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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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素衣莫起风尘叹，世味年来薄似纱
琼兰让自己在森狱始终保持在一个不冷不热的地位。
几个学生中，琼兰内心里还是比较欣赏玄同。玄同的剑术越来越超逸拔群，他天生对剑就有一种敏锐直觉，甚至能感受到剑身上其它人感觉不到的那一面。
每次课程结束前，琼兰都会给一个人的机会让皇子门内与他切磋。连不学剑的皇子偶尔也会来，他从来不凭喜好，就随机挑选一个，尽量把每个皇子都揍一便。
如此一来，竟然达到了琼兰没有想象到的效果，与诸位皇子也不得不熟悉起来了，但琼兰对每位皇子的喜恶，表现都不甚明显，微乎其微。
几个皇子也偷偷讨论过这种问题，比如说太岁最亲近哪位皇子，琼兰最中意哪位皇子。说太岁对着玄同倒是好说话一些，而琼兰的话，比较难察觉。
玄造觉得自己与琼兰最熟，毕竟他进过对方屋子里，还偷看了那么一回，所以总是拿着锤子来找琼兰比试，可是都被拒绝了。
众位皇子也觉得，最熟这个看法不过是他自认为。其他几个兄弟讨论后，纷纷一致认为琼兰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中意玄同的，比如上次玄同挑战琼兰，琼兰出得力分明大一些。
玄同不知不觉的在兄弟中拉了一点点仇恨，他却半点不知。作为森狱四太子，虽然他表面冷漠，但内心很看重与众位兄弟的亲情。与之相反的却是，在这森狱中，玄同相交过密的兄弟却没有一个。只有剑的陪伴，显得有些孤僻。
而琼兰的身份从来没有被怀疑过，也许是千玉屑根基太牢，若叶家主身份也显赫，作为一个刚开始半点森狱语言都不会的外来者，就这么在森狱呆了几年。
其实大家并不是常常用森狱语言，这种语言更为正式，通常会设为密语使用，催用咒语也需使用森狱语言。
所以琼兰用一副冷脸理所应当的应对了所有他听不懂的森狱语言，后来便是千玉屑教他。
学习森狱语言的事情是躲着若叶家主的，毕竟三个人中，两个人都各有秘密，在这段友情中也始终做不到坦诚。
但是琼兰不知，自打他出现的那一天起，若叶家主早就知晓他是来自苦境，只不过是有心为琼兰与千玉屑隐瞒罢了。
学了几个月，琼兰就不去找千玉屑学习了，他只需要粗懂就好，反正他没有用咒语的时候。这个举动却让他在后来吃了一个小亏。
天罗子的年岁也渐渐向九岁靠近，琼兰曾经远远的见过一面，这个孩子被逸冬青和阎王小心翼翼的呵护在羽翼下，神情十分天真，但是气色很差，一副虚弱之相。
琼兰亦有所耳闻天罗子的身体不佳，出生时的黑月异相带来森狱地界环境大变，物种死伤过半，但黑月的照射同时给天罗子带来了影响，只是具体是何影响外人不得而知。
天罗子身体不足，他也外出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位兄长，更不知他在森狱是怎样的一名存在。
阎王在森狱仍旧是神秘莫测，琼兰却越发觉得阎王所求甚大，根本不在这森狱之中，所以阎王的目光总是让人捉摸不住。而越熟悉千玉屑，越不明白身为森狱国相的他到底要什么。
身边的若叶家主他倒是看得清楚，对方是为了打造一片属于若叶家的乐土，让若叶家生生不息的发展下去。
琼兰也曾经问过千玉屑这个问题。
那时千玉屑面带微笑的对他说：“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所图呢，你不也是毫无追求吗？”
言不由衷。
琼兰便再也不问千玉屑类似的问题了。
随着四名太子的设立，十八个兄弟，很明显的分为了四个势力，气氛也逐年的越发不和谐起来，若叶家主也越来越忙，若叶家族更是成为最大的世家。
若叶家主言辞中也说出担忧，如今若叶家家势已经非同往昔，许多事情也不是他完全能够控制。他感觉，若叶家的发展过犹不及，将要大厦将倾了。
而四个太子当中，玄膑太子软弱，不出与兄弟结交，而玄同太子痴心于剑道，玄灭太子表示无心相争，但是最年幼的玄嚣太子，一身勇武的枪术屡战屡胜，斗志高昂，最近又热衷于拉拢人才于他座下。
颇有信心的玄嚣却是在玄同，说太岁，琼兰三个人身上碰了壁。
玄同是因为玄嚣不用剑，才无兴趣与对方相斗。玄嚣被玄同这种不屑，恼怒之后，放言只有玄同才是他真真正正的王位竞争者。
而后因为玄同与说太岁的交谊，玄嚣对说太岁也有所了解，产生了欣赏。可惜说太岁也并不理睬玄嚣的招揽，他是因为不认同玄嚣个性。
而琼兰只拿了一句话堵走了玄嚣。
等你做了阎王，再来命令我也不迟。
玄嚣的心思从来没有熄灭过，他的兴趣更大的是在说太岁。玄同是他王位竞争者，琼兰必定是他将来座下之臣。
可说太岁只服从自己内心看人的法则，身为旅人被阎王赏识的他极为忠君，让玄嚣对说太岁的一身傲骨又爱又恨。
好在玄嚣也未曾闹过太大动静，只是高调了些，但对琼兰来说，也还算平静。从这年头开始，玄嚣就开始低调下来了。而不少的人神经都微微紧张起来，因为这年天罗子九岁了，他逢九食兄的命格还有人没有忘记。
但大家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而另一边的若叶家族却是临了大祸。
千玉屑也只能为若叶家主谏言一二，却不能干扰过多阎王决策，他向来是听从于阎王任何安排。此回他也不能让阎王感觉他会为私情而不服从，从而产生一丝不信任。
千玉屑他想做得事情，目前来说，必须维持阎王的信任。而且，如今地位，全是苦心经营，他不能让这段意外而来的友情毁掉。
若叶家竟然是因为一个意外得罪了阎王，被除籍永世贬为庶民。至此，森狱最大的世家逃不过凋零四散的命运。
如此繁盛的家族，盛极始衰，也是命运，但却一朝一夕间从顶峰高高落下，让人不胜唏嘘。
若叶家没有了权势庇护，被四处驱赶，甚至被追杀。
国相府内，琼兰看着这段日子一直无动于衷的千玉屑。虽然他的心总是冷的，但是千玉屑让他心中某些地方又重归死寂了。
琼兰眼神中的寒意冉冉，提着剑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他听见站在苦蛮花树下出神的千玉屑对他讲：“尽人事，听天命吧。你帮不了。”
琼兰没有答话，黑袍一扬，就走出国相府。
若叶家族正在风口浪尖上，森狱的庶民也只比旅人身份高一点，何况在阎王有心打压下，更是无人敢收留，若叶家族已经被赶出。所以琼兰走了许久，才在极冷极热的三惹秤原上找到了正疲于被追杀的若叶家主。
若叶家主为了护住家族中一名子弟，出招颇多限制，更何况他之造诣更多在于机关，此时近身交战是他弱项。
琼兰拔剑追过去，却见为时已晚。手中剑一扬，便是北冥剑气，轻声一喝：“五方正气，锐不可当，五方行尽。”
战圈中的人受了此招，受创的同时，身形皆是一顿，无法再动作。等到琼兰强势破入，扶住力所不支的若叶家主，他们才恢复行动能力。这时，琼兰已经一个两仪化形将为首之人打翻在地。
琼兰让其余人带着若叶家主先走，他拖住剩下四个人。这是若叶家主第一次见琼兰用自己真正的剑招，蓝光飒飒映眼，剑光寒芒收割人命，却让他觉得莫名温暖。
他知道千玉屑必不会来，所以已经拜托千玉屑暗自替若叶家保存血脉，但却不知琼兰这样一个冷性的人竟然会主动前来。
眼前渐渐模糊，若叶家主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琼兰来找他。等琼兰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若叶家其他人面目含悲守在若叶家主身边的情形，让他心里一沉。
“灵虚好友，辛苦你了。”若叶家主挥手退下身边的人，只余他们二人，一如过去三人在树下寒暄一样的口气。
琼兰看着若叶家主淡然平静的模样，心中泛起一种久违的陌生感受，原来他早就拿对方当作是朋友了。看着对方沾染了血花的脸，他想或许这个人就是有如此的人格魅力，所以才能将若叶家族发展的如日中天。
“我送你的手环，千万不要丢掉了，里面有苦蛮花的种子。”若叶家主声音有些吃力，琼兰下意识靠近了一些，拿出背包中的补气血的药来给对方服用。
没有在意浪费，喂了一把下去，气色果然好了一些。
背包中的药在森狱这几年也是消耗状态，又寻不到药方上的草药，所以存量越来越少，这会竟然是拿不出更多了。
若叶家主没有拒绝琼兰的好心，他这会说话确实更加有力气了一些。
“摇动它，你能听到属于若叶家的那份希望。开满苦蛮花的家园是多么美丽啊，可惜啊，一切都没有了。”
苦蛮花是若叶家的象征，琼兰听见若叶家主满怀怅惘，说出这些话，少有的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讲不出，只好矮下身子去扶住想要起身的若叶家主。
若叶家主本想要让琼兰轻松一些，但这三惹秤原上的气氛却抑不住的肃穆，悲凉。
“你与千玉屑，都是孤独的人，他看似精明，却很寂寞啊，所以不要再排斥他了啊...”
无力回天的若叶家主的声音还是不可控的低了下去，费力地拍了拍琼兰的手：“而你，就像一片莹洁的风雪，心中的那片雪地曾经被人踩脏了，就再也不允许别人走进去了。”
琼兰听到这话，眼中一震，终究是被逆动了心神。
若叶家主看到琼兰的反应，想要轻松地哈哈一笑，却咳出了猩红血色。他又何尝不会看人心呢，只是不说罢了。
不说，是他的乐趣，但在这最后，他又想说了。
“我还知道你来自苦境...咳咳...咳...那，那你告诉我...苦境...适不适合栽种苦蛮花呢？”
琼兰低头盯着若叶家主，对方眼中没有任何质疑他的意思，只有澄澈又单纯的询问，充满悲伤的询问。
是啊，若叶家主他愿意包容朋友的一切秘密。
只是这份包容的目光渐渐黯淡，永远都听不到琼兰的答案了，只留一句无尽叹息。
“真是...无奈啊...”
“若叶，我...”琼兰对着冰冷的尸体，声音有弱不可寻的颤抖。
叫着从来没叫过的亲昵称呼，他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千玉屑看着琼兰回来的神情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暗地的保留了一部分若叶家的血脉，但是此刻却无法开口解释。他有苦衷，若叶家主从来不介意，可琼兰不会宽谅。
三个人中少了一个人，竟然如此清冷，友情也随着若叶家的破灭四分五裂了。
在那之后琼兰便再也没有同千玉屑说过话了。
又是一次狩猎会，十八位皇子都长大了，有分开狩猎的能力，阎王便将他们按年龄分为了三组，而玄嚣称病缺了席。
琼兰正与说太岁站在一处，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个性，突然前方森林燃烧起熊熊烈焰，火光冲天。说太岁眉头一皱，便向羽驳停驻的地方走去，步伐倒是比身后琼兰急一些。
“有一组皇子还在森林中狩猎，未出来。”说太岁上了马。
“嗯，你骑马先行。我喊人救人。”琼兰语气平淡，但是他向来像块千年寒冰，说太岁也没有觉得不妥。
琼兰见说太岁骑马赶向着火的那片林地，便转身找寻千玉屑。却看到林子附近的高崖上一个黑色人影转瞬即逝，心中疑虑压下，找到千玉屑告知情况，然后一干魔将都去林中搜救找寻皇子。
这次狩猎中途停止了，整个森狱都笼罩在不幸当中，开始操办丧事。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皇子，这五位皇室血脉全都丧生火海。一下陨落五位皇子，何等的震惊。生命的逝去，让天罗子背负的流言带着血染的恐怖。
最近朝中的反对意见，阎王已经难以压下了。在双方争执中，阎王终于落了下风，他不得不直视这次狩猎中五位皇子的死亡。而逸冬青在惴惴不安中却等到了要处死天罗子的消息，而作为母亲的她，也要被关押在永寒树中终身监禁。
逸冬青也想过，她愤怒吗。
不，更多的是悲哀。
她绝不相信这就是她最终命数，她必定还有翻身机会。
阎王选择了一个最柔和处死天罗子的方法，似乎是想再给自己一个希望。他拔除了天罗子身负的血根，没有血根的天罗子将是所有妖物觊觎的补品。
天罗子曾经受黑月照射带来的后遗症便是身躯正在消失，到了九岁这年，渐渐只剩下影的存在。逸冬青为天罗子感到痛心，这是她在绝境中的唯一希望。
阎王受了逸冬青的恳请也表现出于心不忍，竟然托了说太岁带只剩下影的天罗子和逸冬青离开。
逸冬青却拒绝了，她是想要回到故乡，可是身负灭族之仇的她离开了森狱如何能报。她见过了阎王的权势，又如何肯甘心如此孑然一身的回去，就这样去面对将天羌族赶尽杀绝的道真。
最后说太岁带着天罗子走了。
等琼兰发现说太岁消失森狱时，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因为若叶家有位名为若叶央措的年轻人死了，死在阎王鞭下。那位年轻人正是琼兰那日解救下的。
说太岁带着影离开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琼兰正在外面独自游走，看看能不能解救一两个若叶家的人。
他脑海中晃起若叶最后同他讲的那些话。那些话，深深的烙在了他心里。
所以他只是望着左腕上套着的木质手环，摇了摇，便听见里面苦蛮花种子沙沙的碰撞声。
这种声音真安静啊。
若是以前，他们三个，应该是在树下聊天才是。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