只是不想看清。苏月夕放下手中断裂的发簪，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

　　已经回不去了啊。在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她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相逢陌路……

　　听到导演的声音，苏月夕这才意识到开拍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古装的高脚鞋，昂首挺胸，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恣意傲然地向片场走去。高挑妖娆的背影里是一种把一切都抛在身后的决绝。

　　她现在是影后，是大明星，早就不是需要那种小老板帮助的落魄龙套了，她现在不是宫女，是皇后。

　　她告诉自己现在的partner只能是在这个城市呼风唤雨的那个男人，而非那个怯弱得不知珍惜自己的傻瓜。

　　人总会为自己爱的人经历淬骨扒皮的痛，之后要么还是学不会爱自己，要么和喜欢自己的人将就。

　　人生不是戏，却比戏剧更戏剧。苏月夕与凌七年的相遇就是一场热烈燃烧的戏，焚尽天地星辰，烧尽世界方圆，毁灭当初那个快乐的小宫女。

　　所有人都以为她苏月夕是因为被七兰工作室的高层看上了，一路捧上来的货色。

　　事实上，她的确受到了七兰工作室高层的赏识，但她只是受到其中一名高层的赏识罢了，而七兰工作室并不只有这一名高层，更不是这名高层的一言堂。

　　而她收到的所谓赏识也不过是其中一名高层的举手之劳而已。

　　辗转于各大影视城片场的苏月夕，彼时只能接到没有半句台词的宫女、丫鬟、路人甲这种角色，但相貌算得上秀丽多姿的苏月夕却时常被同样地位低下的场记、排名三位以外的副导演、挂名拍摄人员等人的传唤。

　　胸怀壮烈的她不甘于此，时时刻刻都留意着身边的机会。

　　因此她才会被当时一个驻扎在影城里的剧组收留，对方是个跟在制片人屁股后面的片场后勤助理，对方以两句台词的代价，把苏月夕圈在了这个剧组，对她上下其手。她的抗拒，要么被人误会是半推半就，要么是欲迎还拒，或者干脆被人说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虽然她没收到实质性侵害，但她也时常被这样的环境恶心到吃不下饭。

　　那时，正与导演言谈正欢的一名小型工作室代表似乎看向了苏月夕以及正和她推推搡搡的后勤助理，苏月夕恰好回望见了那名代表眸子里闪过的一丝怒意。

　　那人好像是故意似的，小声对导演说了些什么，导演立时像是被触了逆鳞，向这边吼了过来，让那个后勤助理滚过来，怒斥了一顿。也不知是不是导演在众人面前不留情面的喝斥起了作用，这名助理在接下来的几天只敢用色眯眯的眼神偷瞄苏月夕，却再不敢对苏月夕毛手毛脚了。

　　后来，事情也并非众人所想的那般——工作室高层代表慧眼识珠，让她这颗蒙尘珠玉绽放光彩的励志故事。真相总是带着一点不堪和荒谬的存在。

　　当天的群演排戏结束后，那个工作室代表正好也办完了事情离开，他不像导演制片那么大牌，外面没有等着他的保姆车，他是一路慢慢悠悠地靠着双腿走的。而苏月夕则偷偷地跟踪了这名工作室代表一路，最终在对方走到下榻的宾馆前时，猛地跳了出来，吓了对方一条。

　　苏月夕现在还记得当时她用紧张到颤抖的声音，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鼓起积攒了一路的勇气，大声对对方说：“你们工作室招人吗？我会演戏，很好养活，想和你们工作室签约。”

　　说完那些话的她，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后下了战场倒在战壕休息的士兵，整个人都泄了口气。

　　现在的苏月夕也说不清楚当初做出这番作为的心情和想法，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力量推动了她，去结识对方，好像她那时就知道这是她的贵人。

　　对方没有打断她，很好，这是个好现象。

　　苏月夕边想边抬头去看对方的脸。

　　这才发现对方是名穿着男式休闲服的女人。

　　这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但对于常年以各式剧组为家见惯了太多美女俊男的苏月夕而言，这个女人算不上多绝色，但好像一些莫名其妙的化学反应使得苏月夕一瞬间脸红心跳了起来。

　　对方恍然间像是认出了苏月夕，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但她没有回答苏月夕的问题，反而问她：“那人没再欺负你吧？”

　　女人的声音温柔似水，简直让苏月夕的耳朵当场怀孕。

　　其实，后来想想，她会这么被命中红心，无非是因为对方不经意间在施舍的客套和回避上粉饰上了一层廉价的关切，但这丁点的暖意却把苏月夕遭受了各种委屈、不公、黑暗的龙套生涯戳出了一个漏进天光的洞来。

　　她想这人是她苏月夕命中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