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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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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馆里呆了几天,身上的钱勉强够回家用。几天下来,林清浅脸上的伤已经消退,虽然还残留些许疤痕,但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痕迹。
买了火车票,林清浅坐上了回家的旅途。火车上,大都是归心似箭的人,林清浅属于其中的一个,他现在只想回家,回家的心情在催促着他前进,让他暂时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他不想再回想些什么,再也不想了。
外面已经是夜天,火车开往,看到一排排路边的树木远去,留下夜幕的深沉,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笼罩着山气,看起来那么不真实,缭绕而恍惚。
将手指触在车窗上,林清浅胡乱地画着图案。
画着画着,他无意识地写出了一个字:烈,那个字让他悸动晃神了好久。林清浅垂着眼,暗自苦笑,他怎么还敢奢想,一切事情变得那么不寻常,他却还想着争取些什么,他是什么,全身上下,像被露着獠牙的狼狗舔过般,脏了,他变脏了。不敢再想什么,将自己的脖子围着结结实实的,林清浅缩到角落,闭上了眼睛。
火车如长龙,绵绵无边际,林清浅昏昏沉沉地睡着,知道天微微亮时,他才睁开眼睛。
从火车走出来,林清浅围紧脖间的围巾,在手里呼了口气,两手互相搓着,试图让自己的身体暖一些。
路边飘着满天飞雪,落到林清浅的头发上,衣服上,林清浅没有戴耳套和手套,只能用围巾将整个头部围住,只露了双眼睛,手放在衣袋里,在他后面,留下浅浅的足迹。
拖着行李箱,林清浅觉得格外寂寥。
他摸摸自己的脸,突然停住了脚步,临近家门,他的脚步犹如千万斤重。现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见家里疼爱的母亲和祖母!裹紧衣服,抖索着身子,林清浅放慢脚步,让自己的思绪转悠。
“咦?这不知山冈家的小子吗?”林清浅还在走着,听到后面声音响起,转过身,见到一个穿着旧军用大衣的大叔,在大冬夜里,他骑着自行车在林清浅身边停住。
“哟,小子,你是大山家的吧?放假回家了吗?”那个大伯是一条村的,性子里透着热情和爽朗,“上来,我载你一程,到你家已经还要几里路吧?”
林清浅推辞不过,坐上了车子。一路上,大叔跟他拉着家常,林清浅只是敷衍应答,在车子的颠倒中,他两眼望着夜空的繁星,今晚的夜色很美,星星点缀在天空,偶有雪絮从天际飘落,林清浅深深汲了口冷气,嘴角浮现许久没有过的微笑。
“俺家贫穷是贫穷了点,景色大大的好看!”大叔侧头看到林清浅一直仰着头看天,咧开嘴角笑着说,“你小子有出息,能够从大山走出来,日后不要忘了繁荣我们的家乡啊!”大叔骑着几里路的车,在寒风雪夜里,声音毫不含糊。
林清浅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这本事--”他从来都没有这个志向,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存问题,他只知道他要让自己的亲人得到幸福,而且他始终相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这是他自始至终勤奋学习,不改变学习态度的原因。他没有什么,只有自己的默默努力。
在三轮车的兜兜转转,一路穿行中,林清浅的思绪万千,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间,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雪似乎能够将一切不安的,不好的,不快的都冲洗掉,连同他这些天来的所有难过一一冲刷干净。突然,林清浅笑了,为自己暗暗笑了,他在嘲笑自己的懦弱和不安,不就是被人当做女人扯过衣服,被压过一回吗?他是个男人,一点小小的挫折怎么可能将他打败,就像满天的雪花,尘世间所有的灰烬和污秽都包含其中,然而,它却毫不畏惧等待被彻底蒸发和升华的命运。
他要更加努力,更加要懂得保护自己,生活中哪有这么多让人倒下不起的坏事?
而且,老子不是说过,福之祸之所依,祸之福之所伏,他不能因为眼前的事情而跨不过生活的坎,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人要保护,他还有---林清浅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张让他时常失神的脸,轻轻摇摇头,他很快将自己的眼帘垂下。
“到了哦,小子!”大叔下来,见林清浅还在发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在想事情吗?”
林清浅抱歉一笑,道完谢,冲自己家的方向冲去,用尽他最大的速度奔去。
“嘿,这小子!”大叔摸摸自己的脑袋勺,“果然,一个学期不见家里人了,怪想的!”大叔扭过方向,朝自家的炕窝骑去。
林清浅的家还要翻一个山头,当爬上去时,他见到从那个破旧的屋里透出的昏暗灯光,林清浅此刻的心比什么都柔软。
“妈妈!”林清浅靠近自己的家门,看到那个照在窗户上的纤长黑影,那道黑影明显颤动了下,当门开时,林清浅见到自己美丽而苍老的母亲泪眼花花地看着自己。
“哎哟,是孙儿回来了吗?素,是我的孙儿回来了--”从屋里传来老人悠长而喜悦的声音,片刻一个扶着拐杖,弯着弓背的白发老人颤悠悠地跟着走了出来。
“奶奶!”林清浅放下手头的东西,将双手伸向自己最亲最爱的人。
这个雪夜,一家人守在烛火下,吃着朴素而温馨的饭菜,白萝卜,豆腐,青菜,林清浅却吃得比什么都香。
林清浅的母亲和祖母林奶奶没有问林清浅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只是拉着林清浅,在烛火下细细端详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和孙儿。
“清浅,睡吧。”林母抱着绣有凤凰鸳鸯的被子走进来,“奶奶已经睡下了。”
林清浅在林母走过来时,撒娇地用自己的双手抱住林母的两腿,“妈妈,妈妈”地叫着,林母含着泪水拍着他的头,顺势在林清浅跟前坐下。
“孩子,让妈妈看看你。”捧着林清浅的脸,林母细细地抚摸着自己捧在心坎里的骨肉,“乖,乖!”将林清浅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林母静静地抱着他,轻轻地叹息。
“妈妈,今晚你跟我睡,好吗?”林清浅抬起头。
林母笑了,手指轻轻戳了下林清浅白净的额头,“你这孩子,上大学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妈妈!”林清浅躺在最里边,林母靠了进来,睡在林清浅身边。
“孩子,跟妈妈说说学校的事情。”林母抓了林清浅的手在怀里窝着,还像小时候一样边拍着。林清浅没有看到林母一只眼睛在黑夜里暗淡无光,浑浊得失去了判断方向的视力。
“学校很好,宿舍很大,就两人共用,而且那些设备齐全,冬天有自动的热水器,睡觉的床也很舒服,很柔软,学校的饭堂很大,东西很好吃--”
“那比妈妈做的好吃吗?”
“怎么能够比呢?”林清浅将头靠在林母怀里,“妈妈做的东□□一无二,是最特别的。”
黑夜里,林母的眼泪从没有光的眼睛里滑落出来。
“还有呢?”林母哽咽着声音问。
林清浅在林母怀里挪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声音带着睡意,“还有,学校教室的那些设备很齐全,老师上课都有电脑,学校图书馆也很大,书很多很好看--”林清浅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睡着了。
在偌大的房间里,林母拍着林清浅的头,“孩子,你忘了说你自己快不快乐了。”林母无声地吐出叹息般的话语。
等林清浅睡着后,林母起来,为他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才走去看自己的婆婆。
“山冈,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在黑夜里,林母落下这句话,在夜里无言的叹息。