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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冷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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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灵觉得自己象条游魂,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殿下了。连远远的看一眼,都不能够。
她常半夜游荡到宫墙的一角,坐在曾经栽过桃花树的泥土上,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担心。没有爱的皇宫,冷的象冰雪筑起的牢笼,寂静的能将人逼疯。
她时常抬头,专注的看着上方一个小小的窗口。虽然,她知道里面不会有人,可她却假装自己和他正在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离太后薨逝整整九个月,皇子们出服,许多事都要操办起来了。
首先是二皇子封王出宫建府,大婚迎娶王妃。然后是四皇子宫里要进几个新人,充盈后院。
淑妃看着名册,眉头微蹙,“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之前只肯封一个良娣。现在忽然就不管了,让我看着给他挑,之前打算封良娣的丫头,也改为了昭训。你说,这是闹的什么鬼。”
伺候的不好,打发了就是,又非要封昭训将人留下。伺候的好,好歹是个官员之女,至少可以封个奉仪,却非要封个昭训,这叫人脸上怎么挂的住。
王姑姑决定闭嘴,对于她看不懂的事,她从来不多话。
最后淑妃给儿子定了一个良娣,二个奉仪,三个昭训。全是选的良家女,有温婉敦厚的,也有知书达礼的,更有艳若桃李的。
丁灵接完旨,只觉得更冷了。她在皇宫呆了好几年,自然清楚册封里头的门道。殿下只封她为昭训,根本就是恼了她。
和上回一样,没有任何征兆,忽然就冷落了她。
难道,是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在梦里梦到了前世她背叛过他的事。这个念头直接将她唬的全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更是冷到直接坠入冰窖。
不等她反应过来,另外五个女人都挤到了康正宫的后院,包括她,也搬回了最初住过的小院。不同的是,当时是她一个人住,现在是三个人住。
除了良娣和奉仪可以从家里带两个贴身丫鬟来,昭训只能孤身进宫,但宫里会拨两个小丫头去伺候他们。
“丁昭训,您不必担心,总要一个一个慢慢来。很快就会到您这里来的,比起另外两位,至少您服侍了殿下这么久,肯定排在他们前头。”
这两个小丫头可比之前那两个送到洗衣房的强多了,年纪比丁灵还要大上一两岁。开解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慢慢来吗?至少,她要明白,殿下究竟为什么忽然这样对她。
四皇子越来越忙,据说是忽然对兵法极有兴趣,常常去舅父家中讨教。若是放在别的皇子身上,必是极为惹眼之事。
可放在一个有着不足之症的皇子身上,大家集体噤声。报到了皇上这儿,圣上还特意让人挑了书架上有关兵法的藏书,派人给他送去。
拿着兵书,四皇子的脸几乎是黑的,他的舅父,也就是王将军,使劲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必如此,舅舅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解毒。在这之前,反倒是最好的掩饰。”
虽然他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找出这条线索的,但无疑是个极为重大的发现。顺着这条线摸下去,他们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一想到亲妹为了家族嫁入皇宫,却连唯一的孩子也遭人毒手,他便满心愧疚。这么多年,寻找解药,几乎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甚至瞒住了亲妹,不让她知道孩子是中了毒。就是怕她一时不察,露出马脚。
直到现在,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怀胎时心情焦虑,让儿子带下来就带有不足之症。
也只有这样,才能麻痹下毒的人,让她以为自己计谋得逞。否则,此人可能会铤而走险,毁掉能找到解药的一切线索。
“先皇后死时,身边的宫人殉的殉,离宫的离宫,留在宫里的老人,这么多年,也死的差不多了。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知道一点当年的事。”
“当年,长公主不过是个不足周岁的婴儿。不过,她身边倒有几个先皇后的老人,不知是否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两人交谈够了,王将军拿起兵书顺口指点了几句。这才送四皇子出门,送到门口时,有意无意的提道:“殿下也大了,虽然舅舅也不喜欢看到子侄沉迷在女人堆里,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回去的路上,苗福全小心提醒道:“温良娣的父亲是王将军手下一个副将的女儿。”
康正宫里,温良娣的贴身丫鬟偷偷溜到书房门口,冲着苗福全娇声道:“苗公公,今天是不是……”
苗福全摸了摸袖子里厚厚一卷银票,笑眯眯道:“叫你们良娣准备着。”
小丫鬟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回去报信了。
苗福全瞄了瞄书房里的灯光,心想,今天有王将军的话,殿下好歹会卖个面子吧。
书房的灯好不容易灭了,苗福全赶紧哈着腰上前,手心摊着的方向倒也巧妙。说是回寝宫的也行,说是去后院的也像。
四皇子颇为踌躇一番,半天才开口道:“去温良娣的院子吧。”
身为一个太监,苗福全实在不懂殿下有什么可犹豫的。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后院里六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排着队想伺候您,您倒是赶紧的呀。再拖下去,外头可就说什么的都有了。
丁灵手里攥着的帕子松掉了,低声喝斥碧悠再说下去,“睡吧,时辰不早了。”
看着碧悠和碧波退下,丁灵一头栽到床上,拉上被子整个人缩了进去。她好冷,冷到浑身发抖。
半夜,她便被青姑姑拖出了被窝。
殿下发病了,头痛欲裂,速去替殿下按摩。
这事谁也替不了,丁灵慌张套了件外袍跟在了青姑姑的身后。
“殿下。”
丁灵看到他虚弱的躺在榻上,眼睛闭的紧紧的,额头上却有青筋不断冒出,这情形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在发病当中。
她甚至没有功夫去抹夺眶而出的眼泪,双手已经按在了殿下的额头上。她太熟悉他的病,和脸上的表情,力度掌握的刚刚好。
青姑姑见殿下脸上已没有痛苦之色,便轻手轻脚的退下。苗福全在外头守着,她则带着云翅退下。
“姑姑,殿下有好久没召丁昭训按摩了吧。”
所以这一回才爆发似的忽然一下子病发到支撑不住,之前两年,经常接受按摩的殿下似乎极少这般发病。
“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青姑姑回头看了云翅一眼,眼神里是少有的警告。
丁灵的手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他体内的热毒是顺着经脉慢慢到达头部。她的手便反着方向,将热毒慢慢逼退。
她微凉的手指,可以轻易找到他体内的异与常人的热度。沿着胸膛慢慢来到腹部,这里的热度高到连她都觉得烫手的地步。
心尖儿一下紧似一下的心痛,前世的她到的太晚了,在她到来之前,他不知已经独自经历了多少痛苦。
她的手按压在自己的腹部,带走了大量的热气,让他被熏的发晕的头脑终于能够慢慢清醒。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一招的。”
在梦里,她的手始终在自己的额头打转,从未曾到达腹部。
在梦里,她绝决的背影,让他心如刀割。
而现在,他想知道,她是否也和他一样,记得这一切。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瑟瑟发抖的她,抱着双臂抖个不停。她眼里的惶恐和不安,足以说明一切。
他坐起来,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拖到自己跟前,强迫她看向自己。
“为什么?”
丁灵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可殿下的手力气很大,捏得她眼泪直往下掉,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里,很少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的情绪。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背叛他,还是为什么这辈子不再背叛。
是为什么要隐瞒一切,还是为什么要留下。
“为什么明明做出背叛我的事,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呆在我的身边。你的眼神纯洁的象个孩子,心思却肮脏的象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说完就象甩掉一条鼻涕,重重甩开她。丝毫不管她被摔到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丁灵咬着牙,爬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身上的伤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不知道靠着什么才勉强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会原谅她,而她,将永远失去她的殿下。
摊开自己的双手,惨然一笑。
她现在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这双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