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嘉年》左篱

5、第 5 章

　　在赶到前厅之前，郭嘉满脑子都因为曹操而乱糟糟的，根本没意识到所谓的“出事”会是什么大事。

　　虽然父亲一直瞒着他，但很多事情，只需要稍作留意就能查出端倪。比方说，他早就知道夕雾是会武功的，也知道父亲除了经商，手里还握有一股秘密的势力。这其实很常见。世道渐乱，哪个大门大户都会阴养死士，以求自保。父亲未雨绸缪，也无什稀奇。再加上他知道父亲不愿他插手这些，他自己又没什么雄心壮志，便也就佯作不知，偶尔还会帮时不时失踪的夕雾打打掩护。

　　不过这么多年，夕雾都没发现他早已知晓内情。这悲哀的说明，父亲培养的人虽然武功不错，但在阴阳谋算上，却差了太多。不过以郭家这点家产，估计也不算是怀璧其罪，能对付点流氓强盗就足够了。所以直到郭嘉踏进堂中的前一刻，他都以为这只是个玩笑。

　　堂中，瓷器茶具被砸了一地，父亲最珍爱的字画也被撕烂扔在地上。郭家其他人围在一起，见郭嘉来了，互相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散开。

　　郭嘉倏地睁大眼睛放大——

　　郭檩和老祖宗齐齐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黑色的血迹。在他们的尸首旁，是摔碎的茶杯与残留的茶汤。

　　郭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感觉到身体自行冲上前，擦干郭檩嘴角的血迹，而后颤抖着把手搭到父亲的腕上。

　　已经没有脉搏了。

　　“唉。”见郭嘉瘫坐在地，神情恍惚，郭焱面上也是一片的哀戚，“嘉儿，别难过了。公则，快扶你堂弟起来，地上凉，要是他再病了，我们怎么对得起檩弟。”

　　郭图满脸的关切。听到郭焱的话，他立刻走上前。柳荷却抢在他之前扶起郭嘉：“不劳大少爷费心，婢子来就是了。”

　　柳荷扶着郭嘉和众人一起到偏厅，堂中只留下几个仆人与姗姗来迟的大夫。偏厅中气氛压抑，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哭泣，声音越来越大。

　　“都别哭了！”郭焱一声厉呵，骇得妇孺顿时噤了声。这时，一个仆人进来禀报：

　　“郭先生，大夫已经验出来了，老太爷与老爷的茶中，都被人下了毒。”

　　众人闻之大惊。他们这几天都一直在郭宅用饭，万一下毒的是府内之人……想到此，每个人面露惊恐。

　　郭焱率先恨声道：

　　“老祖宗与檩弟都惨遭不幸，我身为郭氏一族长子，必须找出真凶，才能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我郭焱发誓，若是找到行凶之人，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郭焱本就眉眼凌厉，发起怒来更是吓人。听到这话，柳荷突然哆嗦起来，引起众人的疑惑。等她发现见众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时，她竟吓得跪地大哭：“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仍在失神的郭嘉微微皱了下眉。

　　“你知道什么？！”郭焱一眼瞪过去，柳荷顿时哭得更凶了“是不是就是你下的毒！”

　　“不是，不是……”柳荷吓得直摇头，半响后才似是下定决心，咬唇道：“婢子之前在厨房看到，看到夕雾往茶汤里放什么东西。我看着不像茶叶，她却不承认……”

　　夕雾本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听到柳荷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仆人摁倒在地。以她的武功，对付这几个仆人绰绰有余的。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郭嘉垂着的手轻微摆了摆。

　　不要动。

　　她立刻明白郭嘉的意思，没有反抗。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哪会下毒啊。”郭焱的夫人李氏说道，“一个丫鬟哪有理由给主人下毒，千万别冤枉了小姑娘。”这看上去是好心出面打圆场，实际上是为下一步铺路。

　　就像预先排练好的一样，郭图倏地跪下，声音悲痛：“都是儿子的错，请长辈们恕罪。”

　　“那日，我曾和伯父提起想把这丫鬟讨了去，郭伯父询问她的意见，她很不情愿，说自己已经和堂弟有了首尾。之后……”

　　“哎呀，公则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郭焱的胞妹郭茹阴阳怪气的接道，“今日老祖宗叫堂弟来，不就是为了他的亲事吗，说要尽快与曹小姐定亲。这丫头一定是听到了，才一时冲动下的毒。”说完，又上前扶起郭图：“若不是那丫头心术不正，又怎会有今日之事。你不过是讨个丫鬟，哪能怪到你身上？快起来。”

　　“逆子，回去自己领罚。”郭焱骂了郭图一句，却默认郭图站起身退到一边。他目怒如牛，对押着夕雾的两个仆人道：“把这丫头送官府去！”

　　“住手。”却是这时，被众人遗忘许久的郭嘉出了声。两个仆人听郭嘉这样说，犹豫的看向郭焱，却又听到郭嘉一声怒呵：“看外人做什么！你们忘了家里里谁才是主子吗？！”

　　这句话说得郭焱是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嘉儿，你这……”

　　“伯父不要在意，嘉说得不是你。”

　　看郭嘉对自己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郭焱一口闷气憋在心口，却发作不出。

　　“不过，伯父，带走我的人，至少该先问问我的意思吧。”郭嘉笑容依旧，仿佛刚才因为父亲突然去世而举止失措之人与他无关。

　　“嘉儿啊，伯母知道你喜欢那丫头。”李氏走上前慈爱道，“可那丫头害的，是你的祖父，是你的父亲。人伦纲常，孝道为先，你就算心里难受，也不能……”

　　“伯父。”郭嘉没多看李氏一眼，只是直直的盯着郭焱，“你想让一切顺理成章，可心实在是太急了。”

　　“郭嘉，你是说我爹会冤枉这个丫头？！”郭图立即跳起来反驳道。

　　“嘉不敢。但仅因为一些猜测就定一个人的罪，未免太草率了。”

　　“继续调查是官府的事，现在——”

　　“三天。”他直接截断郭图的话，“三天之内，嘉会自行调查这件事，如果还没查明真相，伯父做什么，嘉都不会阻拦。而且——”戏谑的目光扫过堂中的众生百态，郭嘉笑得更灿烂了，“而且嘉会亲自去曹家提亲。以后伯父让嘉做什么，嘉都言听计从，这样，如何？”

　　郭焱被郭嘉笑得背后发毛。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郭嘉只需看他一眼，就能猜透他全部的心思。

　　不，不可能。且不说对方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孩子，单论这件事，他也已经布置的万无一失。除了柳荷，他已经买通了足够多的下人，毒药也藏在了夕雾和柳荷的屋里，除了他们的人对官府来的人刻意引导，他敢保证，就算给郭嘉十天都一定找不到。

　　等等，或许让郭嘉查反而更好。三天，足够让外面的流言传的更难听一些，为他下一步棋铺路。

　　只可惜，曹家的联姻，怕是没指望了。他是要讨好曹家，风流点就算了，若是被被定了罪，去提亲只会能被赶骂出门。

　　郭嘉的自信，一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看重和曹家的联姻，就不会动他。只可惜他不知道，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关系，他将要得到的，是更加珍贵，引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连快死的老祖宗都知道在死之前为郭家出力。郭檩却不仅让家族蒙羞，这点东西，还藏着掖着，不愿贡献给家族。现在的局面，不能怪他心狠，只能怪郭檩不识时务！

　　这么想着，郭嘉在他眼中愈发显得不知天高地厚，那一丝的惧怕，也最终变成了不屑。郭焱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伯父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